第三十八章

韦婉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

韦婉每一次和我单独约会，都让我有一场偷情的错觉。很多时候我都义愤填膺的认为，韦婉和郝仁之间一定有一个魔鬼的约定，一个不平等的条约，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们两个已经成为两口子的事实。

但是这一次有点意外。因为韦婉是带着另一个人一起来的。当我傻乎乎的站在万达门口，远远就看见韦婉下了出租车，身旁跟着另一个女生。

那女生留着高圆圆那样的短发，长相也跟高圆圆差不多，明眸善睐，风吹秀发，棉麻长裙，属于站在人群中就闪闪发光的那种女孩。相比之下，韦婉就像一个摇曳的百合。

“嗨。”韦婉说。

“早。”我稀里糊涂的回答。

“这位是我的闺蜜，窦维，我俩是大学同学。”

“你好，我叫方圆。”我尽量装的绅士一点。

“你好。经常听韦婉提起你呢。”窦韦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

“哦？是嘛？那她都说我什么了？”一边往旁边的外滩36号龙虾店走。下午的时候，韦婉忽然和我发信息，说想吃小龙虾，于是我就早早的在这家店定了位置。说实话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一家小龙虾店叫外滩36号，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名字的就应该是一家文青聚集的咖啡店，而不是一个个甩开腮帮子肯的红光满面的红尘男女。

“韦婉说，你是她见过的最丑的男人。”窦维坐下之后笑着说：“然后，果然所言不虚。”

我哈哈一笑说：“在长得丑这方面，我一直都没有叫人失望。”

韦婉不好意思的说：“方圆你别介意哈，我这位朋友心直口快，我真没说过那些话的。哎呀窦维你怎么乱讲话呢？”

我摆摆手：“一个人的心灵可以装，文化可以装，但是只有外貌是装不出来的。我也想当一个靠脸吃饭的人，无奈啊，这就是命啊。”

窦维说：“不过，一般来说，长得丑的人，都是有趣的人。”

“有趣倒谈不上，就是不太无聊吧。我刚才听韦婉说，你们是大学同学？”

“是啊。”窦维说。

“不光是同学，还一起住了3年半的宿舍呢。”韦婉说。

我感慨道：“我猜你们的男同学一定是幸福且烦恼的一群人，因为要在你们两个人当中选个校花出来，实在是太纠结了。”

窦维哈哈笑：“韦婉，你说的太对了，这个人的确很擅长信口开河啊。哈哈不过你的话我喜欢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以为女生的秘密只有女生之间才能传播，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没想到后来韦婉告诉我，窦维的秘密多了去了，而且，几乎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的那些所谓的秘密。秘密说的太多了，就不是秘密了。

“其实，我上学时候，脸上都是青春痘，而且单眼皮，有点塌鼻子。所以，校花是韦婉，不是我。我只能默默的当一个丑小鸭。”

“丑小鸭最终都是变成白天鹅的，比如你现在的样子就比那些所谓的明星漂亮多了。鲜花什么时候开无所谓，重点是每当鲜花开放的时候，都会惊艳众人。”我把自己装成一个心灵导师的样子，以前有一本书告诉我，男人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最能糊弄涉世未深的少女。

窦维哈哈大笑：“可是，你看到的我都是整容之后的样子啦！双眼皮是刺的，鼻子是垫的。怎么样？看不出来吧？我可是特意飞了好几趟韩国的哦。”

我忍不住拍手：“厉害厉害，一点也看不出来，天然的一样。”

这顿饭吃的噼里啪啦，窦维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这跟她的外貌简直反差太大。我一边扒虾一边说：“老顾说，这个月要让我当销冠。”

韦婉说：“我知道。销冠嘛，很正常。你知道为什么要让你当销冠么？”

我摇摇头，把扒好的虾都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韦婉接着说：“你们部门的人都太油了，本来是想让宋金歌当销冠，但是宋金歌给推了。所以老顾得找一个听话的人。这是第一层意思，第二层意思是，老顾可能要走了，所以要在临走之前，干出点成绩，这样履历上才能好看一点。”

宋金歌？那个精神病么？我有点意外。

“要走了？上哪？往哪走？”我问。

韦婉说：“跳槽咯。”

“为啥啊？他在这一个月一两万块钱不是挺好的么？为啥要走啊？”

韦婉说：“你知道当一个城市经理多少钱么？年薪至少三十，还有年末分红，加上各种费用，这还是最少的，好一点的公司，比如咱们公司的城市经理还要翻上一到二倍。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老顾在公司两年多，也是时候跳槽了。”

我把半盘子扒好的虾肉放到她们两个中间，窦维故作惊讶的说：“呀，暖男！谢谢。韦婉，我可是借了你的光哟。”

我忍不住问：“那……那我们部门怎么办？”

“会有一个新人来当经理咯。小道消息说，好像是秦童。”

我努力回忆，在记忆宫殿里翻越“秦童”这个名字，啊，我知道了，此人乃是另一个部门的经理，细高个，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吃软饭的角色，据说秦童的老婆是另一个公司的销售总监，秦童当业务员的时候就成了那个女人的面首，他们部门一直都半死不活，人员流动极大，以至于在他们部门干了半年的人都成了老资格。

韦婉借故去洗手间，窦维喝了一口扎啤说：“帅哥，跟你说哦，韦婉本来是想吃牛排的，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没去么？因为今天晚上郝仁在食间牛排。所以她才临时改了主意。”

“呃……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明知故问，点上一颗烟，掩盖我的心虚。

“我又不瞎，你也不傻，响鼓不用重锤啊。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实话告诉你，郝仁让我跟着韦婉的，他是我的邻居，我们两家从小就门对门，当初郝仁追韦婉的时候，还是我帮的忙呢。”

我一下子感到危机重重。这下子好了，假如窦维说的是真的，那这不成了无间道了，我倒无所谓，大不了不干了，但是韦婉怎么办？

窦维接着说：“不过你别担心，郝仁呢，这些年好事不干，吃喝嫖赌占全了，韦婉是我的姐妹，郝仁不是。我早就看不惯韦婉这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换句话说，就算是鲜花插牛粪，也得挑个对她好的牛粪对不对？你别多想哈，我就是打个比方，不是说你就是牛粪，但是他郝仁真是连牛粪都不如。我看他早晚得出事儿。”

这妞儿，到底是哪头的？我心里打鼓。

韦婉洗完手回来，没等坐下就问：“你俩窃窃私语啥呢？吃完了干嘛去？窦维，要不咱俩去桂林路呗？”

窦维撇撇嘴：“我在跟你的牛粪坦白我的卧底身份。嗳，逛啥桂林路哇，不如我们去唱K如何？好不好？好不好？就这么定了。”

窦维雷厉风行，说走就走，拉着韦婉就走，好在万达楼上就有一家印象KTV，几分钟之后就到了，我们点了一个中包，机器刚打开，窦维就要唱歌，我起身去歌厅超市点东西，韦婉说要跟着我一起去，于是我们丢下鬼哭狼嚎的窦维，离开包房。我问韦婉，窦维说的是真的么？

韦婉点点头说：“虽然这个人口无遮拦，但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是最好的闺蜜。”

我心事重重。韦婉接着说：“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介绍给你，当你的女朋友啊！”

我拎着两包薯片，看着韦婉：“你是认真的么？”

韦婉笑，不说话。

“那我谢谢你了。”我没好气的说。

这一夜，我和韦婉都没怎么再交流，似乎我们之间产生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窦维要和我划拳，我说不会，她说喝酒，我说我过敏。后来窦维说那你就唱歌吧，我说好。

我点了七八首，连着唱。从小我就有唱歌的天赋，小学时候我就是校合唱队的领唱，后来在南方我还当过一段时间的酒吧歌手。此刻《富士山下》的音乐一响，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酒吧的日子。

我刚开始唱的时候，窦维还并不在意，后来就变成了迷妹，我唱的很动情，尤其是那些情歌，我发誓我是看着韦婉唱的，但是我并不能避开窦维崇拜的眼光。可是我心向明月，君心向骄阳，韦婉呐韦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呢？

临走的时候，窦维悄悄和我说：“我能看出来你对韦婉的意思。所以，你猜我会不会告诉郝仁？”

我说：“你随便吧。我无所谓。”

窦维说：“别随便呐。这样吧，我不告诉他，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下个礼拜，我过生日。你得送我礼物，还得在我生日会上给我唱歌。”

我看了一眼窦维，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说：“我和你好像还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吧？”

窦维说：“那我不管。反正我的要求已经说了，你要是不答应的话，后果自负哦。”

窦维跑去打车，韦婉悄悄跟我说：“其实窦维挺不错的。你考虑一下呗。”说完刚考窦维拦到一辆车，我忽然大声跟窦维说：“我下个礼拜肚子疼，没时间。”

窦维头都没回，跟我比了一个中指。

忙疯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已经忙的要疯了，白天在公司组件儿（给贷款客户准备材料，填写报表等工作），下午去各个公司跑合作，抽空回来就打预审电话，晚上就一个人出去贴小广告，几个老员工说我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我能听出他们话里的嘲讽，其实宋金歌跟我说过，所谓的销售冠军，其实就是部门经理的傀儡，方圆你要知道，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说木秀不秀于林我不管，我想当这个销冠。傀儡就傀儡，我无所谓。

老顾把部门里每个人多出来的业绩都放到了我的身上，我每天都能在业绩版上看到我的业绩呈直线上升，已经远远的甩开了同事一大截，他们都是十六七万，不到半个月，我就已经干到一百二十万。只不过公司里有十二个销售部，每个销售部里的销冠都是如此，竞争已经达到了如火如荼的惨烈程度，大概是受到了我或者老顾的影响，部门里剩下的那些人也都疯了似的帮我弄业绩，为了能让我这个傀儡拿到奖，大家都拼了全力。就连韦婉都说我们好像是一群斗牛场里的如饥似渴的公牛。

顺理成章的，窦维的生日我没去。韦婉说窦维牛逼都吹出去了，跟朋友说请了一个专业歌手，结果我这个所谓的专业歌手却放了她的鸽子。我说那又怎样，我和她又不熟。

比赛时间还剩一周。我现在是第二名，一百九十五万。那天我正琢磨着如何能再弄点客户的时候，忽然发现窦维和郝仁肩并肩的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这厮一边走一边还假装冲我使眼色，尤其是郝仁看我的眼色，似乎有着格外的深意。我目送着他俩进了电梯，就在电梯门即将要关上的一瞬间，韦婉偷偷的冲我勾勾手指，又指了指下面，那意思是要我下楼找她，我微微摇摇头，窦维看了一眼郝仁。

我把材料叫到信审，琢磨了一下，坐着电梯来到了一楼。这里人声嘈杂，各色人等一应俱全，原来是一个穿着包臀短裙的女人牵着一条狗跟大厦保安吵了起来，一帮人正在看热闹。我穿过人群，门外一辆红色的马自达窗户缓缓落下，窦维露出半个脑袋，冲我招招手。

我走过去问：“啥事？”

窦维微笑道：“方圆，你挺牛逼呀，我邀请你参加我生日，你都不来，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来来不了么？”

“我不知道。我最近特忙。”

“成。你忙，没问题，不就是销售比赛么？还有一周就结束了。我等你一周。下个月月初，我想听你专门给我唱歌听。我还告诉你，我没闲工夫操心你和韦婉的事，你们是恋爱也好，婚外情也好，跟我没关系。但是你要是不顺着我的心意，小心我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韦婉。你自己琢磨着办吧。”

说完她关上车窗，马自达拧着腚蹿出一溜烟，我心说这妞该不是拿国产马自达当玛莎拉蒂了，这开的跟要参加拉力赛似的，小心一会儿上了西安大路撞电线杆子，我方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放高利贷的流氓，什么样的姑娘我没见过，你一个整容的明星脸跟我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是谁给你的勇气呢？是TMD梁静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