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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个月之后,就在我以为一切平安无事的时候,我和刘洋的故事走到了尽头。
事实上,我严重的低估了刘洋的城府,其实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捉摸的生物,这个道理在十年前我就知道,可是十年后我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
分手的那天早晨,阳光好的一塌糊涂,我贴了一夜的小广告,天亮时候正在肯德基打算用两根油条和一个汉堡噎死自己,一边噎的伸脖瞪眼一边看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刘洋来电话。
电话那头的刘洋声音沙哑:“方圆,你干嘛呢?”
“我刚干了一夜的活,在吃早餐。你怎么这么早呢?”
“方圆,咱们分手吧。”
一口油条好死不死的塞在嘴里,我呜呜的说:“呜?”
“咱们分手吧。”刘洋第二遍很决绝,很软弱,很没有回旋余地的说。
我咽下那口油条说:“你是认真的么?”
“嗯。”
我看了一眼窗外,太阳明晃晃的挂在蓝色的天空,一朵云都没有,不存在外星人进攻地球的情况,地面上各种花裙子和丝袜来回穿梭,交警在敬业的指挥着交通,这事一成不变的生活,根本没有什么天灾人祸要发生的迹象。
“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说。
“方圆,你就不能争取一下么?你就不想问为什么?”我的态度让刘洋着急起来。
“不管为什么,结果都不能改变,那么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不想知道,我怕我知道了以后会难受。”我残忍的说。
“好,方圆,你不问,我也告诉你,我把咱们的事情告诉我爸妈了。他们不同意,说要是咱俩不分手的话,就断绝亲子关系。方圆,我舍不得你,但……”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方圆,咱俩本来就不合适,阴差阳错的在一起,别别扭扭,对谁都不好。分了好,分了就都轻松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挂了。拜拜。”
我一天都过的浑浑噩噩,去公司打完卡之后,就找了一个接待室睡觉,电话不接,客户不见,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出了问题,但是没人能解决我的问题。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并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
我三十岁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如果因为失恋而萎靡不振,会让人笑话的。
烟抽了半包。接待室的一个新来的女生推开门说:“你好,这里不让抽烟。”
我没说话。
“你是哪个部门的?这里不允许抽烟。”
我在沙发上睁开一只眼睛说:“知道了。你是新来的吧?”
“我是不是新来的跟你在这里抽烟没关系。不要抽了,要不然我就叫你们经理来了。”说完她就要拿手机照相,我一下子坐起来说:“你啥意思?我都说不抽了,还要照相呢?我告诉你啊,差不多就得了。”
那个女生显然有点害怕了,退了出去。我继续趴在沙发上挺尸,阳光晒在我后背上,暖洋洋。
暖洋洋的我,心里却冷的很。
接待室的门又开了。一个女声说:“你在这干嘛呢?”
我头都不抬的说:“你没完了?别罗里吧嗦的,我这不是把烟都掐了么?”
那个人吃吃一笑:“怎么了方圆?谁惹到你了?”
我抬头一瞧,原来是韦婉,这妞穿着一身雪白的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青春逼人,我忙坐起来说:“没事没事,你怎么下来了?不在你的办公室呆着呢?”
她递给我一瓶红茶说:“我听老顾说,你在这儿。这都中午了,你在这晒了一上午的太阳,怎么了?打算日光浴么?”
我喝了一口红茶说:“没怎么。失恋了。”
“哎呦,情圣啊,情圣也能失恋啊?”
“你就好好的笑话我吧。大男人失恋,是挺可笑的,我都觉着我自己可笑。”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只有重感情的人才会在失去一段感情的时候撕心裂肺。感情这种事骗不了自己的。”
“谢谢。你还没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我问。
“你每天都找借口去办公室那头转悠,今天这么反常,我当然要看看咯。还有,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你不是有郝仁么?啥事还能和我商量?”我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韦婉的脸色忽然一变,我连忙道歉:“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韦婉你别误会。我这个人说话没心没肺。你说吧,啥事,只要我能字做到的,肯定义不容辞,赴汤蹈火,刀山火海,杀人放火,奸淫捋掠……”
“哎呀行了,我看你一点也不像是失恋。郝仁要和我登记,我想找你商量商量。”
“登记?你俩不是婚礼都办了么?怎么还没登记呢?”
“说起来话长了,一半会也说不清楚。”
“我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说。”
韦婉摇摇头道:“还是不说了。”
“好,将来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就和我说。不过你俩登记的事情,为什么要和我商量呢?”
“不为什么。我想听听朋友的意见。”
“我能说心里话么?”韦婉说:“当然。不说心里话,我找你干嘛?我相信你是唯一不会骗我的人。”其实韦婉的这句话错了,我一向满嘴跑火车,十句话里有五句是顺嘴胡邹。但是此刻我不想骗她:“我的心里话就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韦婉一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我心里话。有半点虚假,天打五雷轰。”
“好。谢谢你。”韦婉说完之后仔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门。
其实,郝仁和韦婉早就同居,加上之前的订婚仪式,我原以为这俩人早就领了证,万没想到是先上车后买票。顾胖子之前说郝仁这厮在外边一直寻花问柳,也许私生子都不知道生了几打,也不知道韦婉这种女孩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标配人债,难道丘比特当时是瞎了眼睛乱放的狗屁洋箭么?
晚上,我和刘洋见了面,她双眼通红,肿的像脸上挂了两个夹竹桃,我忍住想要抱她的冲动,尽量冷静的面对这一切。我们见面的地方是公交车站,在站牌的背后。
她把我的银行卡工资卡都交给我说,祝你以后一帆风顺。我说好的,谢谢,也祝你能找一个像我一样爱你的人,当然,要有房有车没离婚的省城人。
于是我们便拥抱,吻别,两个人的脸上粘粘糊糊,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泪水。我能感觉出来她在颤抖,于是我拥抱的更加用力,但是越用力,就意味着分别的时候更伤心。我们都舍不得松开彼此,但是舍不得也要分开。
我喜欢睡在心爱的姑娘身边,我喜欢去了解每一个我喜欢的人。我渴望一份轰轰烈烈之后的悠然见南山,但事实上,屋檐雨滴炊烟袅袅,车流穿梭行色匆匆,生活只是生活,每一段爱情都像是把我生命掏走一层。我丢失了每一个我爱的和爱我的,于是我便用力的拥抱,用力的告别,然后在零零碎碎的生活里寻找下一段可以栖息的树枝。
我沿着街道一路走,从北安路走到新发路,从新发路走到大经路,从大经路走到上海路,到光复路,到亚泰北大街,到长新街,我在雾霾浓重的街道上走着,街边人多的很,我却异常的孤独。直到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里房东女儿在声嘶力竭的叫*床,一夜未睡。
钱啊钱,我想,如果我有足够多的钱,刘洋会不会和我分手呢?如果我有足够多的钱,我还会如此的渴望刘洋父母承认么?如果我有足够多的钱,我的身边还会是刘洋么?
这是没有答案的假设,只能让我更加歇斯底里。于是我将所有发泄不出来的情绪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我害怕静下来,我要把生活变得忙碌一些,以此来自我安慰,安慰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存在的价值。所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情场失意的我反倒在职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无意之间我已经当了两个月的销冠,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这个行业销冠是那么的容易,因为这一行的规矩是:一旦你的任务达到了,就不用再继续努力上业绩,因为业绩多了,提成就多,提成多了,就需要上个税。而我当时一门心思的玩命干,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以至于那两个月的我个税就足有三千多块。
我再科普一下。比如说一个人的销售任务是放款15万,那么如果达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你就能拿到满额提成,比如我的第一家公司的满额提成是4.5。(薪水大概是6700左右)当然超过了这个数值也是4.5;如果没有完成这个任务,提成就按照比例逐渐下降。而一旦超过这个数,提成越来越多,当然个税也就越来越多,只有达到一个相当高的数值的时候,公司才会出面给你避税,当然避税的方法很多,这里就涉及到一些非常规操作,比如购买税票,大小工资卡之类的。
这就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业绩的来源问题,至于这个问题,就要说到另一个门道,那就是关于同行业之间的合作。比方说你是A公司的业务,我是B公司的业务,那么一个客户在你的公司贷下来5万之后,还需要再继续贷款,你就可以领着客户到我的公司来继续申请贷款。如果贷款成功之后,我就需要按照行规来给你返点,这个返点高低不定,比如关系好的可以给3.5,特殊时期还有给4的。这样一来,我的业绩就完成了,但是我拿了几千块钱的薪水,大部分也都返回去了。所以,在这个行业,争抢客户,或者不给返点的事情时有发生,而经常互相合作的业务彼此之间是非常信任的,比如我后来有一个合作伙伴,是一位风姿绰约的浪荡女人,我和那位姑娘还发生了一点小事,这点小事差点要了我的命。
好了,科普完毕,继续说会主题。
那日顾胖子给大家开会,说最近公司有个活动,因为竞争公司越来越多,咱们公司是行业龙头,去年一年的业绩是7个亿,但是今年已经时间过半,业绩却之后去年的三分之一,所以公司决定,要在公司内展开竞赛,一等奖欧洲7日游,奖金10000,二等奖新马泰,奖金5000,三等奖丽江九寨沟,奖金3000。团队第一名奖励活动资金2000,第二名1000,第三名500。各位,你们都是老战士了,每次竞赛咱们部门都是拿奖金的,而我觉得要拿就要拿那个2000的,还有,旅游什么的都无所谓,但是咱们不能叫人落下。各位有什么看法没?
大伙纷纷表示,一定会拿下这次比赛的冠亚季军加团队冠军。如果拿不下就忌酒一个月。老顾说:“都少他妈扯淡,这次我决定咱们捧个新人,方圆。其实也不算新人,在咱们部门也有小半年了。这两个月的业绩呢,大家也有目共睹。”
这突如其来的雨点一下子砸到我头上,我像个考试作弊被人抓个正着的高考学子,局促不按,手足无措,老顾用眼神来安定了一下我的情绪,继续说:“如果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办了。前提是这个月每个人都必须完成任务。散会,大家干活吧。”
大家纷纷作鸟兽散,只留下我在傻傻的看着老顾,这时旁边的部门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口号:“四部,四部,最牛逼,加油,加油!”其声势颇为震天,堪比传销集团的洗脑大会开幕式。
老顾说:“方圆,你别有啥心理负担,好好干,拿个奖。”
“为啥是我?”
老顾拿了一包茶,一边往保温杯里倒一边说:“这事吧,属于费力不讨好,谁也不愿意干。这帮家伙都太油了,不服天朝管咯,那话怎么说来着?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他们倒不是人心散了,而是太狡猾,其实这帮家伙们之前也都或多或少的拿过奖的。”
“可是我……没那么多的客户也没那么多的合作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业绩都是小问题。这个月我让他们都把业绩放到你的名下,整个一百多万没啥问题,不过你可得把提成都给人家,还有,税票你得自己想办法。”
老顾挺着大肚子要去审核部门那边弄热水,我起身跟着他说:“税票,我上哪弄去?”
老顾说:“方圆,你真是啥也不懂啊。行了,到时候我给你弄吧。我告诉你啊,这一行啊,别太轻易的相信人,也别太心慈手软,慈不养兵,义不带财,你要是想往上走,就必须得有过人之处,比如你是销售冠军,比如说你日后带团队也是冠军团队,那你在全行业都有名,到哪都能吃上饭。”
我们说着进了审核部,老顾最后说:“好自为之。方圆,多了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慢慢琢磨。”
他去冲热水,冲完之后,跑进销售总监办公室里喝茶吹牛逼去了,我忽然灵机一动似的,一回头,身后的打印机旁边正站着韦婉。
“嗨,韦婉。这么巧。”我说。
她一撇嘴:“是啊,这么巧。”
“中午有时间么?我想请你吃个饭饭。”我嬉皮笑脸的说。
“中午我要陪郝仁去办点事。”
我瞬间情绪低落下来,嘟囔一句:“只恨我早君生迟,恨不相逢未嫁时。”
韦婉小声说:“这里人多耳杂,你就不怕?”
“怕个锤子,怕就不是我方圆了。”我大言不惭的吹着牛逼。
“晚上吧,晚上,我想看场电影。有时间么?”韦婉小声说。
我说:“妥妥的。等你电话。”
那边有人在叫韦婉,她回了一声:“嗳,好嘞,马上就好了。”说完之后捧着一大摞资料离开打印机,我看着她的白衬衫和黑裙子组成的背影,恨不得马上就拉着她的手说,我的祖宗,我求求你,吃了我算了,还看个屁电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