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一盘大棋

在涂德胜韬光养晦这两年，窦天权可是卯足了劲大展拳脚，不光是同庆社成员大增，江湖海底火锅店也在临江门开了家分店。还有昌泰火柴厂，也都经营得红火火火的。当然，这一切，还得益于兄弟们的齐心协力，更离不开谭老四的出谋划策。最初，就是他提出以实业来带动堂口发展的思路。

窦天权的事业得以发展，同庆社的兄弟们也得到了真正的实惠。那些年龄大或是身体不好的人，只要条件符合的，窦天权会尽力安排些轻省点的活路干。

要说第一回干正事，因为挪用资金把昌泰火柴厂给搞砸了，这事窦天权还是很遗憾的。后来谭老四知道了，就说，遗憾啥啊，要想把昌泰搞起来，我们就得好好琢磨一下。首先要搞明白一点，厂子搞不好，还有哪些问题，问题找到之后，再一一解决不就行了。

要说昌泰能重新红火，也全靠选了个入市好时机。时隔两年，日本和瑞典火柴厂的价格战已告一段落，市场上的火柴价格果然比以前涨了接近一半。窦天权先是以拜访山本太郎的名义，再次到日租界的火柴厂摸清了具体情况，紧跟着又从上海高薪聘请了一位专门负责管理的经理。随后还集中技术人员，对设备进行了改造，更新了油药、卸药、装盒、烘梗等工艺，使原本古旧的手工操作变成了半机械化。

关于火柴的事，窦天权还专门在同庆社的聚会上提过问题，问在他们眼里，什么样的火柴是最好的。得到的答案就四个字，便宜实惠。简而言之，就是花里胡哨的东西可以不要，最好保证每根火柴都不浪费。而国产火柴不被接受的最大弊端就是，火柴梗粗一根细一根，油药也上得不均匀，用的时候许多都是浪费。经过改良后的昌泰火柴，很快夺回了许多老用户。

在生产的过程中，窦天权发现，耗费人工最多的就是粘制火柴盒这道工序，工人们早上从大老远的地方赶到工厂，下班后又心急火燎赶回家，每天浪费时间太多。他琢磨着不如把这活分包给那些身体不太好的人在家里做，这样一来，既可以降低时间成本，也让他们多些收益。在这个办法得以实施之后，受益的兄弟就更多了。

因为有火柴厂和海底火锅店的工作机会，这段时间投奔同庆社的兄弟越来越多，除了上河街周边的人，还有同庆社本堂口兄弟的亲戚朋友们。他们得了消息，分别从江北、沙坪坝、大渡口等地前来加入同庆社。同庆社的名头在重庆越来越响，窦天权这年轻的舵把头竟然在短短两年内干出了名声。在那些身体不好，又有困难的兄弟们眼里，他无疑于观世音菩萨一般的存在。

当然喽，这段时间窦天权感觉也好得不得了，就觉得那脚上像是长了翅膀，走路都有点飘飘的。白杏劝他低调点，他还闹脾气，几个月都不搭理人家。白杏性子也刚烈，你不理我，老娘还不理你呢。两人僵持了许久，还是窦天权下了矮桩，关系才缓和了些。

窦天权混得越好，涂德胜心里就越郁闷。他甚至觉得，周参谋那计划就是个画饼充饥的玩意，根本没有可行性。这天他正在大公口喝闷酒，牛二却跑到跟前来汇报情况，说窦天权的第二家火锅店在临江门开业了，还把现场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场景描述了一番，重点在白杏以老板娘身份讲话的内容上。

老实说，这两年底下的兄弟们对涂德胜意见很大，人家同庆社那边搞得风生水起，而大公口呢，兄弟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寡淡。这样一来，难免有人在背后偷偷嘀咕，难不成涂五爷是被窦家那枪子吓破了胆？都两年多了，还振作不起来。立马就有人反驳：“你他妈晓得个屁，咱五爷可是有通天背景的。他背后那人连老蒋都想巴结，听说把金兰谱都奉上了，人家还不愿搭理他。五爷现在引而不发，是在下一盘大棋。你不懂，就莫球乱说。”

对于背景这事，涂德胜也是有苦说不出。杨老有通天的背景不假，支持孙中山搞辛亥革命，人家可是元老级人物。也正因为袍哥参与了辛亥革命，在之后才能大张旗鼓四处开设堂口。他是杨老推荐到大公口的，这一点也不假。可事实真相是他和杨老并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交情。也就当初他母亲在杨家做厨娘，人家是可怜他母亲，一时心软把他推荐到大公口去的。

大公口的兄弟们却不明就里，都以为他大有来头，要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混到了老五位置。再加上老母亲已离开杨家多年，人家估计早忘了还推荐过他这事。好在并没有人知道实情，他好歹还能继续拉虎皮做大旗。

“你个狗日的，同庆社那么好，你他妈咋不去啊？”涂德胜手一抬，酒杯就朝牛二飞了去，人没砸到，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这会儿涂德胜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周参谋就是窦家派来的奸细，故意给他设个局，让他天天躺在那儿做不劳而获的美梦。是，一定是。要不然去年窦天权派谭老四到大公口吃讲茶，说是想拿些钱买回上河街那些烟馆妓馆赌馆的管理权。虽说这钱也是白捞的，可毕竟是一锤子买卖，哪有细水长流的好。再说了，这些可是他的命根子，怎么可能还回去？当初为把这些铺子弄到手，他可是下了血本的。处心积虑给同庆社那老东西培养赌博习惯也就罢了，还要提供赌资、鸦片，还有女人。说说，这些东西哪一样不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