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永世不得相认2

窦璇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这么久，也是有苦衷的。她怎么愿意去相信，自己的母亲，竟会是那样一个扭曲残忍的女人。几年了，这事就像噩梦一般无时无刻不纠缠着她。可是，一旦这事得以证明，无疑于她要承认，自己的母亲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她要一直装作不知道吗？难道还要让悲剧继续下去？不！不！她应该去弄清楚，母亲和夏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是母亲错了，她愿意，也必须为母亲的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补救。

主意定了，心里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窦璇原本是想找夏姨的，去了父亲房间，发现她不在，就父亲一个人坐在窗前拿着一本很厚的书在发呆：“爸，”窦璇在旁边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窦万臣收回眼神，怜爱地看着窦璇：“今天没出去耍？”

“爸，我妈在您眼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妈啊？”窦万臣眯着眼睛努力回想那封存在脑子里有关亡妻的印记：“善良、漂亮还有些多愁善感吧。”

“那夏姨和我妈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窦万臣一下变得警觉起来：“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知道，夏姨是我妈的陪嫁丫头，她们还是堂姐妹。”窦璇不想继续兜圈子，今天她就想弄清真相：“而且我还知道，窦天权不是我妈生的，他是夏姨和你的儿子。”

“你都从哪儿听来的？”窦璇这话着实吓住了窦万臣。这事在当年虽然知道的人不少，事出之后他可是下了禁令的，凡提及此事的人都将永久逐出窦家。而且，后来他也换了家里所有的下人。至于夏姨，她也是亲口答应过，这才能继续留在窦家。

“爸，我已经长大了，是该让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窦万臣盯着窦璇看了良久，这才悠悠开了口：“璇儿，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宠你吗？”这个时候，他眼前的窦璇与那个刚揭开盖头的夏姬重合在了一起。那个时候，她的夏姬也这么年轻，也这么漂亮。他还记得，当年应父母之命，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完婚。那些日子，他惶恐忐忑，不知道要娶的是怎样一个姑娘。当他小心翼翼揭开盖头，看到的是一个漂亮羞涩又慌乱不已的姑娘，那一刻，他心都醉了。

“因为我长得像我妈年轻的样子。”这个已经不算是秘密，好几个同学到家里，都误以为客厅里母亲的相片是她。

窦万臣的思绪被窦璇的话拉回了现实，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们是很像。你知道吗，当我看到到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结婚那一晚，我俩有说不完的话。我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里怎么会装了那么多有趣的问题……”

窦万臣眯起眼睛重新回顾了此生他最幸福的时光后，这才又道：“你妈是天下最善良的女人。每回我送礼物，她都让我备两份，一份她的，还有一份给她的陪嫁丫环夏妹。因为她懂事，我就更爱她了。那时候，我就对她说啊，这辈子有她就够了，绝不纳妾。”他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或许每个人在深爱的时候，都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傻话吧。人生这么长，谁能看到后面的事呢。也就在你妈怀上燕儿那年，我突然爱上了你妈的陪嫁丫头夏妹。她话不多，也从不和其他下人家长里短，不做事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呆在一边，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一个很乖巧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显然，这事让窦万臣一辈子都没能想通。大人之间有矛盾，怎么能狠下心对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姑娘下手呢？这时候，那个飞走数十年的燕儿似乎又回来了，她正站在窗外的树梢上，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叫他爸呢。他一眨眼，他的燕儿就又不见了。他噌地从椅子上站起，眼眶里泛起了泪花：“就是她，放火烧死了我的燕子！”刚得到这消息，窦万臣也是不信的。他知道夏妹很喜欢燕儿，每天同吃同睡，跟亲闺女没两样。这事他逼问了好几回，夏妹都是只哭不解释。杀人这么大的事，但凡不是她干的，肯定会百般解释。而夏姨却不肯说一句话，他只能相信，这事就是真相了。

窦璇上前抱住了父亲，待他平静下来，这才又问：“窦天权为什么成了我妈的孩子？”

“她能继续活着，就因为她怀了窦天权那臭小子。”窦万臣顿了顿又道：“你比窦天权先出生两个小时，生你的时候，你妈大出血，那血把整条被子都浸得红了。我派人叫来了好几拨先生，包括你外公的得意门生，到头来，还是没能把她从阎王爷那儿拽回来。”

让一个身体本就不好的老人去回忆最痛苦的事，窦璇心里也很难过，可是，她想要真相。

“你妈临走的时候，把我的手拽得紧紧的，”窦万臣伸出一只颤抖的手，仿佛这时候他已经握住了亡妻的手：“她说，‘万臣，我恐怕活不成了，没妈的娃儿可怜呐！对于夏妹，你就高抬贵手，让她留在窦家看着娃儿长大吧。’过了一会儿，她又挣扎着道，‘万臣，为了咱们的燕儿，我求你答应一件事。’直到窦万臣点了头，她说：‘孩子跟着她，我不放心啊，对外，你就说是我生的双胞胎吧。让她留下来做个下人，可以守着孩子长大，但终身不得相认！’”

窦璇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咬牙切齿，满目含恨的母亲，她说：“那您就照她说的做了是吗？”

“老爷，吃饭了。”窦万臣刚要回话，夏姨却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嗷，小姐也在啊，午饭好了，走，有你喜欢的鱼。”夏姨搀扶起窦万臣往餐厅走去。窦璇望着夏姨的背影，心里的疑惑一刻也停不下来——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她为什么就不说出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