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2013年，10月2日

看来二哥是真的想找我喝酒了，不然也不会专程开车到祖父家来接我。还好今天家里人多，姑父、姑姑和父亲陪着祖父打麻将。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二哥居然带着二嫂和小雪，而且要去的地方居然是吃烧烤。

这是一家新开的店铺，连招牌都没挂完整，二哥坐下就点了六串羊排，还郑重其事的向我介绍：“别的地方的羊排，就第一块是纯肉，后面两块都是骨头。他家不是，比较实诚，基本上有骨头也是小排。而且新鲜，好吃！”

“嫂子吃啥呢？小雪敢不敢吃啊？”小雪兴许是昨天对我的印象不错，还能跟我勾勾手指头。

“我要吃肉！”小雪今天依旧是裙子，只不过又换了一身。不过通体的洁白，也不知道在这充满黑尘的城市，要花费多少心力去维持体面。“叔叔，肉好吃！”

“少吃点肉吧！还吃肉呢！昨天妹妹的生日上，你可没少吃啊，当着全家人的面妈妈不说你，你还没完了是不是？那个啥，给她烤一串大蒜，来一串馍馍，再考个茄子，就行了。”二嫂一边说一边扭开了水壶盖子，像姑姑一样追着小雪喝水，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倡议。

“老板，再来五十串肉，其他的先不要了。”二哥打发了老板，迫不及待的问我：“咱俩喝啥酒？”

“原先生！你不要这个样子吧，胖的鞋带还得我给你系了，还喝啤酒呢？你就喝点纯净水不行？今天还开着车，一会儿接你爸你妈又要叨叨你呀！”二嫂眉头微蹙，恰似一对柳叶拉着手。

“算了，哥，开车不喝酒，最近酒驾查的严。你没听说，市政府要搞建设，给各个部门都下了任务，尤其交警队最狠，要求国庆期间上缴三百万。听说昨天一天光贴罚单就下了一百万的款，现在交警全体取消休假，都上街贴单子了。对了，你的车停在规定车位了吧？别为了省五块钱倒贴二百，那可亏大了。”

“呀，说的我心跳的不行，那我再去检查检查吧。真的是，有那二百块钱，够咱俩一人吃五个大腰子了。”二哥起身那一下，肚子似乎顶到了桌子，差点又坐下。幸好这桌子结实，不然我们三个都得被他拖倒。

二哥刚走二嫂就问我：“三儿，有没有想法再生一个？现在不是都说要开放二胎了，我看小刘身体恢复的挺好的呀。想要就得早做准备啊，两个一起长大多好了。别学我们单位那个大姐，老大都十几岁了，现在天天喝中药调理。每天把一个办公室弄得臭哄哄的，也不知道谁给她配的。”

“嫂子，听你这意思，你俩有这个意思？”其实我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个，祖父每天给我看的那些二胎的好处已经让我受够了。

“还不是你哥！他总觉得一个孩子比较孤单吧。现在又不像你们小时候，就一个奶奶，堆在一起玩。现在的孩子都在自己的奶奶，或者姥姥家呆着，平时也见不上面。你媳妇是还有个弟弟是吧，人家那也好啊，在家里有个伴。瞧我们这个，奶奶惯的越来越没样子了。在家我都不好意思说她，怕你姑姑脸上挂不住。可是，不说又不行。”二嫂低头看小雪，恰好小雪抬头望她，两人碰了个对眼儿。可惜，笑的只有孩子。

“嫂子，其实姑姑当着你们的面也不敢训孩子，毕竟她总觉得她是奶奶，隔着辈。她只是捎带帮忙的，一切决定还是听你们的。”

“唉，反正一堆麻烦事儿。而且万一生了老二，你说让谁看？我不得上班？指望你哥一个人大手大脚，哪能养得起。咱就说上个月，你哥光请客吃饭外加上礼花了五千多，我这还是没细算，怕不怕？你姑姑年纪也大了，看这个东西已经把身体累的有点吃不消了，我妈也是，看一天就跑去盲人按摩了。你说咋办，咱也不能把老人累着啊！”

“说谁了？谁累着了？”二哥一头大汗的跑过来，将桌上的卫生纸扯下十几块，一股脑全盖在脸上。即便如此也没能擦净，反倒在脸上和脖子上留下不少碎屑。“我干脆找了个收费的地方，给了五块钱踏实了。那啥，咱俩一人再点两腰子吧？省下的就当是赚的，老板，再烤四个腰子！”

我不跟二哥含糊，开门见山的问：“哥，你打算要老二呢？”

“没有啊，我才不要了，一个就把人累死了，谁养的起。是你嫂子想要了吧。”二哥还在揪身上的纸屑，似乎比虱子还难以捕捉。而且我总觉得他坐在这里动来动去，又激出了更多的汗。

“原先生，说话讲点道理啊。不是你天天叨叨了，怎么又成了我了？行，那咱就说好了，都别要了，行不行？反正到时候疼的又不是你。”

我开玩笑的问小雪：“雪儿，你想不想要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啊？”

“我想要个小弟弟。”小雪很冷静的回答着，似乎心中早有定数。

“为什么呀？”

“因为小弟弟要穿裤子，不能穿我的裙子。”说完不好意思的捂着脸。

“小气鬼！”二哥伸出手指轻轻戳小雪的腋下，痒的小雪一头撞进了二嫂的怀里，似乎还听到了头骨和肋骨的碰撞。

“原先生，你轻点吧？不要老咯吱孩子，岔了气咋办呢？没见新闻上说幼儿园的小孩互相咯吱都能咯吱死。”二嫂有点不乐意了，轻轻在二哥的大腿上打了一下。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照你这么说，都别上学了，啥也别干了。游泳还怕淹死了，吃饭还怕呛死了。哪有那么脆弱，瞎操心！三儿，你说是不是？”

“嫂子，真的是，你也别太紧张。说的夸张点，你这都有点焦虑了。把自己的焦虑强加到孩子身上，那对孩子，是比作业更可怕的负担。现在不是好多学前教育，什么早教中心，开发中心，家长都是担心孩子输在起跑线，我觉得没用。你们给小雪报的有没有？”

“可是让你说中了！你让你嫂子自己说吧。老板，拿两个冰镇的汽水！”二哥把外套卷起来放在旁边的空座上，把衬衣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解开下面的几颗扣子，让他的西瓜肚出来透风，肚子上俨然已是一片明亮了。

二嫂白了二哥一眼，耐心的问我：“你觉得没用？可是人家那些机构的老师们说，科学的早教能让孩子的体能、智能、心理能力三维平衡发展，提炼出孩子的九大成长目标，包括安全感、意志力、目标感、注意力，其他我记不清了。我给小雪找了一个，和人家说了过了年，等孩子满了二周岁再上。”

“一年多钱？”我随口问道。

“我们没敢报太好的，就报了个中档的。人家好的机构还要参加全国的夏令营什么的，太花钱！这个还便宜点，一年分上下两个学期，每个学期四个半月，一共学杂费加起来是二万四。”

正在扭可乐盖子的手吓得都打滑了，二哥的嘴角扁了一下，同样是一闪而过。“哥，你就有钱啊！土豪，请收下我这个弟弟的膝盖。”

“我有个屁！你嫂子要花呢，我能拦住了？我也觉得没球用。你以为给报上名送去学校就好了？可不是啊！还得家长陪同了！我哪有那个时间，以后让你嫂子勤快点吧。车我也不开了，给你嫂子带孩子吧。而且你以为是全天，就是每天下午的两个小时，要不说现在想挣钱，就得在老人和孩子身上动脑筋！”

“爸爸我要玩呢！”小雪已经在二嫂的怀里坐不住了，不停的扭来扭去，但始终逃不出二嫂的五指山。

“马上就吃肉肉了，稍等一下。来，爸爸抱！”

小雪从二嫂身上转移到了二哥身上，立刻就对他裸露的肚皮产生了兴趣，就像打鼓一样拍个不停。此情此景，却让我想到了远方的莲芯，不知道此刻她又在干嘛？总不能一直傻笑吧？小雪很快就拍腻了，又发现了新目标，不远处一个小卖部门口有个摇摇车，还在播放着“爸爸的爸爸是爷爷”。

“爸爸我要玩！”没等二哥反应，小雪就跳在地上，并试图把二百多斤的二哥从凳子上拽起来。

恰好此时那五十串羊肉端了上来，二哥兴奋说：“看，肉来了！咱们先吃肉好不好？”

“嗯！我自己吃！”小雪伸手就从桌上拿起一根，也不担心烫。

“以前咱们的父母都说咱们享福了，要我看，她们才叫享福了！咱小时候吃烧烤哪有吃饱的时候，逢年过节尝尝味儿就算不错了！”二哥看着小雪，将那一把肉分了一半给我。

“少吃点啊！”二嫂见阻拦不住，也就放弃了，“原先生，喝喝你的汽水呗？”

“你不是说这都是垃圾食品，你还吃垃圾呢？”二哥将可乐推给二嫂，还假装生气的说：“你嫂子就是个吃抢食的。你给她，她不吃。她就觉得你的比她的好，有意思没有？”

“我没说你啊！那都是你妈说的！”二嫂扬起脖子，竟然喝下半瓶，然后做个鬼脸：“原先生，你再拿一瓶吧。”

看着二哥二嫂吵架的样子，我觉得比我们要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