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攻打开封

天下形势虽然多变，但若要论主要矛盾，还是大唐与伪梁之间的战争。原本李弘益听闻康君立借契丹兵马南下，不由得大怒，当即就打算领兵北去。

然而他暂且按下心中怒火，仔细想了一番，却又想明白过来，此时看到李存孝数次欲言又止，知道李存孝心中所想，于是说：“自去年至今，咱们出兵潼关，与伪梁三次大战，拼掉了朱温十多万兵力，虽然我大唐也是疲惫不堪，但吾闻：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我军虽疲，朱温更加窘困，便要一劳永逸，不可让朱温东山再去。”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中原板荡，若先扫契丹，则我腹背受敌。朱温挑拨四方，自以为能够拖住我大唐进军的脚步，难道他以为咱们就没有后招了么？朱温既然敢煽动李克宁、康君立、马殷等，咱们也不能叫他在开封安心了。”

军情司作为李弘益亲手组建的三支情报部门之一，都指挥使应进思最喜欢带着行动队四处活动，基本很少待在长安，故而如今的军情司主事的却是副都指挥使。

军情司设有副都指挥使两名，其中一人坐镇长安，另外一人则跟随在李弘益身边。这位也是当年李弘益占据凉州后从敦煌投奔而来的世家子弟，出身南阳翟氏的翟方献。

对于情报头目的选择，李弘益只有一个标准：对自己忠心。翟家有他的一个堂姐夫，而翟方献则是他的侄女婿，故而翟方献的才华能力虽然一般，却做到了大唐第一情报机构的第二人。

看到李弘益示意，翟方献站了起来，拱手说：“军情司已经说动成德节度使王镕，有王镕起事，则魏博镇牙兵不能轻动，朱温又少一助力也！”

他话音一落，众将都大喜。翟方献又继续说：“魏博牙兵，恐怕这一次朱温再也难调动了。”他虽然没有说军情司具体做了什么事，众人却都知道，想必魏博镇那帮骄兵悍将也被军情司做了活动，不求魏博镇相助，只要不来助朱温，就是大好事。

自安史之乱后，天下诸多藩镇，存在时间最久、实力也最强大的便是河北三镇。与卢龙、魏博相比，成德镇是节度使变换最少的，百余年只换了三姓节度使。

王镕祖先是回鹘阿不思部，到了他这一代，已经在成德镇生活了八代人，从第三代开始就是成德镇节度使。王镕已经完全汉化，他体弱多病，且性格仁弱，自他接任以来，成德镇数次被攻打，王镕都是四处借兵解围。河南、河东、河北诸镇都知道，这位是个墙头草一般的人物。

但是王镕因为成德镇兵力弱，从不主动攻打别镇，因此成德镇数州县，百姓得以保全。而王镕也因为身体不好，于是信仰道教，专注炼丹，期望自己能够长生，若非王氏家族统治成德时，多有仁政，他又得到百姓军士拥护，再加上墙头草谁都不得罪的处事风格，只怕早就被灭了。

成德镇所处古称赵地，赵地民风淳朴，就连当年崔胤欲除宦官集团，打的注意都是要从赵地征一批忠厚老实的宦官服侍宫内。

当年王镕曾被李克用攻打，于是他借卢龙镇兵马帮忙，后来见河东势大，干脆投靠李克用，成了小弟。等到朱温压过李克用一头，他又投靠了朱温。

朱温称帝之后，封王镕为赵王，王镕将儿子王昭祚送到开封为质，朱温为了笼络王镕，于是将女儿嫁给王昭祚，两个人成了亲家。

但是朱温一心想要统一天下，只是他统一的道路处处受阻，恰好魏博镇罗绍威引梁兵入内，给了朱温削弱魏博牙兵的机会，朱温便想进一步削弱成德，结果河东、大唐一起来攻，朱温便暂缓了插手成德镇的心思。

王镕对朱温内心很是不满，一来朱温不像李克用，什么事情都想插一手，他继承了节度使一职，自然不愿意父祖的基业在自己手上被毁。二来王镕是个彻底汉化了的回鹘人，对于大唐皇室还是十分尊崇的。

所以朱温称帝，他并未想身不由己的罗绍威一样亲自前往开封祝贺，即便是朱温封他赵王，他也是很不情愿地接受了。

李弘益派军情司与他联络，王镕却也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李弘益与朱温是一路人，他们都是要削藩的。但相比之下，李弘益的名声更好一些，只看冯行袭、赵匡凝等人，都得到了重用，更别说曾经的彰义军节度使张琏了。

河东节度使王珂困窘时投奔，李弘益就任命他为府兵司都指挥使、检校司空、右领卫大将军。后两个职位暂且不提，前一个府兵司都指挥使可是实权在握啊！

唯一的不被李弘益重用的节度使就是夏国公李思谏了，但李思谏好歹还在长安活得好好的，虽然没有任何实权，至少家族无忧。

因此王镕思前想后，觉得跟了朱温，只怕成德镇就像现在的魏博镇一样，名义上的节度使换成了朱温的心腹，王家地位不保，而且看现在的形势，只怕伪梁就要被大唐灭了。

跟着李弘益走，至少他王家还能够得以保存，王镕自觉他在任上，并未做过什么恶事，再想到若是朱温被灭，恐怕下一个面对大唐赫赫兵威的就是河北三镇，于是他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李弘益原本给他的要求，是在朱温要求成德镇出兵的时候保持中立，但王镕觉得，既然投向了大唐，总得做出点儿功绩来，不论怎样，他必须要比那位夏国公干得更漂亮。

再有一点，王镕很信任道士，尤其是一名齐州来的崔道长，因为大唐诗仙李白就是天宝三年在齐州紫极宫受道箓的，而这位崔道长正是他专门迎奉而来的。

天下人都知道李弘益抑佛扬道，故而这位崔道士对李弘益的感观极好，再加上军情司密探的说服，崔道长在王镕面前多有褒词，于是王镕下定决心，起兵响应大唐。

翟方献详细介绍了一番情况，李弘益自然不怕这件事被朱温知晓，他相信自己的部下，即便是朱温知道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对王镕做出点儿什么。只是王镕倒也果断，知道若自己起兵，留在开封的质子只怕没有好下场，但是他已经不再去管了。

但李弘益还是传令开封城内的军情司密探，尽可能保住王昭祚的性命。他自然不是妇人之仁，而是留王昭祚一条性命在，总归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等到翟方献说完，李弘益看向与会的文武官员，严肃地说：“我大唐大军出征一年有余，河南府农事已经耽误了两年。如今占领州县，百姓尚未归家，我们攻打朱温，是为了安定天下，不是来祸乱百姓的。

因此前方打仗，后方朝廷就要派出官员人手接纳新收州县，安抚地方，支持军事，这些都要耗费粮草金钱，咱们是拖延不起的，必须速战速决。”

他环视了一周，众人都知道这是要下命令了，于是一个个跟着严肃了起来。李弘益说：“命天德军都指挥使李胜甲领神捷军、龙捷军北去支援太原，务必要护得李相国之安全。李克宁交给李存勖，康君立和三千契丹人头，必须给我拿回来！”

他这一句话杀气腾腾，李胜甲、折嗣祚和令狐行出列，拱手大声说：“诺！”李胜甲心情最是激动，他先前就曾出兵河东，故而与河东诸将很是熟悉，前次慕容阎昆灭蜀，朝廷大封名爵，他也跟着被封为柏乡侯。

柏乡是河北道赵州的一个县，李胜甲出身赵郡李氏，与李弘益的陇右李氏同为大姓。只是他家属于赵郡李氏的支房，在丰州苦寒之地待了三代人，相比之下，可以说家道不兴了。

李胜甲一心想要立功，他觉得自己若能混到国公一级，此生便再无遗憾了，只是国公一级，非大功不能赏，他又不是李存孝和慕容阎昆这样跟随李弘益甚早的一批人，故而要多加努力了。

李弘益继续说：“慕容阎昆领兵南下陈州，负责监视徐州的寇彦卿部。开道军刘知俊为副。”慕容阎昆和刘知俊出列，说：“诺！”

然后李弘益看向了其他将领：“丁老将军驻许州，攻尉氏。驻跸军及义胜军回师洛阳，一面休整一面负责沿途粮草运输安全。”温韬顿时急了，想要说些什么，李弘益摆了摆手：“温疯子，你是不怕苦不怕累，但义胜军征战一年余，也该歇一歇了。”

然后李弘益说：“奋戎军王宗竞王将领领蜀地大军前来，朔方军不日将至，内阁及枢密院又新派来一万六千折冲府兵，除去伤亡，我大唐兵力逾十万，剪除伪梁，消灭朱温，在此一战！”

他大声说：“当年吾在敦煌，与曹副帅尝自言志，要扫清宇内，使我大唐再次兵临四海，臣服诸蛮夷。而今朱温破灭在即，诸位，随我一道，再现大唐之盛况，便狼居胥何足道也，封万户侯、题画像麟阁，青史留名，始于今日！”

曹用行热血沸腾，当即出列下拜，众将也都跟随，一起大呼：“愿追随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