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者屈受审

在陈汤的指挥下，车渠城完全被毁。

看着车渠城里一片片的废墟，陈汤对叛汉者的愤怒稍有缓解。但他仍然对没找到利稚心有不甘。他听王宫里一个卫兵说，利稚是和王宫卫队长赛骏一起失踪的。当时，车渠城里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赛骏和利稚是何时消失不见的。陈汤凭感觉认为利稚肯定是躲藏在车渠城里！就算逃出了车渠城，他们也不会跑得太远。因为，车渠城四周早就被汉胡联军围得水泄不通，两个大活人纵有天大本事，也不会跑得出去，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弱女子。他三次向者屈打听利稚的下落。者屈不是装糊涂，就是不愿意搭理。陈汤在没有从他嘴里获得谷吉被害的详细情况，也不好为利稚的事，对他动刑。

破城后的第三天早上，陈汤把张胜叫来，再次吩咐说：“你亲自领兵对车渠城再次搜索。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传我的命令，找到赛骏，赏黄金五十两！找到利稚，赏黄金一百两！不，两百两！进爵一级！”

张胜领命而去。一连找了三天，高额悬赏也没有收到效果。赛骏和利稚就像空气，知道他们存在，知道他们就在身边，但你就是看不见摸不着，哪怕是地毯式的搜索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陈汤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他带着人马，押运着从王宫里搜到的金银珠宝，回到了乌垒都护府。

甘延寿要在都护府为陈汤庆功。陈汤说：“庆功还为时太早！一是我们还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匈奴人就是杀害汉使谷吉大人的元凶。二是，匈奴人在康居修建了郅支城，又把坚昆、丁零、呼揭三个与我大汉友好的国家吞并，大有与我在西域争锋的态势。卧榻之旁岂容它人酣睡？我们要等到将匈奴人彻底赶出西域，将大汉的旗帜插到高高的葱岭之上的那一天再来庆功！”

甘延寿笑道：“陈将军，本都护明白你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但你所言之事，都是国之大计，皆取决于朝廷决策。你我位卑权轻，不要思虑过重！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今晚，你我一同把酒言欢，好好叙叙久别之情！为了欢迎你们胜利归来，我还让乌垒国王利多派了美女给大家歌舞助兴哩！”

陈汤还想推辞。

甘延寿说：“陈将军，这件事我们就不要再议了！走，到本都护的书房去！我有样好东西，是陛下赏赐的！前几天刚刚从长安送到！陈将军，你口福不错！”说着，甘延寿拉着陈汤，一起来到自己的书房。

在书房的中央，有一个当地仆人正在收拾一个小火炉。

甘延寿请陈汤在客位坐下，自己也在案几前面坐好。陈汤前面的案几上放着一个方形麻布小包，小包表面用麻绳十字交叉捆扎。甘延寿指着小包说：“陈将军，那是陛下赏赐的贡茶，见者有份，那是给你的！”

陈汤坐下时，已经看到了麻布包上的两个墨色篆字“贡茶”。他拿起茶包，闻了闻香味，笑着道：“真是好东西！都护，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受用不起呀！”遥想2000多年前，茶叶产量稀少，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享用。从万里之遥的长安送到乌垒城，哪怕是一包不值钱的沙土，也是需要花费千金万金的。

甘延寿笑道：“子公何出此言！你我一道远离长安，共赴西域。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茶共分享，其味更香醇嘛！”

仆人正在火炉上烤茶。仆人将茶叶倒入陶罐，用一柄木铲不停地翻动茶叶。在炉火的炙烤下，茶叶慢慢变得焦黄。室内空气中弥漫着茶叶的香味。仆人将滚开的沸水倾倒进陶罐，随着嗤啦一声响，水和茶叶一起在陶罐里翻滚。伴着茶香的水汽随即在房内氤氲开来。

陈汤和甘延寿注视着仆人的一举一动，居然忘记了交谈。

仆人给陶罐盖上盖子，再用铁夹夹住陶罐，先给陈汤案几上的一只玉碗倒了半碗，再给甘延寿面前的玉碗也到了半碗。

甘延寿端起玉碗，对陈汤说：“陈将军，请！”

陈汤端起玉碗，轻轻地抿啜了一小口，闭着眼睛品味了一番，不由赞道：“嗯！香，真香！好茶啊！”

甘延寿听到陈汤的赞扬，很是开心。他说：“子公，你还别说！咱们的老祖宗神农氏，真是了不起！居然找到了这么好的东西！尤其是在西域这个地方，油膻腥味重，我们中土来的人不是很适应。但是，吃完牛羊肉，喝喝这个茶，那就舒服多了！来，子公，再请！”

俩人边喝茶，边交流最近长安传来的逸事，倒也十分融洽。

离开甘延寿书房时，陈汤从袖笼中拿出一件玉器，塞到甘延寿手中，说：“君况兄，不成敬意，恳请笑纳！”

甘延寿假意辞让道：“子公，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物，不敢受用！不敢受用！”

陈汤说：“君况兄，刚才你还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转眼就自食其言啊？”

甘延寿哈哈一笑说：“子公，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甘延寿将陈汤送到门口，陈汤回身道：“君况兄，请留步！”甘延寿止步，连连拱手相送。

甘延寿回到书房，拿出玉器察看。玉器是一匹奔马，马背上面有一只褐色的小猴。玉器的寓意是“马上封侯”。这是用一块极品白色和田玉雕成。巧的是，这块和田玉上刚好有一点褐色斑块，被巧夺天工的玉工雕成了一只小猴。甘延寿把玩欣赏了一会，收在了一只檀木木箱里。

晚上，陈汤与参加了平叛车渠的将士们一道，参加了甘延寿亲自操办的欢迎宴会。大家尽兴而散。

第二天中午，陈汤酒醒起床之后，把甘延寿送给自己的茶叶，嘱咐仆人烹煮了一壶，美美地喝完了茶。今天下午，他要亲自提审者屈。

者屈带着脚镣，被反绑双手，在四个士兵的押送下，来到陈汤面前。为了显示出大汉的威严。陈汤特意修剪了胡须，让都护府中的栉工（理发师）专门梳了头发，戴了一顶和田玉质的发冠。还穿上了平时不怎么爱穿的黑色官服。汉代的官服都是宽袍大袖，穿在身上，行走坐卧都不是很方便。平时，陈汤能不穿的时候尽量不穿。今天，为了显示庄重，他不得不穿上官服。

薄信负责在一边作问讯记录。

者屈跪在陈汤面前。

陈汤喝问道：“者屈，你知罪吗？”

者屈梗着脖子回答，傲气地回答说：“本王不知！”

陈汤冷笑一声，呵斥道：“你还敢大言不惭地自称本王？你的车渠国已经被我陈汤给灭了！你的部众很快就要四分五裂，被送往其它国家。你看看你自己，自身难保！你是谁的王呀？”

者屈被陈汤羞臊得满面通红。

陈汤再问：“者屈，你现在该明白我们为何要灭你的车渠国了吧？”

者屈故意装傻。他摇摇头，说：“不明白！”

陈汤直入主题，说：“就是因为你残杀了我大汉特使谷吉以及汉使团的两百多人！你是主谋！”

者屈心里早有应对陈汤这句问话的准备。他抬起头，看着陈汤说：“我者屈赌咒发誓，没有杀害汉使大人！”

陈汤拿起案几上的十猴犀角杯，问道：“者屈，你抬眼看看，可认识这件东西？”

者屈看了一眼说：“认识啊，这是个犀角杯！”

陈汤讥讽道：“到底是当过国王的人！眼力不错嘛！你该知道这件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吧？”

者屈又摇摇头。

陈汤又拿起珊瑚项链、金簪子、金手镯等，一一展示给者屈，问道：“这些东西呢？认识吗？”

者屈说：“我不认识！但知道这些都是女人家的东西！”

陈汤再拿起金印问道：“这个不是女人的东西，你该认识吗？”

者屈说：“这是一方金印！”

陈汤说：“你该知道是谁的金印吧？”

者屈说：“我不认识汉字，不知道！”

“好！回答得好！我只想知道，它们是怎么跑到你的匈奴夫人丽稚的屋子里去的？”

者屈狡辩道：“这个，你要问利稚。我咋么知道她的房间里有这些东西啊？！”

陈汤挖苦道：“者屈，都说你是西域雄鹰，车渠英雄！你还自称太阳之子，纳伦木湖的什么主人，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不敢承认呀？”

者屈低头不语！

陈汤对门外喊道：“把条支人阿斯者罗带上来！”

阿斯者罗被押进宫殿。和者屈并排跪在一起。只不过，阿斯者罗没有戴脚镣，也没有被捆绑。

陈汤对条支人说：“阿斯者罗，你给者屈讲一讲，这些东西你是在何处偷的？”

阿斯者罗斜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者屈，开始一边回忆一边讲述当时偷盗的情况。

等阿斯者罗说完，陈汤再问者屈道：“怎么样？者屈，你该清楚了吧？”

者屈还是摇头。他坚持说：“这个我真的不清楚！这个要问利稚！”

陈汤见者屈死不改口。故意诈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你的匈奴夫人丽稚都招了！你还装不知情，难道要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你最喜欢的女人身上吗？”

者屈惊讶地问道：“你们找到利稚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不合逻辑。因为，他此前曾给陈汤说，利稚回郅支城了。所以，他马上改口道：“不可能，利稚回郅支城去了，你们上哪里抓她呀！”

陈汤诈道：“我们不仅找到了利稚，还抓到了和他在一起的赛骏，你的那个卫队长！”

者屈的脸色明显开始变化，显得更加黯然沮丧。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瘆人的惨叫声！

陈汤又说：“你的国相屠歧也招了！军尉溪山朵也招了！部落首领德垣也招了！都说是你勾结匈奴人杀害了我大汉使节谷吉！你还想狡辩到几时？”

陈汤的话还没有说完，者屈的头就垂得更低了！

陈汤继续攻心道：“者屈，你还想继续狡辩吗？我知道你特别疼爱你的匈奴夫人利稚！只要你老老实实交待，我保证你的夫人利稚的安全！如果你继续抗拒下去，你可知道，我大汉这些猛士们一个个如狼似虎，还都是单身汉哟！”

者屈无奈地点点头，说：“你们不要伤害利稚！你问我啥，我就说啥！只要你们不伤害我夫人利稚！”

在陈汤和者屈一问一答间，谷吉被害的详情逐步浮出水面。

者屈承认了参与杀害谷吉等人的罪行。但是，对于谷吉等人的尸首，他只知道谷吉等人被挖眼剖心残害，尸首可能运到郅支城去了。听到谷吉等人被挖眼剖心这一节，陈汤气得拔剑在手，不顾自己的身份，起身冲到者屈面前，挥剑欲砍。薄信敏捷地跳起身，一把将陈汤拦腰抱住。薄信劝道：“陈将军，万万使不得！者屈的处罚是要经过陛下核准的，您不可感情用事！”

陈汤挥剑的动作其实就是吓唬者屈的！他当然明白，自己不能擅自杀掉者屈！让者屈就这样死在审判之中，那也太便宜他了！

陈汤恨恨地收回宝剑，指天起誓道：“我陈汤不破郅支城，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