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袍哥传奇>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荣任舵把头
第五十六章:荣任舵把头
谭老四压了压张成的肩膀,面朝众人,说:“不要担心,你主事这职务是留给涂德胜看的。同庆社的大局,还是由窦天权窦爷来主持的。那么此刻,我们有请同庆社的新当家人讲话。”说完,就带头鼓起掌来。
窦天权也不再推辞,毅然站到了舵把头该站的地方。
在张成力劝窦天权出任舵把头的时候,他就开始以一个普通兄弟的身份去思考加入袍哥组织的本意。就拿同庆社的众成员来讲,大多都是船帮货帮轿帮的苦力,加入袍哥堂口无非是想找个依靠,让日子好过点。结果呢,每个人加入袍哥堂口都得先交一笔钱,进去之后还得无条件接受舵把头的调遣,为其卖命就不说了,还有不少舵把头竟勾结船帮轿帮货帮的领首,一起来压榨本堂口兄弟的救命钱。所谓的仁义礼信,不过成了大家招兵买马的一个口号,一个哄骗大众的幌子。他当初加入同庆社,不就是冲着这几个字去的吗?
窦天权拱了拱手,朗声道:“首先,我感谢各位兄弟信任。多的不说,我就给兄弟们承诺以下两条,一,窦某不允许其他势力压榨众兄弟。二,我会尽力让兄弟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在我看来,不论是小小的舵把头,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子,衡量做得好不好就一个标准,下面的人是不是吃得饱,穿得暖……”
窦天权的话还没完,下面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且一浪高过一浪。显然,他戳到了大家心中的痛点,也开出了众人希望的“药方”。看着高声欢呼的兄弟们,他在一阵热血沸腾之后,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不论以后贫穷还是富贵,将永不辜负堂口的兄弟们。他挥了挥手,待底下的兄弟们安静下来,又道:“现在,我们同庆社和大公口实力相差悬殊,还希望兄弟们暂时忍一口气,给我一点时间筹划给赵爷报仇的事。”要按窦天权的性格,会立即寻涂德胜报仇,但谭老四极力反对,说报仇之事需谋划周全,从长计议。他想了想又道:“至于大嫂和侄儿以后的生活,由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总之一句话,我希望仁、义、礼、智、信这五个字在同庆社兄弟间能真真切切存在,而不是一句空口号。”
“窦爷威武。”先是李二和张成把窦天权抬了起来,紧接着他被高高抛起,像神龛一样,在众兄弟手中传递了一圈。
那晚窦天权请谭老四、柳逵还有李二和张成几个,到江湖海底一起吃火锅,合计如何振兴同庆社。他们喝光了李二为窦天权私藏的永安梅咂酒。这酒口感好,但后劲也足,一个个喝得浑身燥热,脸红脖子粗。柳逵深一脚浅一脚走出火锅店门口,又提议大伙去江边吹吹风。
于是一行数人,坐在江边的鹅卵石上,望着对岸吊脚楼里如萤火一样的灯火信口开河。刚开始,大家还是顺着窦天权的思路,一本正经商议如何光大同庆社,如何对付涂德胜的事。不知道是张成还是李二起的头,就有人开始说东家长西家短,讲具体人家的具体苦难。苦难这事,对那时候的穷人来说,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事,而且会越说越绝望,越说越看不到出路。
期间有一阵子没人说话,谭老四就问大家想不想听砍人头的故事。众人响应,他就遥指对岸绘声绘色开讲——在以前,东水门跟北京的菜市口一样,都是斩决犯人的刑场。那个地方啊,每过上几天都有五花八门的犯人被押到江边来问斩。多的时候一二十个,少的时候也有五六个。一般是差役在前头鸣锣喝道,后头就是五花大绑还插着草标的犯人,后面坐在轿子里的是监斩官。队伍一般会经过东正街,再由东水门出城。
东正街宽约一丈,因为看热闹的人太多,过个路都会被人潮赶着往街边挤。没见过这阵仗的就拼命踮起脚伸着颈子看稀奇,见惯了的人就扯起嘴巴乱骂:“妈卖逼的,没见过砍脑壳迈”。那犯人被押到江边平点的地方,先—人灌—大海碗五六十度的高粱酒,不消一会儿,那人就昏昏沉沉的了。到那个时候犯人会被人强摁着跪下,手执鬼头刀的刽子手就在身后准备着。只听那监斩官大喝一声:“开斩!”那刽子手便用力往犯人肩头一拍。犯人突然一怔,软塌塌的脖子就硬了,那鬼头刀便朝要紧处上一抹,只见一股热血直冲苍天,那飞起的人头就像是落了蒂的南瓜,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张成和李二被谭老四描述的场景吓得直缩脖子。柳逵踢了谭老四一脚,说半夜三更的,能不能不聊这么吓人的事。老四扯开嘴乐了半天,一摊手说,那你来讲。柳逵抱着脑袋想了半天,就想起旁边妓馆新来的那个姑娘。一想到那姑娘,他就觉得裆下发紧。艰难地吞了两口唾沫,这才比划着说:“我跟你们讲,咱们堂口隔壁,来了个姑娘。哎哟的我天,那两坨真大,恐怕两只手才能抱一个。不信?不信你们去告一盘,我儿才豁你……”
于是,几个男人顺着大胸脯姑娘,又聊出去老远。连一向腼腆的李二,也说起那个长着双豌豆荚眼睛的女孩来。他喃喃道,好可爱,她眼眶里装的全是笑容。提到豌豆荚眼睛的时候,窦天权心里动了一下,那双眼睛他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的……
聊着聊着,吊脚楼里的萤火虫们全都飞走了,远处传来“当——!当——!”的打更声,只听更夫唱到:
月黑头,
惊醒些,
坡上又有扒窝子(扒手),
河上又有柚子船(贼船),
大跳(板)要楞,
小跳(板)要抽。
烧火的起来看仓刮潮(看水涨)喽!
打更的人每唱一句,手中的锣跟着咣当一声,那锣声在黑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