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朱温东逃

不论是朱温还是李弘益，都没有想到，战场的局势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完全出乎了两个人的预料。朱温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败了，李弘益则是欣喜若狂，他没有想到，李存孝带领骑兵临阵，竟然一举突破了伪梁大军的防线。

其实这一点也很好理解，朱温征战二三十年，伪梁兵力说是天下精锐也不为过。但是朱温部下的精兵毕竟有限，曹用行打了小半年，攻灭朱友宁，伪梁的精锐就折了近半。

然后李存勖三垂冈一战，李思安又丢了一万多精锐，伪梁可称得上精兵的，现如今一部分在徐州的寇彦卿那里，还有一小部分才被杨师厚从襄州带了回来。

这一次跟随朱温出征的，大多是郓、兖、青等州县新募集的士兵，相比朱温的精兵来说，战力明显不足，而且最关键的是，朱友宁和李思安等大将的惨败，再加上李弘益有大唐这个正统王朝光环加成，导致这些士兵的战斗欲望并不强烈。

在战场北面，温韬再一次发起疯来，义胜军如今兵员不足，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有一支充当炮灰的前军死命突击，好给后来的骑兵创造机会。温韬虽然是个私欲甚重的，但他也明白，在这个当头，只要自己表现良好，不但李弘益看在眼里，便是连李存孝也会承他的情。

因此温韬指挥着义胜军三千精骑，分成三个千人队，发起了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对面的伪梁步兵何曾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匆忙之中布设的防御阵线，被温韬连续冲击了三次，岌岌可危。

看着身边只有不到一千五百骑，温韬眼珠子都红了，他脸上的伤疤开始发红，嘶哑着大吼：“都跟老子冲啊！”双腿一夹马腹，挺着长枪，再次向伪梁军阵杀去。

温韬拨开了两条刺过来的长枪，反手抽出铁鞭，一鞭便将一名躲闪不及的伪梁长枪手的脑袋打得鲜血脑浆迸裂，他呸地吐了口血水，疯狂地大叫着，顺势又一枪，将一名刀盾手刺倒在地。

在他身后，不断有义胜军骑兵投掷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震天雷，密密麻麻的伪梁军阵，顿时被清理出一团空地出来。

这个时候令狐行已经领兵赶了近来，看到温韬在前方血战，他打了个激灵，心想温疯子又发飙了！他举起狼牙棒，怒吼：“快，向义胜军同袍方向冲过去！”

在另一边，李存孝遥遥望见了朱温的龙旗，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上了后脑，想起了当年十一太保白袍史敬思为了保护义父李克用，在上源驿站苦战而死；想到了自己追随义父为河东效力，苦战朱温的宣武镇数年；想到了义兄李落落被张归霸所擒，为朱温下令处死，一应往事快速地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然后这些所有的情绪汇成了一句命令：“行军司马裴观，领前五营冲击敌阵正北方！”他在心里默念：此番定要为义兄报仇，为义父报仇！

朱温在阵中，心里一阵发苦，他没有想到，李存孝的骑兵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将贺瑰所部士兵召回。而贺瑰部与大唐前军一接触，很快就溃败而逃，连带着其他苦苦支撑的士兵们也丧失了勇气，跟着逃了回来。

他能够看到，交战的中心，已经失去了战斗欲望的勇气的伪梁士兵，被大唐士兵追了上来，用长枪、弓弩、火炮、震天雷有条不紊地砍翻在地，他甚至隐隐看到了陌刀手的身影。

在这方圆不足十里的土地上，数万大军的厮杀，让朱温突然有些头晕目眩，这是他称帝以来常年耽湎于酒色，身体已经被掏空，再也不复当年之勇了。

在南面防守的是大将杨师厚，看到慕容阎昆自东南包抄了过来，然后西南方向突然又冒出了一支五千余的骑兵，杨师厚只觉得嘴巴里都是苦的。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前一段时间李弘益避战不出，却派遣了大量斥候游荡了。

大唐与伪梁之间小半个月的斥候混战，面对更加重视斥候建设的大唐，伪梁吃了大亏，专业的斥候士兵折损大半，不得不临时抽调普通士兵充任，这样在与大唐的斥候面前，更加讨不到任何便宜了。

不得已，伪梁的斥候们活动的空间甚至一度被压缩到了不足十里，而这造成的后果，便是朱温以及他部下诸将，对于大唐军队的动向再难以及时掌握。

看着西南方向杀奔而来的骑兵，杨师厚认得他们打出来的军旗，正是三四年前纵横河东的天德军，这可是一支难对付的骑兵啊！

李胜甲骑在马背上，依旧是白马白袍银枪，他身边的亲卫都，也都同他一般，一样是白马白袍，这是李胜甲学东汉末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特意组建的一都，目的就是为了震慑敌人。

天德军在丰州实力弱小，为了对付不能气候但颇为难缠的阴山达靼，李胜甲想出了这么个主意，一来是为了激励部下，二来也是为了对阴山达靼造成恐慌。

现在天德军的白马将军，再一次出现在了战场之上，而这一次恐慌的对手，换成了朱温的伪梁大军。

多年的征战，再加上李弘益有意引导培养，李胜甲不再是一员猛将，而是向一名真正的统帅迈进。他在夏州坐镇近两年，定难军四州多是戈壁荒漠，而党项人一贯团结，大唐的政策很难推进实施。

所以李胜甲一到地方，便继续李存孝的政策，领军配合地方官员，强迫党项部族打散搬迁，按照李弘益以及内阁的命令，将党项人拆分到丰、灵、延、庆、原等州县，自然也是少不得要杀人的。

原本以为自己和天德军还要一段时间才会被抽调至战场，哪曾想李弘益的命令来的这么快。李胜甲看了一眼跟随的折嗣祚，他这一次只带了三千精骑，而折嗣祚的神捷军因为数次大战，战损加疲劳，故而只带了二千余骑兵出来。

李胜甲、折嗣祚都暂时归慕容阎昆调遣，慕容阎昆已经下了命令，死命突击，这一次一定要杀进阵去，不能浪费中军陌刀营创造的机会。

于是一北一南，由李存孝和慕容阎昆各自领兵，集合了几乎所有大唐的骑兵和将领，如潮水一般向朱温的中军方向杀去。

站在望车上的李弘益一直拿着千里眼关注着战场的形势，当看到林大端带领着陌刀营冲上了战场，直接面对伪梁杀来的步兵时，李弘益手心捏了一把汗。一直以来，陌刀手们主要的对手全都是骑兵，这还是第一次面对步兵。

看到伪梁冲杀而来的步兵败退，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引起了全面的崩溃后，李弘益大喜过望，立刻命司旗官打出旗号，同时命擂鼓吹号，命令温韬和李存孝部立刻掩杀而去，同时命信号官发射绿色的信号弹，命李胜甲部前来。

等看到温韬的义胜军军旗已经杀入了伪梁军阵之中，李弘益发觉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原本他只是想着借助突如其来的骑兵，对朱温造成最大化的伤害，没有想到，眼前的机会如此美妙。

但李弘益还是耐心等了一阵，等看到慕容阎昆与李胜甲相继冲杀而去，他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吼：“快，传令诸军，死命冲杀过去，天赐良机，打败朱温，正在此阵！”

李弘益一面传令曹用行，命前方的虎蹲炮手就地转为弓箭手，毕竟双方步兵陷入混战，虎蹲炮很容易伤到自己人，一面飞快地下了高大的望车，对周延鹤大喊：“牵我的马来！”

他对熊乐玄说：“你在此间看护，吾已命昭义军丁老将军留三个步兵营在此留守阵地，驻兵及预备队全部上前，我要留下朱温老贼的命！”李弘益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

熊乐玄拱手称诺，而王贞白也已经叫过一名手下替他穿甲，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单独一根钢鞭，大叫着说：“元帅，吾随你同去！”李弘益点点头：“好！有道随我同去杀贼！”

望着李弘益的主帅大旗缓缓地向军阵南侧移动而去，熊乐玄在望车上注视了良久，转身对身边的参军们说：“前往各都，看护营地！”

而在中军的朱温，望着不远处乱糟糟的军队，心中惊惧不堪，连声说：“快，派士卒前往拦住，不可叫唐贼突破了防线！”他刚说了一声，便听见远处一声怒吼：“朱温老贼，纳命来！”

朱温抬头一看，李存孝领着千余骑，绕过了一队拥挤在一起的伪梁士卒，拼命杀来，他不由得大叫一声：“是沙陀小儿！”

李存孝四十多岁，当年在李克用部下骁勇善战，朱温曾与李克用并肩作战剿灭黄巢之乱，对李存孝的勇武印象深刻，他又惊又怕，大吼：“快，备马东撤！”

他眼看各处都陷入了混战，知道一时也难以统调兵力，又怕李存孝杀到面前，因此第一反应，竟然是逃跑而不是就地组织士兵继续反击。朱温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败了，然而只要他留得一条命在，总是能东山再起的。

李存孝被伪梁士兵拼死阻拦，看到朱温的龙旗转向东方而去，心中一团怒火，于是大吼：“朱温败了！”他身边的亲卫骑兵也都跟着大喊，很快这吼声便传遍了整个战场。

而这时李弘益才脱离了本阵，向慕容阎昆的方向而来，听见这一声响彻云霄的喊声，心中大喜，大声说：“快，追上去，不可放跑了朱温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