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痴妄
离开了太子的帐篷，桑榆直接纵马离开了营地，她现在的心有些乱。漫天的星光，灿烂而沉静，就算它们比不上皓月，它们还是挂在天上，为这个星空增添了一份色彩。
桑榆坐在一个小土坡上，静静的看着远方，那是梁国都城的方向，而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里灯火辉煌，听说那人已经到了那座城里。
“你是在想朕吗？”
一个声音猛然出现在耳边，桑榆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想得太过于入神，而忽略了周围的情况。那人就这么有些突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嘴角带着一抹笑。
“梁国国主，别来无恙。”
桑榆站起身，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有些复杂，她真是想不到这人会这么大胆，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啊！一别数月，甚是想念，你要跟我回去吗？”
没有朕，只有我，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国主，他的语气中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他想她，是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若是我跟你回去想要你的江山你给吗？”
桑榆勾起一丝冷笑，一双眼睛里带着疯狂，手已经握上了腰上的剑柄，自从起兵以来，她的身上随时带着这把长剑，说起来，这把长剑还是从梁国皇宫带出来的。
“只要你想。”
一句话，一个承诺，只要你想，就算我没有，也会给你拿过来，这就是他。桑榆突然就愣住了，手不知不觉就松开了剑柄，过了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国主可真会说笑。”
话音刚落，桑榆就迫不及待的转身，骑上马绝尘而去，独留他一人站在土坡之上，看着她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让这个微冷的夜晚带上了暖意。终于又见到她了，真好。
桑榆回了自己的营帐，只觉得心乱如麻，她想了许多，才慢慢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喃喃自语。
“我恨他。”
像是警告自己，也像是在逃避什么。只是她没有发现的是她的话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坚定，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算是逃避也没有用，只是她那时还不懂。
梁国国主御驾亲征，梁国士气大涨，一鼓作气的拿回了四座城池，便偃旗息鼓的开始了休整，冬天没有人愿意打仗，两军就这样相安无事的渡过了整个冬天。
桑榆最近很烦躁，因为最近的好几场败仗让他们的士气有些低迷，而太子又开始在军中捣乱，本以为经过上次的教训他会收敛，没想到是他们小瞧他了，这次他竟然学会了勾结外敌。
勾结外敌是死罪，可桑榆到底还是一个心善的，她不想弑兄，哪怕他犯下了天大的错误，所以她放他走了。可没过多久，非离就告诉她，太子死了，是他杀的。桑榆什么也没说，只叹了一口气就开始想着攻打梁国之事。
三月，春暖花开时，桑榆又一次率领大军和梁国军队交战与一片平原之上，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桑榆亲自上阵杀敌，以一敌百，直到遇到了那人。
那人一身随意的黑衣，骑着高头大马，就那么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他衣角的颜色明显比其它地方要深一些，可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依旧干净，他的眼光很温柔，透过杂乱的士兵直直的投在她的脸上，像是要将她深深的刻在心里。
“桑榆。”
他低低的喊出了声，语气里面带着缱绻，仿佛这山水之间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在他的眼里。他不顾众臣的阻拦，亲自上了战场，便是想看看她。
这一声也传入了桑榆的耳朵，如同一个魔咒一般，让她浑身一颤，她不懂为何这人这么不怕死？
一下子，周围静了下来，双方主帅竟就这样相遇在战场上，两方士兵都不约而同的住了手，各自站在了己方主帅的身后。这下子，桑榆与他的中间就再也没有别人了，他对这种现象很满意。
“没想到我们还是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他的声音中有着无奈，脸上却带着柔和的笑容，像是将他这些年的锋芒都收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温和无害。
“你当初放我走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结果。”
桑榆面无表情的骑在马上，眼里平静无波，这几个月的战事，已经让她看到什么事情都已经生不起半分波澜了。
“早就料到了，可我与你说过只要你想我就会给你，可你从不与我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命。”
桑榆说完，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就向前冲去。那人轻笑一声，也纵马迎了上去，两人一错身的功夫，就已经交手了数十个回合，可是桑榆明显落于下风，她的武功还是比不上他。
就在桑榆快要败了的时候，他笑了，弃了自己的马，飞身上前，就要向她的马上而去，桑榆反射性的举起了剑。
突然，天地间静了下来，只有长剑刺入肉体的声音，还有他在她耳边的低喃。
“桑榆，我说过，只要你想我就给你，你要我的命有也给你。”
“我想抱抱你。”
他就那样伏在她的身上，双手紧紧的从面前抱着她，眼里带着留恋，一把长剑从他的胸口穿过，猩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在他的背上晕开，也染红了桑榆的铠甲。
她愣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感觉到他的身体慢慢的变得无力，她才反应过来，回手抱着他，将他带到了地上。
周围传来了欢呼声，那是战士欢呼胜利的声音，可她什么都听不见了，眼里只有这个男人，这个不要命也要靠近她的男人。她伸着手，只能徒劳的抱着他，什么也做不了，那把长剑还明晃晃的插在他的胸口。
“你……恨我吗？”
他的话已经变得断断续续的了，有气无力的抬起了手，轻轻的抚上了他朝思暮想的脸，眼里的神色却慢慢的变得黯淡，只是里面的情谊却像是要溢出来一般，让桑榆沉溺其中。
恨吗？当真正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桑榆才发现，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恨他，可以说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她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暮然亮了一下，带着希翼的般问。
“那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桑榆从没有考虑过，因为她拒绝了自己去想这个可能，可如今细细想来，似乎她是喜欢他的，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那个带着笑有些霸气的男人，就在那一刻，她似乎就将心遗落了，只是自己却没有发觉罢了。
桑榆沉思的时候没有发现，她怀里的男人因为她久久不答，双眼的光渐渐的消失，最终不舍的闭上了眼睛。
“我爱你！”
这句话来得太晚，她也醒悟得太晚，他永远也不可能听见了。
天空慢慢的飘起了小雨，似乎在祭奠这次战争中逝去的生灵。桑榆默默的将他抱起来坐上了马，在漫天雨幕之中，渐渐的远去，谁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他们两人奢望得太多，一人想要相濡以沫，一人想要天下太平，皆不知这一切并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最终只能天人永隔。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