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口信
在熊谷浩二的安排下，郑母镇伪十区成立了，土匪出身的张三飞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十区乡长。张三飞纠结了一批地痞流氓还有几个昔日的手下，以及中岛从郑母据点抽调的十几名皇协军，一共三十多人组成了所谓的“乡自卫队”，乡公所就设在离吉林村不到三华里的老鸦窝村。乡公所像一颗钉子，牢牢楔在太平岭下面，给太平支队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当上伪乡长之后，张三飞更加肆无忌惮的欺男霸女、劫财害命。附近的几十个村庄的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尤以老鸦窝村、塘坊、小尹、吉林、任家庄、孙家庄、两县等村庄最甚。
赵明训与吴敬之几次商议想打掉这个伪乡公所，都因为实力悬殊太大而未果。
“这有啥难的？老子一个人去就能收拾了这帮兔崽子！俺就不信了，一个土匪还能成了精？当初要不是老子只顾着救那些个娘们，哪还有这个王八蛋的今天？”说这句话时，六子坐在土地庙里的土台子上，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飞虎爪。
“不行！”对六子的建议，赵明训毫不犹豫的回绝了，“这次不比以前，上次你是占了对方没有防备的便宜。现在乡公所墙高屋厚，日夜都有岗哨。何况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如果贸然前往肯定吃亏。”
吴敬之紧锁双眉，蹲在地上看着用石块摆成的简易地图，若有所思的说道：“赵队长，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打不打，而是要防备张三飞偷袭我们。”
赵明训的目光也落在地面的简易地图上，点点头说道：“不错，上次张三飞丢了自己的老窝土地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来报复！”
“还有，我们要早做准备，随时撤离太平岭。”吴敬之䃼充说，“我估计这段时间张三飞之所以没来攻击，是因为他不确定我们的准确落脚地点。一旦得知我们还在土地庙里，肯定会来。”
“依你之见，我们该撤往哪里？”赵明训问道。
“这里！”吴敬之不假思索的用手一指地上的一块石头。
“吉林村？”赵明训有些不解。
吴敬之站起来，走到残破的墙壁前，眺望着山下的几个村子，很肯定地说道：“没错，吉林村！我想过了，吉林村是个大村，有我们的几个相识，便于我们隐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吉林村距离太平岭非常近，而且位于太平岭到老鸦窝村的必经之路上。张三飞和小鬼子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会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就叫做灯下黑！”
赵明训仔细斟酌了一番，觉得吴敬之的话可行。于是两人蹲下来，又招呼和青山一起分析了一些撤离时的细节问题。
“叫花子，俺瞅你拿着那玩意儿比划半天了，到底干嘛用的？”黄修明一边拿着块破布擦拭手里的短枪，一边盯着六子手里的飞虎爪问。
“不知道了吧？”六子颇为得意的举起飞虎爪炫耀着说，“这叫飞虎爪！能派大用场！”
“吹吧你！就这破玩意儿，能比得上老子的枪好使？该不会从哪个旮旯里捡回来的吧？”黄修明把嘴巴一撇，使劲吹了吹枪管上的锈迹，不屑的说道。
“啥？傻大个你不信？”见黄修明小瞧自己的家伙什，六子急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拎着绳子摇着飞虎爪走到他跟前，瞪着眼睛说道：“这可是上回走子跟青山老弟豁出命弄回来的，是吧青山？”
后面的话是冲着和青山说的。和青山正蹲在地上与赵明训、吴敬之一块研究敌情，懒得理会这对活宝，随口说了句：“啊，对！”
黄修明还是不相信，就这么一根绳子拴上一个三根爪的铁钩子，能跟打鬼子扯上关系？于是说道：“就算不是捡回来的，老子还是没看明白这玩意儿有啥用？叫花子别光知道吹，有种给兄弟们耍一耍。”
“这有啥难的？”六子拎着飞虎爪走到一棵树下，眯着眼睛瞅了瞅，打算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刚要往外扔的时候，忽然回过味来，重新收回飞虎爪，笑嘻嘻地说道：“老子凭啥耍给你看？等着吧，你们这些个兔崽子早晚用得上老子的这玩意儿！”
大家本来都想见识见识飞虎爪的厉害，没想到六子改变主意，不由得一片“嘘”声。
正在这时，两个哨兵押着一个汉子走了进来。那汉子身材魁梧，脸上蒙了一块黑布，虽然被反剪着双手，却昂首挺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报告！找到一个探子！”哨兵敬了个礼报告说。
“探子？”赵明训站起身，走到那汉子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什么人？到这儿来做什么？”
谁知道那汉子丝毫不畏惧，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凭啥抓老子？”
“嗬！牙挺硬啊！”旁边的六子忍不住说了句，上前一脚踹在那汉子腿弯处，喊道：“你先给老子跪下！”
那汉子双腿一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谁他娘的背后偷袭？有种的跟老子面对面比划比划！”那汉子口气依然非常强硬，试图挣扎着站起来。
六子双手拍上汉子的肩膀，用力一按，喝了声：“他姥姥的还不服！放老实点！”
那汉子被重新按了下去，动弹不得。
赵明训冷眼观察汉子的反应，判断十有八九是个军人。便朝旁边的黄修明递了眼神，示意捜身。
黄修明会意，在六子的帮助下，从汉子身上搜出两把短枪，两个弹夹，转身递给了赵明训。
赵明训掂在手里看了看，是两把二十响快慢机。这种短枪虽然在设计上存在一些缺陷，比如跳枪。但是由于容易保养修理，而且可以连发，在当时的中国战场上还是非常受欢迎，曾大量装备中国军队和一些地方武装。而日军及汉奸武装配备的都是南部十四式，也就是老百姓通常说的王八盒子。
很显然，这个被当成探子的人不可能是日伪军的情报人员。
赵明训又摆摆手，示意黄修明摘下汉子脸上的黑布。
黑布摘下来的一瞬间，强烈的光线刺得那汉子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睛努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这才开始慢慢观察四周的情形。
“大胡子！”和青山最先认了出来。哪里是什么探子，正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原警备团三连士兵、现在跟随邱兴海营长据守盘龙山的周大胡子。
大家也都认出了周大胡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于是几个人赶紧上前将他的绳子解开。
周大胡子也认出了众人，来不及与众人寒喧，冲赵明训“啪”的一个敬礼，大声说道：“报告赵长官，原警备团二营三连士兵周大胡子向您报到！”
“哈！原来是你小子！”赵明训兴奋的捣了周大胡子一拳头，“你不是跟着老邱在盘龙山么？怎么跑到太平岭来了？”
“报告赵长官，俺奉邱营长的命令，跟您捎来了口信！”周大胡子依旧保持立正的姿势。
“什么口信？”赵明训问道。
时局动荡，为了信息不落入外人之手，一些重要的情报经常通过“捎口信”的方式传达。当然，捎口信的人也通常是双方都了解而且绝对信任。周大胡子原来就是赵明训手下的兵，在原警备团也算是老资格。邱兴海派他来传达口信，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长官，能先给俺碗水喝吗？”连续几天的奔波寻找，让周大胡子疲惫不堪。
“大锤，找碗水来！”赵明训命令道。
土地庙的前面就有一眼山泉，常年不竭，被当地人视为神泉，太平支队的日常用水皆取之于此。关于这眼山泉的名字来字无从考证，周围的百姓称之为“莫葛泉”。太平支队初到此地时，对这个名字很是好奇。曾向当地人打听此名字的含义和由来，但是无人知晓。六子与黄修明还为此事争吵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和青山分析出了其中的意思：“莫葛”一词从来没见过出现在什么史书上，既不是什么历史人名，也不是什么神仙的名字，极有可能是当地方言“没干”的谐音。大家仔细琢磨了一番，都觉得和青山说的有道理。因为当地人说“没干”时，基本上就是与“莫葛”同一个发音，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出两者的差别。于是大家便不再为这个问题费脑子，但是莫葛泉的确为太平支队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这也是太平支队始终围绕在太平岭一带活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很快，杨大锤舀来一碗清澈甘甜的泉水。
周大胡子一口气喝光，觉得从喉咙到肠胃都那么舒爽。他拭掉沾在胡子上的水珠，环顾了一下周围，最后把目光落在六子身上，冲他咧嘴笑了笑。
六子也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毕竟刚才踹了人家一脚，自己心里里有一些发虚：“老胡啊，刚才俺不知道是你⋯⋯”
“没事儿！没事儿！”周大胡子拍了拍六子的肩头，显得很亲切。
就当六子以为周大胡子不跟自己计较时，冷不防被周大胡子一个别腿，狠狠摔在地上。
“姓周的，你他姥姥的干嘛摔老子？”六子从地上爬起来，怒气冲冲的向前想要教训一下周大胡子，却被黄修明从后面拦腰抱。
“行了，叫花子！都是自家兄弟，干嘛要动真格的？”黄修明一边安慰说，心里面却是幸灾乐祸。
六子平日里嘴欠的很，仗着自己有功夫和一些小聪明，谁都不放在眼里。整天训了这个骂那个，仿佛只有他自己才是永远对的，支队里的兄弟们对他也都是无可奈何。
“傻大个，你有病啊？抱着老子干嘛？”六子试图挣开黄修明。
周大胡子拍拍手，下巴的大胡子分明翘了一下，得意的说道：“六子兄弟，扯平了！”
“我呸！谁是你兄弟？”六子很不甘心的叫道。
“好了，都消停点！说正事！”赵明训厉声制止了两个人。
周大胡子这才转过身，重新向赵明训敬了礼，说出了此行的目的：“邱营长让俺告诉您，日军集结了重兵，在徐州战场与国军打得正狠。日军的后勤补给线主要有两个，北边主要是从满州沿铁路经过济南，东边是从青岛过来的。青岛方向的补给分别通过胶济铁路和潍徐公路送到前线。”
顿了顿，周大胡子舔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道：“邱营长的意思是，你们在这边势单力薄，打得又苦。不如到盘龙山会合，一起打掉鬼子的补给线。”
赵明训听明白了周大胡子的意思，招呼他在土台子上坐下：“来，说说徐州战场的具体情况。”
周大胡子跟着赵明训与吴敬之坐下，大家也都围着土台子支愣着耳朵听。毕竟脱离了大部队窝在这个小地方，消息蔽塞的很，外面的局势发展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很多情况邱营长也不清楚，只说是奉了上级命令。”周大胡子说道，“现在能掌握的情况不多，现在能确定的是小鬼子从南北双边夹击，鬼子的第十师团是这次会战北线的主力，师团长叫矶谷廉介。驻扎在青州城内的就是第十师团的一个大队，有迹象表明，小鬼子很有可能调这个大队上前线。”
赵明训点点头，问道：“我方的指挥官是谁？”
“李宗仁长官！”周大胡子答道，“国军的压力非常大，听说死了好多人！邱营长再三嘱咐，说事关重大，请赵长官务必上盘龙山！还有，这一仗下来，溃兵非常多，邱营长请赵长官及时收容。”
这番话仿佛点燃了赵明训心中的火焰，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双手叉腰环视了一下身边的这些兄弟，大声说道：“没说的！我辈军人誓死报国，当以战死沙场为荣！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我们到死都跟随赵长官！”
“长官，您就下命令吧！”
十几人群情激奋，大声嚷嚷起来。
赵明训又冲周大胡子说道：“老周，你回去转告邱营长，我们准备一下，马上启程前往盘龙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