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傅任威武

傅任得到消息，带领牧马点的三十二个人前往迎敌。好在牧马点马鞍、战马齐备，就是武器不甚齐整。因为平时忙于生产时，武器都存放在武器库里。大家随身带的只是属于自己的短剑、弓箭之类。环首汉刀、连发弩箭、长枪、戈矛等，因为携带也不方便。只有训练时才发给大家练习使用。

傅任从李尕娃嘴里听到“匈奴人”三个字，又隐约看到追击李尕娃的只有两三个骑兵，就以为是匈奴人的散兵游勇。他马上命令李琦召集人马，拿起身边的武器，准备战斗。

听到召唤的牧马人很快聚集在傅任的周围。傅任给大家简短地介绍说：“弟兄们，我们的牧羊点受到了匈奴人的抢劫！他们抢走了我们的羊，我们放羊的弟兄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他们人不多，现在，大家跟着我，去把这帮畜生干掉，夺回我们的羊！大家出发！”

傅任一马当先。李琦紧随其后。牧马人又变成了威武的汉军士兵！

傅任举着短剑，口中呐喊着，冲向牧羊点。到了牧羊点房屋附近，傅任等人却没有发现一个敌人。只有房前的拴马桩上拴着几匹战马。傅任跳到马下，查看地面上杂乱的马蹄印。李琦随即也跳下马，跟在傅任后面问道：“千人长，是不是匈奴人跑了？”

傅任仔细查看地上的马蹄印，想从中看出一点敌人的讯息。他发现敌人的人数众多，且马蹄印朝向了好几个方向。他判断敌人不是逃跑，而是有准备。傅任察觉出了危险，大喊一声：“大家快撤！”

傅任的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唿哨，忽然从房后、芦苇丛、山坡后面，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有敌人出来。敌人从四面八方向汉军队伍冲来。这哪里是散兵游勇，分明是敌人的精兵强将呀！傅任和战士们被包围了！

罗阗拍马舞着弯刀，率先向傅任冲来。傅任与李琦赶忙上马。傅任举着手中的短剑，勇敢地打马上前，和罗阗斗在一起。立时，刀剑的撞击声，不同语言的喊杀声，受伤与临死前的嚎叫声，混杂成一曲人间地狱般的奏鸣曲。

傅任虽然年过五十，但因为常年参加生产劳动，并亲自参与军事训练，所以身子骨还算硬朗。加之，他在西域参加的战斗大大小小几十场。在他身上留下的刀伤箭伤就有十几处。

傅任的脸上有一道斜长的伤疤。年轻的时候比较明显。现在因为有皱纹的掩护，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这条伤疤是因为掩护前任都护李玉将军而负伤的。

二十多年前，汉昭帝刘弗陵突然驾崩，朝中重臣霍光一时间竟然选不出一个合适的继任者。好不容易选出一个刘贺，又不成器，只干了二十七天就被废掉了。朝中缺主人，朝政自然就不顺畅。长安城中的匈奴奸细查知这一情报，赶紧飞报老上单于。老上单于立即发动叛乱，大肆进犯汉朝边境。并派使者结联羌人、龟兹等，共同叛汉。龟兹国王莫汗意欲倚靠匈奴势力，做统治西域诸国的霸主。双方一拍即合。

龟兹拉着身边的小弟兄——姑墨国，一起发动叛乱。举兵攻打乌垒的西域都护府。将西域都护府团团围困了三个多月。霍光很快就选定了刘洵继位，并征调敦煌郡的驻军前来支援。西域都护府之围立解。汉军在李玉的指挥下，趁势追击龟兹与姑墨联军。

在阿尔山脚下，终于追上了龟兹与姑墨的军队。龟兹与姑墨联军还想负隅顽抗。他们利用牛车、圆木、石块等材料，搭建起了十几座营寨。

李玉为了了解敌情，亲自领着十几个护卫前往一座山坡上查看敌人的营寨分布情况。傅任作为李玉的亲兵随行。

从敦煌郡派来的都尉成松不同意李玉太靠近敌营。

李玉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不了解敌情，如何打败敌人？”

成松说：“李将军的安全不能不考虑啊！”

李玉不以为然地说：“汉军将士人人可以为国捐躯，我李玉又为何不能牺牲自己的性命？”

李玉见成松无言以对，笑着说：“我身边不是有你们这些勇士吗？龟兹人又奈我何？走吧！”

李玉带头骑行，向着龟兹与姑墨的军营方向奔去。

李玉和成松带着十几个卫兵打马顺着一处缓坡向高处爬去。来到半坡上，成松对李玉说：“李将军，这里就看的很清楚，不能再靠近了！”

李玉没有执拗，说：“好吧，就听成将军的！大家停下来吧！”

李玉下马，命令司马张骥将敌人的营寨分布形势画在绢布上。

李玉和成松边看边议论道：“别看龟兹人攻城不在行，他们这布阵防御还像那么回事呀！”

成松说：“我看就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李玉说：“不可轻敌！”

成松说：“我可不是轻敌！李将军您看，他们的营寨有两个重大的缺陷：一个是寨墙太矮，最多也就两人高，不能居高临下，形不成高度优势；二是寨与寨之间没有距离太近，形不成掎角之势。我们只要架设抛石机，再用强弓硬弩封锁，切断他们寨与寨之间的联系。不出一天，龟兹与姑墨的这几个破兵只有三个选择，一个是被石头砸死；二个是被弓箭射死；三个是被我环首汉刀砍死。”

李玉见他说得过于轻松自信，有点不快。但碍于汉军五千多人里，三千多人是他从敦煌带来的，他也不好说什么。李玉咳嗽了两声，说：“成将军有如此把握，李某人就放心啦！”

就在他们专注观察时，没想到，离他们不到一百丈的山顶上，龟兹国王莫汗正带着姑墨国王多利和五十多个卫兵也在观察汉军营寨。有个跑到树林里方便的卫兵无意中发现了李玉等人，慌张地来向莫汗报告：“大王，有汉军，汉军来了！”

莫汗等人听了，队伍里一阵骚动。多利拨转马头，就想往山下逃命。莫汗抽了他一马鞭，小声骂道：“情况不明，你跑啥呀！”

莫汗又问道：“汉军在哪？有多少人？”

卫兵答道：“有十几二十个，正在那边偷看我方营寨哩！”

莫汗骂道：“你个驴子日的，慌个屁！话也说不清楚！走，跟我看看去！”

莫汗到底是个经历个世面的人。他年轻时在匈奴人那里做过人质。继位后，到长安觐见过汉宣帝刘洵，曾和周边的疏勒、康居、乌孙等国争过地盘打过仗。所以，他的心理素质还是很不错的。

莫汗带人悄悄钻进树林，观察李玉等人的动静。

的确只有十几个人。莫汗见过李玉几回。他问身边的多利道：“多利，你看中间那人是不是李玉李都护？”

多利比莫汗年轻十来岁，眼神很好。他肯定地说：“就是李玉！没错，就是他！”

莫汗扭头对军尉马拉斯说：“马拉斯，带上你的弟兄，把他们干掉！”

马拉斯回答：“得令！”他回身招呼后面的卫兵，大家赶紧上马，有的抽出弓箭，有的抽出弯刀。

李玉和成松议论完敌方的营寨布置，扭头问张骥：“张司马，你的图绘完了吗？”

张骥说：“很快！”

就在这时，从山顶缓坡上冲下来几十个骑兵，他们举着弯弓、弯刀，嘴里呼喊着，朝李玉等人冲了下来。

成松赶紧对李玉说：“李将军，快上马！快，你们几个保护李将军下山！”成松将李玉扶上马背之后，弯弓搭箭，对准冲来的敌人射出一箭。不幸的是一支飞箭正中成松面门，成松大叫一声，栽到马下。

成松的两个部下赶紧跳下马，手忙脚乱地将成松抱到马背上。其他士卒举着手中的环首汉刀勇敢地迎战敌骑。

李玉在卫兵们的护卫下，打马向山下冲去。

成松的七八个卫兵没能抵挡住马拉斯的冲锋，全部战死。马拉斯带领人马继续追赶李玉等人。

这时，一直跟随在李玉身边的卫士傅任对李玉喊道：“李将军，你们快走！我来掩护！”

好一个傅任。他跳下马来，借着一块凸出大大石掩护，弯弓搭箭，对准冲在最前面的马拉斯，射出第一箭。弓弦震动的声音还没有停下，第二支箭有射出去了。第二支箭还在空中飞行，第三只箭急如流星般追了上来。第一支箭将马拉斯射下马背；第二支箭正中一匹马的前额；第三只箭射中马拉斯后面的卫兵胸口。箭无虚发。被射中的马匹倒地阻挡住了后面骑兵的行进步伐。也在龟兹骑兵的队伍里引起了一阵惊惶。

傅任射完三箭，翻身上马，追赶李玉的队伍。

马拉斯肩胛受伤坠地。见队伍因为他的受伤差不多要听了下来。他气急败坏地喊道：“不要管我！快给我追！”

傅任见敌人再次追来，又跳下马背，再次隐身在一处草丛之中。见敌人跑到自己的射程之内，他忽然站起身，以极快的速度再次发射三箭。跑在最前面的三个骑兵应声坠地。

傅任故伎重演，跨上马背，往山下冲去。龟兹人的骑兵再也不敢追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傅任绝尘而去。

回到营地，李玉立即提拔傅任担任百人长。

后来，姑墨重新投降，将“小敦煌”送给汉军作为屯垦点。李玉就将傅任派驻在此地做了千人长。

罗阗见自己面前的汉军骑兵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者，心里就有些不屑。他嘴里恶毒地骂道：“老汉狗，去死吧！”一边凶狠地挥刀看向傅任。傅任手上用来抵挡罗阗弯刀的是一把随身的短剑。他的标准配置——环首汉刀——放在驻地，没能带在身上。如果有环首汉刀在手，傅任根本不会把眼前的敌人放在眼里。听到罗阗凶狠地骂声，傅任大声回应道：“小毛贼，来吧！吃你汉爷爷一剑！”

罗阗围着傅任左砍右劈一直不能得手，心里就有些焦急。手上的弯刀力度开始减弱，节奏也有些乱。傅任瞅准一个空子，前倾身子，猛然一剑刺中罗阗的左臂。疼得罗阗嗷地一声惨叫。罗阗吓得拨转马头，想离开傅任的攻击范围。傅任已经看出罗阗是个首领。他岂能让他跑掉！傅任用双脚后跟猛磕胯下战马的肚子，奋力向罗阗追去。

罗阗回头，见傅任追来，吓得大叫：“快给我拦住他！快拦住他！”

敌人到底人多势众。听到罗阗的呼救声，立即有四五个车渠骑兵打马追赶傅任。傅任打定了擒贼先擒王的想法，根本不管后面的敌人。他收起宝剑，取下肩上的弯弓，搭箭在弦，一箭射中罗阗的心窝。罗阗一个后仰，从马背上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傅任见罗阗中箭，双腿有些松劲，胯下的战马的步伐相应地慢了下来。一个车渠骑兵赶上，对准傅任的脖子挥刀就砍。傅任感觉脑后有风，赶紧趴在马背上，第一个车渠骑兵冲过了傅任的战马。傅任刚刚直起腰身，第二个车渠骑兵赶到，挥刀将傅任身首分离！

在西域大地上，为了汉代疆域的稳定，竟然以这么一种惨烈方式牺牲在战斗岗位上！

李琦跟在傅任的身后，挥剑参加战斗。但很快就被敌人冲散。他盯住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车渠骑兵，呐喊着迎击敌人的弯刀。可惜的是，他的短剑因为尺寸短于车渠弯刀，所以攻击一支处于劣势。几个回合之后，李琦躲闪不及，被络腮胡砍中肩膀，掉在地上。手中的短剑也脱手。络腮胡跳下马来，举着弯刀，对准李琦胡乱砍劈。李琦在地上翻滚躲避，还是被砍得血肉模糊，动弹不得。最后，被络腮胡一刀砍断了脖子。络腮胡拎着李琦的头，得意地大叫道：“我杀了一个汉狗！”

其他的汉军士卒在傅任勇猛冲锋的带领下，各自与车渠骑兵斗在一起。但车渠骑兵是汉军人数的四五倍，无论汉军战士多么勇敢，也是只拳难敌四手。傅任牺牲后不久，屯垦汉军的士兵们全部牺牲。他们的头颅变成了车渠骑兵的战利品。

浩瀚的历史长河里，有太多的无名英雄，默默地一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为自己的民族，为自己的国家，作出了应有的贡献。我们每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都应该在心里为他们喊一声：英雄的先辈们，我们为你们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