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出乎意料（十八）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我先来问第一个问题。”卜慌的话刚一落地，韩三平就看着他说道：“根据我的了解，一份DM杂志是否成功，发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考核指标。DM杂志属于广告杂志，你们的‘衣食父母’是在杂志上刊登广告的商家。而这些商家之所以选择在你的杂志上刊登广告，一个重要的考核指标就是杂志的发行量和发行渠道。只有你的发行量达到一定的基数，发行的渠道能辐射他的产品亦或是商品所针对的人群，他才愿意投钱。卜经理，不，不，我应该改称呼了，应该叫你卜总：咱们的《视角》杂志在发行方面是否做好了准备？是怎么准备的？你们的方案是什么？”

说完话，韩三平微笑着看看卜慌，然后，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眯着眼睛等着卜慌的回答。

卜慌看看韩三平，同样把满脸的微笑送给了他。然后，他扭头看看坐在会议桌最末位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说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传媒公司市场部的杨万成杨部长，我们传媒公司的市场开发包括杂志的发行工作是由他来具体负责的。”

说到这里，卜慌看看杨万成，笑着说道：“杨部长，请您把杂志发行工作的进展情况向韩局以及在座的各位股东汇报一下!”

一身笔挺的职业装，一条搭配得当的领带和一头苍蝇趴在上面都会载跟斗的头发——显然，杨万成是为今天的会议做足了准备的。

“韩局长，各位股东，各位领导，我叫杨万成，一个月前，我从省城最大的印象传媒有限责任公司来到贵公司，现在是公司市场开发部的部长。现在……”

“杨部长，请稍等！”正当杨万成满脸微笑、认认真真的做着自我介绍的时候，韩三平却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着他问道：“如果我没有听错，您是一个月之前从省城的印象传媒到我们公司来的？是吗？”

“是的，韩局长。”虽然韩三平突然的打断了他的话，但杨万成并没有慌张，更没有因此感到措手不及，而是脸色平静的看着韩三平回答道。

“您此前在印象传媒担任什么职务？”韩三平一脸严肃的看着杨万成说道。

“市场开发总监。”杨万成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韩三平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省城的印象传媒有限责任公司的老总是我的朋友，这个企业是全省广告传媒行业的标杆和龙头，业务不但遍布全省，而且把触角伸到了省外。我想，在如此规模的企业工作而且担任着如此重要的职务，无论是工作环境还是工资待遇都应该不错。但我想不通，放着这样一个有规模、有前途的企业您不干，却偏偏来到我们一个地级城市刚刚成立的传媒公司工作，您“屈尊下嫁”的理由是什么？当然，这不是您回答我问题的核心，从个人隐私的角度出发，对于我刚才的疑问，您可以选择不回答。”

说到这里，韩三平冲着杨万成笑了笑，并且调皮的对着他挤挤眼睛。

听完韩三平的话，在场的所有人特别是《视角》杂志编辑部的“小家伙们”感到十分的吃惊，大家齐刷刷的把目光落在杨万成的身上。

卜慌也一样，但他没有感到吃惊，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小子，你就是准备的再充足，也不会想到在这样的一个会议上，会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吧？看你小子怎么说！

“谢谢韩局长对我的关心，我现在就回答您提出的这个与会议无关但我必须回答的问题。”说完话，杨万成依然冷静的笑了笑。

“哈哈哈哈！”会场上所有的人包括韩三平自己都被杨万成的一番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刚才还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我能够从省城如此成功的一家企业跳槽到我们现在的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有三方面的原因，我给大家一一道来。”等笑声稍一平息，杨万成就振振有词的说了起来。

“原因一：人情。在今天的会议上，已经荣升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的卜慌卜总认识我的叔叔，我的叔叔是省城《绿城日报》的市场总监，他们两个是好朋友。为了把我挖到蓝海市，卜总找我叔叔说了三次，与我单独谈话六次，为了我的事情，我们两个在电话里聊天的时间是62个小时。卜总对我的‘痴情’加上我叔叔的压力，让我不得不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并最终做出了让我的很多同事甚至领导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决定！”

说到这里，杨万成笑着停下了话题，把目光投向稳坐钓鱼台的卜慌。而参加会议的人们和杨万成一样，把所有的目光全部落在卜慌的身上。

卜慌则只是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原因二：金钱。卜总给我的待遇是我在省城的两倍，虽然这些待遇还需要我在今后的工作中去努力争取，但它足够吸引我。我还年轻，需要买房，买车，需要谈恋爱结婚，这一切的一切都与钱分不开。在如此丰厚的待遇面前，我心动了，所以就来了。”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杨万成又笑着停下了话题。但这一次他没有看卜慌，而是把目光投向正在认真的听他发言的韩三平。

虽然杨万成把这段话说的轻描淡写，但他的真诚还是说服了大家。大家纷纷点头。

韩三平也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能打动您的重要原因，应该是接下来说的第三条。”

杨万成笑着对韩三平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其实，说起第三条原因，还是离不开卜总。在我们单独谈话六次、62个小时的电话过程中，卜总给我画了一张宏伟的、激动人心的蓝图。虽然直到现在它还仅仅是一张蓝图，但我相信，有在座的各位以及公司全体同仁的努力，这张蓝图很快就会变成现实。而一旦变成现实，我们的传媒公司特别是我们的《视角》杂志就会势不可挡，必将成为蓝海市、绿城省甚至全国文化传媒领域的领军人物！因此，在这张蓝图的诱惑下，我打起行囊，来到了蓝海，成为了《视角》杂志的一员！就像卜总曾经问过我的问题一样，我不愿意在一个已经成型的大型企业里享受优厚的待遇，这种待遇会让我变得懒惰而不思进取。但我愿意到一个未知的领域区闯荡，用我的努力和聪明才智创造出一个知名企业出来，这样我会有成就感，而这种成就感可以让我对我的子孙吹一辈子牛皮！”

说到亢奋处，杨万成有些激动的看看卜慌。

杨万成的话一落地，韩三平便率先带头鼓起掌来。小小的会议室瞬间被杨万成的激情演讲点燃，掌声雷动。

“杨部长，您的口才确实不错，是个做市场营销的好材料。小伙子前途无量啊！”这时，坐在韩三平身边的公司董事局主席齐盛一边冲着杨万成竖了竖大拇指，一边接着说道：“现在咱们回到会议的主题，也就是刚才韩局提出的问题：《视角》杂志的发行工作进展如何？”

“好，我现在就回答二位领导提出的问题。”杨万成对着齐盛点点头，又看看用欣喜的眼光看着自己的韩三平，接着说道：“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前，韩局长的分析很有道理，他从专业的角度指出了一本DM杂志的生存和发展的命脉。在杂志酝酿阶段，我们就把这本杂志定位在‘高端DM杂志’的位置上。那么，既然是高端杂志，我们的发行工作所针对的人群就是那些高端人群。为此，我们首先打通了蓝海市国际机场这一环节。一旦我们的杂志正式发行，马上就能出现在机场候机厅、贵宾室以及从蓝海市始飞、落地甚至是中途停机的飞机上，让有条件坐飞机的人士首先看到我们的杂志。一个星期之前，我们这方面的工作已经顺利结束，与机场、航空公司的协议已经签订。毫不谦虚的说，让一本杂志进入机场、上飞机，是蓝海市历史上的第一次，我们应该为此骄傲和自豪！”

杨万成的话刚一落地，会场上马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但韩三平并没有鼓掌，脸上也没有兴奋的样子。他看看杨万成接着问道：“就这么多？”

拿起面前的矿泉水瓶，杨万成仰起脖子喝了几口水，然后看看韩三平。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平静而又认真的接着说道：“目前，蓝海市三星级以上的宾馆、酒店有22家，大型的、比较有名气的咖啡厅、茶楼有46处，健身会所、歌厅、酒吧52家。截止到昨天下午下班之前，这些单位都成了我们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战略合作伙伴。我们的杂志在发行的第一时间就会出现在上述场所，出现在出入这些场所的客人手中。”

掌声，除了掌声之外，不知是谁还连续发出几声叫好声。

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不解的是，虽然杨万成的发言很是鼓舞人心，但就是感动不了韩三平。看着人们兴高采烈的鼓掌，他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后用并非满意的目光看着杨万成。

善于察言观色的杨万成当然不会忽略了这一点。在仔细的想过自己的发言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时候，他把有些无奈和着急的目光投向一直坐着没有吭气的卜慌。

卜慌看到了杨万成的眼色，并且从他的眼色中发现了疑惑甚至是慌张。但他没有说话，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把头扭向了一边。

“杨部长，从你刚才的汇报中，我深刻的感受到了你们传媒公司的工作效率，而且思路敏捷、措施到位，富有针对性。可以预见，一旦杂志正式发行，并且按照你们的发行渠道做下去，《视角》杂志一定会成为各路商家特别是高端产品商家的广告首选。因此，对于你们的工作，我个人非常欣赏。但是，有一个问题不知你或者是你们《视角》杂志的领导们想过没有？”说到这里，韩三平停下话题，先是看看杨完成，然后又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卜慌。

“韩局长请讲！”杨万成看看韩三平，脸上露着招牌式的微笑。

“把杂志投放到飞机场、高铁站，大型酒店、茶楼、咖啡厅等高端场所，让有一定身份的人看到这份杂志，一是可以彰显我们杂志‘身份高端’的特质，二是让杂志上刊登的广告更有针对性，增强广告效果。所以，你们的思路是正确的，无可厚非。但是，你们不要忘了，蓝海市是一个拥有三百多万居民的地区级城市，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这些人很少有机会进那些星级酒店，也很少有机会坐飞机、进茶楼。这样一来，《视角》杂志就成了一个小众媒体，传播能量必将受到限制。杨部长，请您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让您把《视角》杂志就像街头小报一样四处散发，这样会降低杂志的档次。但是，你们是不是想一个折中的办法，既要照顾到高端人群，又能兼顾到蓝海市百分之九十的老百姓，让《视角》的影响力更大一些，这样是不是更好？”

说完这番话，韩三平没有看杨万成，而是把目光直接钉在卜慌身上停留了好几秒钟，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卜慌知道韩三平看他的意思，但他假装不知道，只顾低着头看手中的文件。

杨万成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看看卜慌，心里暗暗的想：卜总，您不要这样啊，你不表态，下边的话我不敢说啊！

见杨万成“卡壳”了，卜慌笑了一下，把手中的材料放在桌子上，然后说道：“说吧，把我们的计划告诉韩局和在座的各位领导。在这些领导面前，你还想有什么保密的吗？能保得住吗？说吧！”

说到这里，卜慌冲着杨万成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听完卜慌的话，韩三平看看坐在身边的齐盛，两个人会意的笑了一下。可同样坐在他右手的侯江却不禁愣了一下。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看卜慌，心里在想：还有个其他的计划吗？我怎么不知道？

“卜总，我是市场开发部的员工，如果是市场开发方面的问题，我可以直接回答领导的质询，并愿意为此承担所有责任。但是，刚才韩局提的这个问题应该是整个传媒公司工作规划当中的一部分。所以......”听完卜慌的话，杨万成先是嘻嘻一笑，然后有些为难的看着不慌。

卜慌抬头看看杨万成，微笑着用手里拿着的钢笔冲着他点了点，然后看看韩三平等人说道：“好吧，这个问题我来向各位领导汇报！”

说到这里，卜慌像变戏法儿似的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用红布条绑着的纸卷放在桌子上，但是没有打开，然后接着说道：“刚才韩局提的问题当初我也没有想到。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开编辑部全体人员会议的时候，一名员工向韩局一样提出了这个问题。于是，如何在不降低《视角》杂志的‘身价’、不影响《视角》杂志的品位的同时，让我们的《视角》文化惠及全市三百多万市民，成了我们那段时间群策群力攻破的一个难题。后来，我们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说完话，卜慌打开面前放着的那个用红布条绑着的纸卷，一张彩色的报纸出现在大家面前。他站起身来，一边把报纸冲着众人展示，一边接着说道：“这是我们编辑部开发的一份报纸，报纸的名称叫做《视角.信息报》。如果按照‘辈分’来区别的话，这张报纸应该是《视角》杂志的孪生兄弟。这张报纸用和杂志一样的高档纸张印制，所刊登的内容大部分是与老百姓息息相关的内容，如房屋租赁、人才招聘、二手市场等。另外一部分广告与《视角》杂志共享，大多是高品位的广告，分别刊登在头版等显要位置。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份报纸所刊登的内容属于大众化便民信息，面对中低收入人群发行针对性很强，效果也会很好。另外，报纸的成本是《视角》杂志的十分之一，用‘效果好，投资少，见效快’来形容并不为过。”

说到这里，卜慌停下话题，双手恭恭敬敬的把报纸递到韩三平手上：“韩局，您看一下！”

韩三平接过报纸摊在面前，齐盛等几名董事会的股东也纷纷凑过来看了起来。

“不错，这份报纸应该是对《视角》杂志受众面太窄这一问题的完美补充，我看很好。那么，你们这份报纸的发行方式是怎么样的呢？”看完报纸，韩三平兴趣盎然的看着不慌问道。

卜慌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看杨万成，然后冲着他笑了笑。

“这种小事就没必要麻烦卜总了，我来回答韩局就是。”接到卜慌传过来的眼神，杨万成知趣的站起身来，看着韩三平说道：“这份报纸是专门针对普通老百姓发放的，所以，涉及的面很广。首先我们在全市各大型超市的休息区设立了报纸阅读台，定制了专用的报纸架，每期报纸都会按期有专人发放和管理，供逛超市的市民免费阅读；其次，我们会安排专门的发行人员，在全市大小商铺、门面房免费发放报纸。如此一来，在《视角》杂志发行的当日，这份报纸也会‘现身’于蓝海市的角角落落，‘视角’二字应该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这样一来，不但弥补了《视角》杂志发行面窄的遗憾，提高了《视角》的知名度，而且为我们的创收开辟了新的板块，可以说一举三得。韩局，您觉得怎么样？”

说完话，杨万成信心满满的看了看韩三平。

“非常不错。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了如此细致、有效的工作，非常好！”韩三平笑着冲着卜慌和杨万成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扭头看看齐盛：“齐主席，您有什么问题问他们吗？”

齐盛沉吟片刻，先是笑了笑，然后才看着不慌说道：“卜总，我是公司董事会主席，所做的任何决定首先是为公司的利益着想，为各位股东的权益着想。所以，在我的意识里，考核一个项目能不能上马、是不是成功的唯一标准就是两个字：利润。根据你们传媒公司递上来的报告，《视角》杂志要正式出刊，在设备采购、人员招聘等方面还需要更大的投入。上新项目投钱是必须的，该花的钱必须要花。但是，我想问一下，现在杂志马上就要正式出刊了，您是否算过，你们传媒公司特别是你们的主打项目《视角》杂志，一年能给公司创造多大的利润？比如说第一期杂志，需要花多少钱？能挣多少钱？”

说到这里，齐盛停下话题，微笑着看看卜慌，然后又补充道：“卜总，我是生意人，与您们这些文化人看问题的角度可能有些差别。所以，你不要怪我。”

听完齐盛的话，卜慌先是笑着冲着他点点头，思忖片刻之后看着众人说道：“齐主席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可以说一言中的。衡量一个企业是不是成功的唯一标准就是两个字：利润。如果再高大上一点，就是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丰收。但是，对于我们传媒公司而言，特别是对于《视角》杂志来讲，我们的答案可能会让齐主席以及在座的各位股东失望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卜总，可以详细的说一下吗？最好是量化，给我一个大概的数据。”听完卜慌的话，齐盛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笑眯着双眼，看着卜慌问道。

“好的，齐主席。”说完话，卜慌冲着齐盛点点头，并扭头看了看坐在韩三平身旁的侯江。

侯江笑着冲着他点点头。

“根据我们的预算，第一期《视角》杂志和《视角.信息报》我们要亏损30万元人民币。按照我们每月出一期的计划，半年之内，我们传媒公司特别是《视角》杂志和《视角.信息报》基本没有利润可言。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保平，尽量做到不亏损。韩局，齐主席，我说的是尽量，但不能保证不了亏损。”

听完卜慌的一席话，韩三平和齐盛等十几名领导和股东都皱起了眉头。特别是齐盛，一双眼睛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的刺向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