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小花质疑医手下毒手

病人发热畏寒，肌肉酸痛全身乏力，呼吸急促咳嗽频繁，显然，这症状比之前的那位从国外回来的女性患者严重许多。如果再不及时救治的话，恐怕患者随时都可能因为呼吸衰竭而死去。

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那位患有乙型脑炎的马副所长的夫人死在自己面前，这一次，他绝不想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王医手吩咐小花将上次治愈这次温病（非典）的草药加量熬制。

但当小花将汤药端来时，病人却拒绝服用。

他轻轻推开小花的手虚弱地说：“咳咳！花儿，爹不是个好父亲……咳咳！也不是个好人……年轻时咳咳！曾经做过很多缺德事……得这病都是罪有应得！咳咳咳咳咳！但上天咳咳待我不薄……让我……在临终之前还能再见你一眼，咳咳咳！这辈子……爹就没啥好遗憾的了。爹得的是啥病心里有数，你就别折腾了，咳咳咳，没用的……”

“爹！这位王大夫是出了名的老中医，他曾经治愈过跟您一样症状的病人，您就喝了吧，等您好了咱就回家！”短短的几句话让小花数度哽咽。

“死我倒是不怕……咳咳，只是……临死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啊花儿咳咳，咳咳咳，否则爹恐怕是闭不上眼了……”

“爹，您别这么说，有什么话等咱病好了以后再说！求您先把药喝了行吗？”小花端着汤药的手开始随着饮泣而微微发抖。

“爹这辈子……对不起你和你娘……希望……你能原谅咳咳，除了你和你娘之外……爹还对不起一个人……那年……爹手头紧咳咳，爹拐卖过一个八岁的男孩……他的名字……咳咳叫狗剩……也不知道这孩子咳咳，现在还活没活在这个世上……爹希望……咳咳你找到他跟他说声对不起咳咳咳，让他原谅爹，否则……爹死不瞑目啊咳咳咳！”

小花爹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后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此时的王医手就站在身边，听着这位人贩子说出这番悔悟的话来，突然恨意全校。如果说，之前是因为自己是一名医生必须救治患者，那现在，他是真的释然了。

既然人贩子还记得他的名字，那说明他做的坏事不够多，良心还没彻底泯灭。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医手忍住激动的情绪蹲下身子轻声说道：“老人家，我认识你说的那个狗剩，他现在过得好着呢！你还是赶紧把药喝了吧，等病好了亲自去跟他道个歉，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听说王医手认识狗剩，老人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他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很吃力地说：“你……你咳咳真的认识狗咳咳剩吗？他咳咳，现在在哪儿？找到咳咳亲生父母了吗？”

听到亲生父母四个字时，王医手的心里一阵凄楚。但他知道，此时不是打听这些的时候。

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所有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平静地说：“他被你拐卖之后吃了很多亏挨了很多打，甚至被人扔到大街上假扮残疾人去乞讨，后来被人救了，跟随师父一起生活，再后来，他的师父被那些人贩子打死了，如果你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或者想亲口跟他说声对不起，就赶紧喝药让自己好起来吧！”

“王大夫，您……”小花起初以为王医手只是为了让父亲喝下汤药而故意配合他说假话，但当他不假思索地将上面这些经历脱口而出时，她才知道这并不是编故事。

王医手看了小花一眼，轻声说：“快给你爹喝药吧！他想通了！”

小花轻轻蹲下身子，将汤药送到父亲嘴边，老人很配合地开始喝，喝了几口后干脆接过碗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看着患者大口大口地灌下，王医手竟如释重负般长长地舒了口气。

“大夫，你真的能把我治好吗？”

没等王医手回应，他接着说：“求你……一定要咳咳把我治好，带我去……咳咳亲自跟小狗剩说声对不起……否则，咳，咳咳咳，我良心不安死不瞑目啊，咳，咳咳咳！”

王医手点了点头：“恩！只要你好好配合喝汤药，我一定能带你去见狗剩！”

喝下汤药后，老人渐渐地睡了过去。

想安慰小花几句，告诉她老人应该没什么大碍时，回头却见小花双臂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喃喃自语：“怎么会？我爹怎么会是个人贩子呢？”

王医手安慰道：“小花，这件事情也许你爹他有苦衷，为今之计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先治好他的病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他是你爹，记住，生命大于一切，一旦人没了，可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说完这些话后，他佩服自己居然有如此宽广的胸怀。

作为被人贩子害得颠沛流离了半辈子至今找不到父母的受害人，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给拐卖他的人治病，心平气和地劝慰人贩子的女儿。

小花叹息了一声突然抬起头来问王医手：“王大夫，你真的认识那个被我爹拐走的小狗剩的孩子吗？”

孩子？王医手苦笑道：“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孩子了，他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你见了他都该叫一声叔！”

“哦对，”小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用词欠妥，赶紧更正道，“那位叔叔现在过得还好吗？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他还好，”王医手双臂交叉紧紧地抱了抱自己说，“你们暂时还是先不要见面吧，等你爹好了以后我再带你们去见他！”

“也好，”小花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爹这症状是不是非典病毒？”

“恩！”王医手点了点头。

这一次的情况跟之前那位女性患者不同，那位患者刚刚失去了父母又突然身患重病，王医手怕她受不了打击自暴自弃对病情不利，但这一次，患者有女儿，他觉得应该让小花知道父亲的病情。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话从医生的嘴里说出来，小花依然手足无措。

王医手安慰她说：“这非典病毒虽然可怕，但其实它就是温病的一种，中医治疗温病有着上千年的历史，所以你无需太过担心！”

听王医手这么一说，小花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二人正交谈间，突然听到屋内有异样的动静，迅速赶回屋子里，发现老人正翻箱倒柜地在找什么东西。

“爹！您怎么下来了？要什么东西我帮您拿！”小花小跑着赶了过去。

老人一声接一声地咳着，根本腾不出时间来搭话。等小花赶过去时，就看他已经从柜子里拽出一床厚厚的棉被，哆哆嗦嗦地披在了身上。

“爹，您冷吗？”小花关切地问。

“冷，冷！咳咳咳，冷！”老人不停地哆嗦。

王医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由地眉头一皱：“不应该呀！按理说，老人家刚刚服了汤药这会儿体温应该下降才对，怎么会不降反升呢？”

“那现在怎么办啊？王大夫！”见父亲满脸烧得通红，吓得不行。

怎么办？病人的疫情越来越严重，加上喝下去的汤药不仅没有让病情减退，反而加重了病情。

王医手迅速给老人把了个脉，是温病没错，服下汤药后病情加重了也没错，方子用对了这也没错，那么，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有人暗暗换了汤药？显然这不可能，屋子里只有他，老人和小花三个人，小花是老人的亲生女儿，她寻找老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将他找到了，又怎么会暗中调换汤药呢？

再说了，当时购买的草药自己都是在场的，整个屋子只有这几种，她想调换也无药可换。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药是假的?

想到这儿，他赶紧问小花：“还有剩下的汤药吗？赶紧给我看看！”

“有，在锅里，我这就去拿！”小花说着，转身就走，王医手直接跟在后面去了厨房。

锅里面除了有几口汤药后还有一些药渣，王医手摘下口罩，双手将锅端起来将鼻子凑过去仔细嗅了嗅，突然闻着味道不对，数秒钟后咬着牙恨恨地说了几个字：“这群王八羔子，做的是人命关天的营生，他们居然售卖假药！”

“假药？怎么可能？”

“你看这犀角，本来是用来就解热的，但是这群丧心病狂的王八羔子居然在里面填充了树脂，这树脂与其他药物混合在一起，就容易让人高热。所以，你爹的病情才会越来越严重！”

王医手一转身，看到的却是小花的父亲一张惊恐的脸。

“是你？小狗剩，真的是你？我记得当年你的左耳垂子正中央有一颗黑痣，你也有，所以，你就是小狗剩对不对？”老人看到摘下面罩后的王医手后惊呼道。

“什么？你就是我爹说的那个小狗剩？”小花不可思议地摇着头。

“是我，你听我说……”王医手沉默了片刻说。

没等王医手解释，小花就继续说：“你其实在来这儿之前就知道我爹是谁了，你恨我爹，想不承担任何责任地杀死他，所以忍住仇恨假装不认识他，然后用药物杀死他！是这样吗？王大夫？”

“小花，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王医手简直不敢相信，前一秒还对自己感恩戴德的小花下一秒就会翻脸无情。

“你半路上故意将药箱子丢进水库里，然后顺理成章地让我去药店里买草药，一旦我爹死了，你就可以推到药店的药不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为自己报了仇，还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你这个人太可怕了！”小花用一种重新认识他的表情直直地盯着他。

“小花！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些药有假，你赶紧换一家中药铺再去抓一副药给你爹服用，否则，你爹可能有生命危险！”王医手没时间为自己辩解，作为一名中医，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比病人的生命更重要。

但是，小花却不再相信王医手，她拽着王医手的胳膊将他推出去，咣铛一声把门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