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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药呢?肚子里
“砰砰砰!”
天刚蒙蒙亮,医馆的门就开始急促地响起来。
孙文丰披着衣服跳下床,经过隔壁王医手的房间时低声说道:“师父,有急诊!徒儿先去开门!”
话音刚落,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王医手穿戴整齐地从里面走出来,抬了抬手,示意他少废话,赶紧开门。
进来的不是别人,真是昨日的那位骨头缝儿疼的小青年,见他再次登门,让王医手和孙文丰颇感意外。
“怎么是你?你不是……”刚拿了药了吗?
不过,没等孙文丰把后面的这些话说出来,便被小青年蛮横地打断了:“怎么不会是我?你们这么糊弄我良心不会痛吗?”
一句话让王医手师徒二人大为吃惊,莫非,他发现什么了?
“这位小兄弟,有话坐下好好说!你刚才说的什么糊弄你,我没怎么听明白!”孙文丰陪着笑脸将小青年让进屋里。
小青年气呼呼地走进来,很不爽地看了王医手一眼,愤怒地将昨日开的药方子往他怀里一摔:“你看看这方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王医手将方子往怀中一塞,气定神闲地迎着小青年的目光问道:“药呢?”
不提药还好,一提到“药”这个字,小青年顿时情绪失控。两只眼睛用力一瞪,怒火蹭蹭地从里往外蹿,仿佛要将王医手活活烧死一般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但是,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两分钟,眼中的怒火便被王医手的从容冷静给彻底浇灭了。
两分钟后,他的情绪从最初的怒不可遏,渐渐地变为痛不欲生。
小青年指了指肚子嚎啕大哭:“药?你还好意思问我药呢?在这儿!”
王医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吃了?”
小青年撕心裂肺地嘶吼道:“没错!被我吃了!你们这些庸医,就是这么草菅人命杀人不眨眼的吗?我明明就是强直性脊柱炎,你却给我开了退烧的药,你们是存心想要整死我吗?”
“吃了就好!吃了就好!”王医手与孙文丰异口同声道。
“你们还有没有点儿人性啊?”小青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足足有十秒钟,然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般,一屁股坐到旁边的一根长凳子上双手一抱翘起了二郎腿,“告诉你们!没好利索之前我不走了!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
“这位小兄弟,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想住的话就住这儿吧!我们好酒好肉的招待你,如果你在我们医馆里出了什么事一切由我们承担!但有一点咱可得说清楚咯!假如你的病好了,你可得替我们挽回受损的名声!你觉得成吗?”孙文丰说。
“成!就这么定了!一旦我在你们医馆里出了事,一切由你们负责!只要我没事,你们说咋办就咋办!”
这主意公平合理,小青年一口答应下来。
中医界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患者都喜欢随大流。比如有一个人说这医生好,其他人便会蜂拥而至。而一旦有一个人说着医生不好,那其他人便会望而却步。
王医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之前接连几个月都无人问津的医馆就因为帮助孙文丰治好了几个流行性乙脑患者便从此患者络绎不绝,而如今也一样,因为小青年说王医手给他开错了药,如今赖在医馆要求负责后,原本慕名而来的患者犹豫了。
患者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从前一阵子的络绎不绝到如今的门庭冷落。虽然王医手对自己十分自信,知道小青年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他对孙文丰的淡定却十分惊讶。
小青年赖在这儿不走,患者越来越少,他为什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是对自己医术深信不疑呢?还是另有其他什么原因?
从早忍到晚,见孙文丰依旧如此,晚上吃完了饭,趁着小青年去茅厕的空档,王医手终于开口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孙文丰微微一笑说:“原因有二!第一,我相信师父的医术。这另外一点嘛……”
孙文丰欲言又止。
“另外一点是什么?”王医手紧追不舍。
“师父还记得我之前是干啥的吗?”孙文丰反问道。
“之前你不是算命先生吗?”王医手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对咯!”孙文丰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
“真的可以算得这么准吗?你之前不是……”曾经因为给人算错了命,结果遭到毒打没办法才改了行做中医吗?
当然,这些话一旦说出口太伤人自尊,所以,话到嘴边时,王医手及时地刹住了车。
孙文丰脸上的肌肉突然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虽然后面的话王医手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但敏感的他似乎已经捕捉到其中的含义了。
他叹了口气说:“原来师父也知道那件事啊!”
王医手自知失言,想要解释几句,不,确切地说是安慰几句。但没等他想出一句得体的措辞来,孙文丰便将目光调到窗外,望着天空中像是刚睡醒一般慵懒舒展着的几片白云说:“其实,那件事并不是像外界传闻的那样……”
王医手追问:“那你为什么要保持沉默呢?”
孙文丰幽幽地说道:“我不想沉默,但我又不得不沉默!”
王医手大为不解:“这是个什么理?莫非,有人威胁你不成?”
孙文丰楞了一下,缓缓地将目光从外面收回来,转而移到王医手的脸上:“不!并没有人威胁我!”
王医手更为不解了:“那,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
正当孙文丰有了一吐为快的欲望时,小青年从茅坑里出来了。二人对视一眼,自觉地将话题转移了。
“感觉怎么样了?”王医手问。
这是小青年“移驾”至此的第一个晚上,由于医馆里只有两个房间,所以,这位“贵客”一来,孙文丰便自觉地将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小青年住,自己则到师父王医手房间打了个地铺。
有人说所谓的知己,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干坐着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
对于这句话我不太认同。
什么叫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是该说的,能说的,可以说的早就掏心掏肺地说完了再也没有新鲜的话题可以讨论了好吗?不干坐着还能干嘛?总不能干一架活跃活跃气氛吧?
王医手与孙文丰就是属于这一种。
晚上,师徒二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却又无话可说,在一起的这几个月各自的那点儿秘密早已说空了肚子,为了省事,索性将傍晚时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你当初命算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行?”师父王医手首先打破了沉默。
其实,他也不是为了活跃气氛没话找话,而是打心眼里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哎,一言难尽啊!”仰躺在地铺上的孙文丰叹了口气说。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此一说,更加挑起了王医手的兴趣。
“师父一定是听人说我给人算错了命结果遭到毒打这一版本,我说得没错吧?”孙文丰微闭着眼睛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面无波澜。
“难道还有其他版本?”王医手用反问代替了默认。
“版本多着呢!不知道师父想听哪一个?”孙文丰咕噜一下翻了个身,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趴在地上。
“自然是想听最为真实的那一个了!”王医手说。
“成!那我就说最为真实的那一版。这事儿的起因是这样,前年春天,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带着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来请我帮他算一算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孙文丰回忆着那件至今让他不愿提及的往事。
“这都能算得出来?”
“能!”
王医手大为吃惊,照这这么说的话,算命的对人类的贡献不亚于医生啊!中医还得经过望闻问切四个步骤才能确诊,算命的单靠一双火眼金睛就能轻松搞定,这也太TM不可思议了!
“继续往下说!”王医手催促道,他越发地想知道孙文丰的那段被传得沸沸扬扬却令人真假难辨的故事。
“我当时其实已经算出来了,那女子怀了七个月,但由于他们结婚才五个月,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个由来就不好说了。再加上我见那夫妻二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尤其是女方像是有什么 难言之隐怕被揭穿一样,看起来十分恐惧。所以,我就没敢说实话,怕男子一冲动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什么伤害!”孙文丰回忆说。
“你的考虑十分周全,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大人造的孽不能让孩子来承担!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他们才结婚五个月?难道也是算出来的?”王医手问。
那个年代不是现在,未婚同居未婚生娃的遍地都是,那时候别说未婚生子了,就是未婚牵个手亲个嘴都是大逆不道伤风败俗是要遭天谴的,如果让人知道女子未婚怀孕,估计那孩子就问世的机会十分渺茫。
甭管生没生出来,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孙文丰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让孩子失去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便自作主张地选择了说谎。
“这倒不是,只是,五个月之前男子曾经与父亲一起来我摊位上测过生辰八字,我是根据测八字的日子自行推算出来他们顶多成婚五个月!”孙文丰说。
“五个月以前测过八字你都记得?”
王医手认为,依据测生辰八字的日子来推算成亲的日子的方法倒是蛮靠谱的,毕竟,只有要成亲的人才会请人合八字。
但他又觉得孙文丰的话似乎太过夸张,自己的记忆就算不错的了,别说五个月之前还仅仅见过一面,就算一个月之前来过的患者他都经常记不住。
“其实并不是我的记忆力好,而是该男子长得比较奇特,眉毛之间长了一颗比较罕见的美男痣,人又长得十分清秀,所以我才印象深刻。”孙文丰的解释十分合理。
“后来呢?继续说!”
连美男痣这样神秘的元素都出来了,这故事一定很精彩。
王医手越听越兴奋,此时的孙文丰并不像个拜师学艺的徒弟,反倒像是一位在给儿子讲睡前故事的慈祥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