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病的不轻啊！

“孩子，记住了，对于大夫来说，奶奶的命比钱更要紧！快走！”王医手提起药箱嘱咐孙文丰照看一下铺子后，便跟着孩子往外走。

“恩！”孩子猛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王医手从小女孩口中得知，她的父亲在几年出去闯关东从此杳无音讯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听闻病死在了外面，母亲得知后当场就疯了，家里只剩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

近日来，邻居家出走了好几年的儿子回来后，奶奶就一直念叨着儿子天天掉眼泪，精神也恍恍惚惚的，经常在炕上坐着坐着就突然下去开门，说听到儿子的脚步声了。

这次摔倒就是堆草垛时又觉得儿子回来了，拔腿就要跑，结果不小心从两根摞起来的凳子上摔下来，后脑勺着地，直接晕了。

孩子的家离医德诊所不太远，急赶慢赶地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在村外的一个草垛旁躺着一个老人，她眼睛微闭着，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

小女孩拔腿跑过去，带着哭腔不停地晃着老人的胳膊：“奶奶！大夫来了！奶奶，你醒醒啊！”

王医手赶紧出手阻止：“别晃小姑娘，让我看看！”

手搭到手腕间时，老人缓缓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了看王医手，扭头问小女孩：“花儿，我这是在哪儿啊？这个人是谁？是不是你爹回来了？”

“奶奶，你刚才堆草垛时从凳子上掉下来了，这位是我给您请来的……！”小女孩拉着老人的手直抹眼泪。

“娘！儿子回来了！走，咱们回家啦！”王医手用眼神阻止了小女孩说出真相的冲动。

“王……”小女孩一脸惊讶地看着王医手。

“花儿，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你奶奶进屋去！”王医手握着老人手的同时给她把了脉，发现一切正常，便顺势将老人扶起来。

“恩！”那名叫花儿的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与王医手一起将老人搀扶进屋。

一落座，老人便拉着王医手泪水涟涟地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与苦楚，王医手则十分配合地听着老人倾诉。

两个时辰之后，老人可能是累了，便拉着王医手的手倚着被子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王医手将手从老人树皮一般粗糙的手中轻轻地抽离出来，提起药箱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王大夫，奶奶是不是又昏迷了？”小花一脸的担忧。

“不会，奶奶没什么大碍，她只是累了，睡着了。”王医手如实说。

“王大夫，谢谢你！小花一脸的感激。

“不客气！”王医手笑着挥了挥手，背起药箱子转身离去。

回来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同样的路，他走了足足两倍的时间。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想着自己的父母此时此刻是不是跟这位老人一样因为惦记着十多年都不曾归家的儿子而精神恍惚？他们是否会因此而摔倒受伤？

想着想着，便走到了医馆门口。

医馆里又挤满了人，孙文丰正忙得不可开交。他快步走进去，将药箱子往桌子上轻轻一放，端起桌子上的一个水杯咕咚咕咚地连喝了几口水。

“师父回来了！”孙文丰扭头看了王医手一眼，而后扭过头去，继续应付着面前的患者。

“恩！”王医手咽下最后一口水，将杯子重新放回到原处。

“啥症状？”孙文丰问一位二十来岁的一位小青年。此人长得弯腰驼背的，像是没吃饱似的给人一种直不起腰杆的感觉。更奇怪的是，大热天的，别人都穿着薄薄的短袖，只有他穿着厚厚的的确良外套，给人感觉像是脖子以上的部位不太正常。

“大夫，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疼，连骨头缝儿都疼。”小青年紧紧地皱着眉，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听他说话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不过，自从医馆火起来以后，天南地北各地前来求诊的人比比皆是，一个外地人慕名而来不足为奇，王医手和孙文丰也懒得打听。

反正，在他们眼里，众生平等。

“除了疼，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吗？”孙文丰问。

“虽然天气很热，但我一直觉得浑身发冷。”小青年使劲儿地裹了裹身上的的确良外套。

“来，张开嘴给我看看！”孙文丰俨然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

“啊！”患者像个听话的孩子，立刻将舌头往外伸了伸。

舌苔很厚，呈绿色，孙文丰脸色一变道：“你病得可不轻啊！舌头都绿了！”

小青年被吓得不轻，双手紧紧地抓住孙文丰的手带着哭腔道：“大夫！救我！”

王医手闻言朝这儿一瞅，果然舌苔是绿的。凑上前去仔细一瞅，顿时吩咐道：“那儿有把刷子，先去把舌头清理干净！”

患者虽然不解，但因为来之前父亲再三叮嘱一定要遵医嘱，于是，便犹豫着拿着王医手手指的方向处的一把刷子，去院子里的水井旁将舌头清理干净。

“师父，为什么要让他清理舌苔？”孙文丰在旁边得一头雾水。

“你刚才没闻到他嘴里有一股什么味道吗？”王医手笑着问。

“好像，有一股黄瓜……明白了，他来之前吃了黄瓜！我说怎么舌头会是绿色的！我还以为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呢！”孙文丰笑着摇头。

患者清理完了舌头再次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伸长了舌头给孙文丰看。

孙文丰仔细一瞧，随口说道：“舌质暗淡瘀紫，苔白！”

然后又把了把脉接着说：“脉沉涩，你这很有可能是强制性脊柱炎啊！我马上给你开点药，包你很快就好！”

果然是算命的出身，什么病都敢打包票。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你们说得没错！我到县医院里去大夫也是这么诊断的，说是什么强制性脊柱炎，但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好法子，那里的医生告诉我仁德医馆医术精湛，一定会给我治好，我就慕名而来了！”

小青年见孙文丰随口问几句看了看舌苔就能确定他的病症，一脸的感激不尽，仿佛孙文丰几句话已经将他身上的病魔驱走了一般。

孙文丰被夸得洋洋得意，低头开始开药方：黄芪60克，白附子，熟附子各15克（先煮两个小时），桂枝，白芍各15克，甘草10克，生姜6片，大枣6枚，炮姜30克，山茱萸30克，龙骨，牡蛎，磁石各30克……

“等等！”王医手说。

“怎么了师父？”孙文丰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惊得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这可能不是强制性脊椎炎。”王医手说。

“不会吧师父？昨天你才刚刚跟我讲解了这个病，徒儿都记在心里呢！如今这位患者的症状跟您说得基本相似，怎么会不是呢？”

孙文丰对王医手这么快就忘记自己说的话表示很惊讶。

“强直性脊柱炎是手脚冰冷，但我刚才无意间碰到他的手，他的手是温热的，不，应该说是滚烫的，所以，我怀疑应该是感冒或发烧。”

“感冒？”小青年与孙文丰异口同声道。

“恩！”王医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一不咳嗽，二不头疼，三不流鼻涕，四不嗓子疼，怎么可能是感冒呢？”小青年用怀疑地眼神看着王医手，又火速走出去看了看外面挂的匾额，生怕自己走错了地方。

见到匾额上的“仁德医馆”四个大字时，这才重新走回来，审视着面前这位如雷贯耳却“名不副实”的王大夫。

“师父，我瞅着他不像是发烧的样子，你瞧，脑子多清醒！您是不是走眼了？”

孙文丰假装伸手去拿王医手面前的水喝，身体靠近王医手时有意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道。

“让他过来，我再给他好好把把脉！”王医手顺势往身后的椅子上一坐。

“是！”

孙文丰做了个请坐的动作，示意那位小青年患者坐下。

小青年患者将手伸出来，王医手重新把了一次脉。发现虽然症状跟强直性脊柱炎很相似，但却并非此症。

“大夫？我究竟是个什么病？”小青年问。

王医手略微思忖了一下，说：“我徒弟和县医院说得对，我就按他说的给你开药，包你药到病除！”

听王医手这么一说，小青年脸上的肌肉顿时放松下来，所有的疑虑一扫而光，很配合地照单抓了药。

“师父，原来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啊？”觉得自己胜过师父一次的孙文丰颇有点儿小骄傲。

“连你都骗过了，看来我的演技有进步啊!”王医手看着那位小青年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

“师父，你说的啥意思啊？我怎么没听懂？”孙文丰问。

“我如果不那么说，你觉得他还会在这儿抓药吗？”王医手说。

“应该……不会吧？”孙文丰也有点儿不太确定。

“哎，如果不在这儿抓药，万一去别的地方真的给当成了强直性脊柱炎来治的话，延误了病情恐怕就不好办了！”王医手叹了口气说。

“哦！”孙文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师父给他开的都是退烧的药了？”

“你说呢？”王医手调皮地卖了一个关子。

“早知道我看看药方子就好了！”孙文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