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半路捡个老徒弟

壮汉顿时满脸堆笑地跟孙大夫赔不是：“孙大夫，刚刚是我不好，您可千万别放心上，我这人啊就这急脾气，一着急就容易暴躁，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成吗？”

“恩！看出来了！”孙大夫轻轻从王医手手中接过药碗，面无表情地藐视了壮汉一眼。

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下，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号丧声：“我滴个爹呀！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哪！活生生的一个人进了医馆的门就被治死了，你让我们做儿女的可怎么活呀！”

“外面什么动静？”王医手眉头微微一蹙。

壮汉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了，仿佛想起来什么大事一般迅速起身冲了出去，不明所以的孙大夫紧随其后。

“住口！都住口！嚎嚎什么嚎嚎！咱爹还没死呢！”壮汉对着门外的三四个穿着清一色孝服的男男女女呵斥道。

“没死？不是说好了五分钟不出来就……”女子抹了一把眼泪，直接就要往里走。

孙大夫往门前一站，板着一张瘦驴脸一言不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子一圈。

女子顿时明白过来，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脱下身上的孝服，往身后的一位男子怀里一塞，说了一句：“听到没有？脱了脱了！都把衣服给我脱了！咱爹没死！”

众人顿时回过味来，纷纷开始摘帽子脱孝服。

最后，这一堆衣物由一位年纪稍微小一点的男子将衣服送回去，其余几个人便感恩戴德地对着孙大夫点头哈腰地一边陪着不是，一边说着一些诸如妙手神医起死回生之类的很是悦耳动听的话。

谁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其实他们同时也是听觉动物。

不信你瞧，虽然说话的女子已年近四十岁，皮肤粗糙气质不佳，五官也平淡无奇毫不出色，但一张嘴吧吧地能说出花儿来。孙大夫越听越受用，一张黑脸也在这些美妙的话语中渐渐地从阴转晴由冷变暖，最后竟越发地和颜悦色起来。

孙大夫领着病人的儿女往里走，帘子刚一掀起来，王医手便从里面钻了出来，右手轻轻一扬说了声我先回去补个觉，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送送你！”孙大夫紧跟着出来，顺手将挑起的帘子轻轻地放下，留下患者的一大家子在里面叙话。

“王大夫！王大夫！”孙大夫在王医手身后紧追不舍，虽然一把年纪在糊弄患者方面占尽了优势，但是腿脚还是远远不及年轻人的，等他追上时，已经到了王医手的诊所门口了。

“你跟来做什么？回去吧！照我之前的方子继续熬药给他喝，估摸着用不了几天就好了！”王医手手轻轻一推，门便吱嘎一声打开了麻。

“王大夫，这……家里是不是招了贼了？”孙大夫见王医手钥匙都没往外拿便直接推开了门，顿时脸色大变。

“哪儿来的贼呀？我这儿成年累月的不见个人影儿，小偷都懒得进来！”王医手自嘲道。

“那这门……”孙大夫仍是不解。

“这门我昨晚压根儿就没锁！”王医手朝着屋子里的一张板凳努了努嘴，示意他坐。

“你瞧我，昨晚光着急了，竟一点儿都没发现这细节！当时你要回来我还死活不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孙大夫尴尬地笑着。

“行了，现在把我送回来了，你该回去看看患者了，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一会儿还会有人来找，到时候你给他把个脉，看看是不是湿温病湿重于热，如果是的话，就按照昨天的方子给他们开药！”王医手嘱咐道。

“王大夫，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孙文丰之前就是个算卦的，并不懂什么医术，只是前不久读了几本医术跟着一个老中医学了几个月，一些头疼脑热的症状我还能混弄着对付过去，这些事关生死的大病我是不敢尝试了，万一闹出人命来我这条老命可不够赔的！”

在王医手不计前嫌不计得失的帮衬下，孙文丰总算是说了大实话。

昨晚他还盘算着，一旦治疗失败，如何才能将一大半的责任推给王医手，但他万万没想到，王医手竟然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不图名不图利，却冒着风险去帮一个抢走他所有生意的对手，医术暂且不说，就光这份医德也足以让他感激涕零。

“你啊！总算是醒悟了！不过现在知道还不晚，听我一句劝，等这事儿过去后出去好好学习几年吧！别把人命不当回事儿！”王医手说。

“王大夫！你医术高明医德高尚我孙某人心服口服，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师父！我关了对门的店来跟你学医，你若是不收，我今儿就不走！”

说着，孙文丰就打算往地上跪。

那年代拜师都是需要跪地敬茶的，这是规矩。

孙文丰的这一举动彻底吓坏了王医手，五十岁的人跪二十几岁的孩子成何体统？好在他眼疾手快，及时出手扶住了孙文丰的胳膊，没让他的膝盖碰到地。

“孙大夫，你这样岂不是折煞了我这个做晚辈的？”王医手双手将孙文丰扶住，但孙文丰似乎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两人僵持着，一个蠢蠢欲跪，一个用力将他架在半空，谁都不让步。

“王大夫，我这是要拜师啊！莫非你是嫌弃我，不愿意收我这个愚笨的徒弟吗？”

“想给我做徒弟不是不可以，但你做长辈的这一跪直接把我的福寿跪没了，我还怎么教你？你还是行行好，多给我留几年活头我才有时间把医术一一传授于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么说，你同意了？”孙文丰咧嘴一笑，两只原本就不太大的小眼睛一眯缝直接挤成了一条缝儿。

“同意了，快起来吧！”

“徒儿谢过师父！”孙文丰说着又要往地上跪。

“嫌我命长了是不？”王医手假装生气道。

“哦，我忘了，呵呵，谢谢师父！徒儿告辞！”

看着孙文丰一把年纪了还一副小孩的心性，王医手目送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哑然失笑。

果然不出王医手所料，等孙文丰回去后，屋子里便塞满了形形色色的患者和家属。这些人都是近几日来医馆看病的人，症状都一样。他按王一手的吩咐，用昨日的药方给患者开药，并嘱咐他们一定要按时按量地给患者服药。

“要是患者昏迷吞不下就灌下去！”孙文丰说。

这时，里屋的帘子被人掀开了，差点儿死在这儿的那位患者的儿女一边一个搀扶着老人往外走，老人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精神头还不错。

见他们出来，一屋子的人自动往旁边闪，给他们让路：“哎呀，昨天还昏迷不醒，今天就好了？真是神医啊！”

孙文丰听着众人的赞美，看着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眼神，脸上火辣辣地烫。

为了尽快让患者恢复，孙文丰在医馆里亲自为患者熬药，并一一分给他们服下，随后又给他们开了方子送他们离开。

几日后，当患者再次来到医馆时，却发现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个告示：本人在对门的仁德医馆拜师学艺，有需要的请去对门找我！

“对门？”

一群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调整到对面的仁德医馆的匾额上。

“对门的那位不还是个孩子吗？”一位四十多岁的体态略显臃肿的妇女说。

“连孙大夫都要拜他为师，看来，那孩子不简单啊！”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说。

“走，咱到对面看看去！”

孙大夫医术如此高明，都要到对面的仁德医馆去拜师学医，看来对门的那位不可小觑啊！一时间，王医手名气大增，方圆百里之内的患者都慕名而来。

再怎么说，孙文丰也是学过三五个月的医又开了好几个月的诊所，比那些对中医一无所知的门外汉要好得多。

所以，如果王医手遇上急诊需要上门诊治的，就会将医馆撂给孙文丰照看。

一日清晨，刚一开门就涌进来五六名患者，孙文丰将他们迎进门后，王医手便挨个替他们诊脉。等屋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名患者时，王医手才发现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长长的头发脏兮兮的，上面落满了碎草，由于等得时间比较长，额头上的汗珠渐渐消退，身上的那件粗布衫还湿哒哒的。

不难看出，她是跑着来的，而且跑得很急。

“孩子，你哪儿不舒服啊？”王医手语气温和地问。

“你是王医手大夫吗？”孩子有点儿不太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传说中医术高明的大夫。

“没错，我就是王医手，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家里的大人怎么没一起来呢？”王医手很是奇怪，莫非，这孩子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找不到爹娘的可怜娃？

想到这儿，心就开始莫名地疼。

“王大夫，我奶奶摔晕了，我没有钱，你能去给她看看吗？”孩子声音小小的，眼神怯怯的。

可能是怕遭到拒绝，两只手不停地扯着衣角。

“奶奶晕倒了你怎么不早说呢？快带我去看看！”王医手说。

“我没有钱……”小女孩仍然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