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二章 赵子龙义服王平 曹孟德喜逢救兵

诸葛亮收兵回营，众将不解其意，黄忠忍不住问：“军师，我军士气正旺，且魏军几夜没有睡好觉，此时与曹贼决战，必定大获全胜，为何退兵？”

诸葛亮羽扇轻摇，笑道：“黄老将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之所以退兵，是已经料定，曹操今晚必定退兵；只要他渡过汉水，再无险可守，汉中之地尽归我矣！若强行攻打，困兽犹斗，曹操尚有十万大军，我军必定是惨胜，无数士兵要送了性命，所以我退兵是上策！”

黄忠恍然大悟，说：“怪不得曹操忽然退兵，想必也是看到了决战必败，不如退却，保留一些元气。”

诸葛亮点点头，说：“曹操征战多年，当机立断，以小败挽回大败，也是个枭雄！大家各自回营休息，晚上听调！”

谁知曹操回到营中，召集众文武计议，打算晚上趁天黑逃走。

谋士贾诩献计说：“魏王，诸葛亮善能用兵，刚才他有意收兵，也是逼我们撤退之意，也能料到我们晚上逃走；我看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大军光天化日之下，立刻开拔，出其不意北渡汉水，然后烧毁浮桥，诸葛亮必定来不及追击！”

曹操大喜，下令副将王平带一万兵马守营，拖住诸葛亮，大军立刻出发渡汉水。

曹操为何留下王平？因为王平虽然武艺一般，却平素遵守并履行法度，与人交谈从不开玩笑，从早到晚，都能端正坐姿，是个执行死命令的副将，不会临阵脱逃。

曹操立刻率大军北渡汉水，随即放火烧毁浮桥，大军安全了！

曹操骑马立在汉水边，叹息道：“诸葛亮啊诸葛亮，尔之用兵胜过管仲、乐毅，可与孙武、吴起相比，老夫与尔相比，望尘莫及！”

曹操下令，离汉水十里，重新扎营下寨，仍不肯就此放弃汉中，退回许都。

曹操刚刚退过汉水，汉军探马已经禀报诸葛亮：“军师，魏军巳随曹操渡江而去，只留下王平在此守营，请军师定夺！”

诸葛亮大喜，虽然曹操退得太快，有点意外，但是毕竟自己达到目的了；连忙下令，赵子龙去战王平，攻取曹操大营，夺取魏军没来得及运走的辎重。

赵子龙整顿盔甲，出营上马提枪，带领本部五千兵马到魏营前叫战。

部下喝道：“呔，魏军听了，我家赵大将军在此，命贼将王平出来送死!”

魏营守营将军王平知道汉军早晚要来，早就做好杀身成仁的准备，决心死战拖住汉军，为魏王重新布防争取时间。

听到赵子龙来叫阵，王平点起一万兵马，倾巢出动。

王平和所有的魏将一样，早就听闻赵子龙的大名，十分羡慕他的武艺，也很崇尚他的武德。但是因为年轻，又是不出名的副将，一直没有机会和他在战场上较量，也不够资格。

王平自恃武艺不弱，有心要想与赵子龙见个高低。王平心想，曹操领着众文武都过了汉水，这儿就剩下我一个可以抵敌的战将，反正大营早晚要失，不如趁这个时候去会一会这位绝代名将，领略一下他的枪法，即使战死，也死得其所了。

因为曹操奸诈，平常屡以小恩小惠施人，所以部下也不乏肯为他卖命的人，王平就是其中一个。

赵子龙见魏营大开，出来的一员战将也是银盔白甲，白马银枪，身材也不甚高大。

此人皮肤白皙，眉目清秀，不论是在打扮上，还是气质上，与自己年轻时十分酷似，倒是一员风流战将。只是他在曹操手下为将，赵子龙又为他感到惋惜，便喝道：“来将扣马，报名受死!”

王平扣住战马，长枪一横，颇有气概地说：“赵子龙，大将军乃是魏王驾前，汉水大营守将，姓王名平，奉魏王之命在此迎敌。”

赵子龙听得“王平”二字，心里顿了一顿，觉得这个名字既陌生，又熟悉，可又想不出这个名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便问道：“王平，你可有字么？”

王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战场上打斗根本用不着问人家的字的。但是赵子龙既然问了字，出于对他的敬重，王平没有回绝赵子龙的询问，说：“我双字子均。”

“王平，王子均？”赵子龙惊问道。

“正是。”王平应答。

赵子龙接着又问：“王平，你家居何地？”

王平想，赵子龙这个人怎么这样罗嗦，问了名字还要问祖籍。我与你初次相见，我的家乡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便有些不耐烦起来，说：“徐州小邳东门外。”

赵子龙听了眼睛一亮，急急追问：“汝父可叫王军？”

王平想不到赵子龙非但对他的名字、籍贯感兴趣，而且能够说出他父亲的名字，真是意外！

王平此时也认真了，应道：“小将的父亲正是王军，赵将军缘何知晓？”

赵子龙一阵惊喜，问：“令尊现在何处？”

王平惑然道：“数十年来，生死不明。”

赵子龙的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满面怒气，腮下的白须气得乱抖，瞪着王平说不出话来。

王平不解，问赵子龙说：“赵老将军，因何发怒？”

赵子龙平复了一会心情，娓娓道来：“建安十三年，我随皇叔、军师血战于当阳，被操贼百万之众追赶，大军困于长坂之道，主母、小主阿斗尽皆失散。我于土山之上枪挑贼将高览，救得大主母脱险，二冲当阳又斩二高，夺槊三条，杀进第二重山套。其时明月当空，清辉普照，忽闻马后有人叫唤：‘马上将军莫非赵子龙？’我不知何人叫唤，回首观望，见乱尸堆上一人倒于血泊之中，脸色苍白，两腿已断。我催马上前，近前一看，乃是一员汉军，为护主母身受重伤，求我赐他一枪，免受断肢之痛。我问其姓名，言道乃是皇叔麾下骑兵，家居小邳东门，姓王名军。我问他可有言语嘱托，他说，家中有一子尚幼，单名一个平，表字子均，教我倘能相遇，看在其父为大汉捐躯的份上，格外照拂一二，死亦瞑且。我闻其言，观其景，何忍刺他一枪！我听到深山之中有婴儿啼哭之声，便将鞘中宝剑掷于地上，拨马而走。待我救得小主出山时，见汝父项中寒光闪闪，已饮剑而亡了......”

王平听到这里，忍不住撕心裂肺的痛楚，嚎啕大哭了起来：“父亲，小儿王平在此，您可听到吗？父亲啊......”一阵悲痛，一阵哭喊。

赵子龙说：“王平，操贼乃是你的杀父仇人，乱世之元凶，你不思兴汉灭曹，而助奸作乱，岂不是不忠？汝父含冤于九泉，你不思报仇雪恨，却为贼助逆，岂不是不孝？汝父与我皆为汉室出力，你反而兴兵抵挡，岂不是不义？”

王平羞愧得无地自容，掉转手中的银枪要自杀！

赵子龙急忙刺出亮银枪，一枪击落王平的银枪。

赵子龙大喝一声道：“王平，你好无道理!父仇未报，轻易言死！要死，也要死在杀敌的战场上，杀身成仁，才是大丈夫！”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平猛然醒悟，面朝汉水方向咬牙切齿地骂道：“曹操老贼，王平不报杀父之仇非为大丈夫!”

赵子龙欣然带着王平和一万部下归顺汉军，兵不血刃，来见诸葛亮。

诸葛亮听完来龙去脉，心中大喜，好言劝慰王平一番，让他暂居原职，一有战功，立即升迁。

诸葛亮见王平身材、长相和子龙差不多，灵机一动，说：“王平，子龙与你父亲有缘，你何不拜他为师？苦练本事，为父报仇！”

王平大喜，当场跪倒，给赵子龙磕了三个头，正式拜师。

马超听完王平的遭遇，勾起父仇，急切地向诸葛亮请战。

诸葛亮看众将斗志昂扬，心中大喜，下令全军赶制木排，夜里渡过汉江。

马谡不解地问：“军师，白天渡汉江更安全些，为何要夜渡？”

诸葛亮说：“曹操也懂兵法，我原先料定他趁夜撤退，谁知他光天化日地就逃走了；若我军白天渡江，曹操可能派兵来攻，趁我军渡过一半，放箭攻击。我已提前观察了天象，今夜月明风轻，正好出其不意地渡过汉江，夜袭曹营。这一仗是与曹操决战，众将务必戮力向前，一战把曹操尽行赶出汉中，获取全胜！”

众将大喜，纷纷去帮助士兵伐木制作木排。

到了晚上，诸葛亮命所有士兵拔寨而起，亲抵江边指挥。半夜之间，汉军全都到了对岸。

曹操已经入睡，忽听探马禀报汉军偷渡汉江，情知已来不及阻拦，急忙下令，把粮草、辎重先行装车撤退，退往斜谷。

曹操刚下令运走粮草、辎重，营外杀声震天，汉军蜂拥而来，曹操急忙下令应战。

两军一阵混战，马超一马当先，直扑曹操中军大营，要为父报仇！

曹操被这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搞得手足无措，他做梦也没想到王平非但没有为他效劳，拖住汉军，反而倒打一耙，领兵来攻！

两军混战，汉水之畔杀声连天，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刀枪四起，惨叫连连。

可是马超却无心混战，他一心要找到曹操，独自骑着战马在战场中东闯西荡，金枪乱刺一通。

忽然看见人群稠密处，有顶王冠熠熠闪光，正是曹操在发号施令，身旁围绕着一大群文臣谋士。

马超纵马上前，高声吼道：“曹贼休走，马超特来讨还血债，为父报仇，你拿命来!”

文人平时主意不少，看见马超追来，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曹操看见马超追来，心里怕得不得了，因为马超这个人武艺高强，性情刚烈，杀性又重，与自己有杀父之仇！当年潼关一战，自己被马超杀得割须弃袍，差一点丢掉性命，虽说事隔多年，但是今日这一幕又要重现，曹操不禁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曹操也顾不得汉水边的战况，打马就逃，边逃边叫：“谁来护驾？谁来护驾？”

马超十分得意地打马就追，喊道：“曹操老贼，今番再能死里逃生否？”

就在此时，横斜里冲出一将，让过曹操，对着马超大喝道：“西凉小儿，休得猖狂，许褚在此！”纵马驰到跟前，便向马超搂头盖顶一刀劈去。马超急舞金枪招架，与许褚战成一团。

曹操被许褚救驾，放下心来，举目一看，四处都在厮杀，到处在拚死，到处在流血，将军们各自奋战，乱军之中并无安全之地；曹操避开了马超，往人群稀少处骑去。

谁知没骑多远，旁边冲来一员汉将，正是王平！

王平在混战中脱出身来，也怀着同样的心情要找曹操报仇，左冲右突到这儿；王平正巧碰到了孤身一人的曹操，暗想，好极了，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王平拍马上前，喝道：“操贼，杀父之仇岂可不报？王平来也！”

曹操见是王平，也叫嚷着要为父报仇，心想，马超之父马腾的确是被我所杀，你王平的父亲是谁，我一点也不知道，怎说也要报杀父之仇？

曹操见王平来势汹汹，一边打马狂奔，一边呵斥道：“大胆王平，老夫何曾杀害汝父？”

王平喝道：“家父乃是大汉刘皇叔麾下骑兵，昔日在当阳道上遭你杀戮，此等大仇，没齿难忘!还不与我拿命来！”

曹操气得说不出话，我一生征战，死在我手下的士兵何止成千上万？若人人来报仇，我有几个头？你王平从张鲁手下投降我，我曹操未曾亏待过你，你却将我的大营献于诸葛亮，罪不可恕！

曹操一边生气，一边打马狂奔，毕竟平时不常骑马，马术大不如前，慢慢被王平赶上！

王平大喜，挺起银枪就刺，曹操心知不妙，拼命抽打战马，避开这一枪。

王平看曹操忽然打马狂奔，一枪没刺中，心中火起，举起银枪略一瞄准，脱手掷去，直射曹操后背！

曹操听见身后有风声，只得往战马上一趴，准备让过头颅，硬挨这一枪。

忽然“当”地一声，一支大刀从曹操头顶上掠过，击飞王平的银枪，是曹洪赶来救驾了！

曹操大喜，一边纵马狂奔，一边下令：“曹洪将军，就地诛杀王平！”

曹洪点头领命，拍马过来，举起大刀就砍。

王平手无兵器，圈马就逃，曹洪紧追不舍。

正在危急时刻，忽然一将冲来，让过王平，起手一枪刺向曹洪，斗成一团！

王平勒马一看大喜，原来是赵子龙不放心他，一路尾随追来，恰好救了自己一命！

曹洪看见赵子龙，心里发虚，情知不是子龙的对手，于是先下手为强，大刀连劈，趁着子龙闪让之际，拍马就逃。

赵子龙哭笑不得，曹洪也是有名的大将，说逃就逃，生死面前，面子也不要了！

诸葛亮也骑着白马，亲临战场，刘封和马谡一左一右卫护。

诸葛亮一看，魏军无人指挥，曹操逃走，将军们各自为战，很快溃不成军，向北败退；诸葛亮大喜，命严颜、阳群、刘巴等将带兵去守住各处通往南郑的要道，切断了魏军的退路，不让他们再回南郑，逼得他们往西北逃窜，从斜谷退回长安。

马谡问：“军师，何不围而歼之？”

诸葛亮道：“夜晚作战，很难全歼；何况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敌军与我们人数相当，不宜围歼，以防狗急跳墙。现在曹操与大军失散，群龙无首，军粮、辎重也不足，且待天明，我们大军再追击，事半功倍！”

马谡点点头，佩服不已，诸葛军师总是料敌在先，通盘考虑，人所不及。

诸葛亮见魏军纷纷败走，下令鸣金收兵，就在曹操留下的营寨中歇息一晚，埋锅造饭，吃饱就睡，天明后再追击。

魏军四散逃走，往南郑的路上都有汉将把守，只好一股股地逃往西北斜谷方向。

再说曹操，一路打马狂奔，心里盘算；南郑本来是要地，但是守将曹洪的兵马被自己连粮草一起调来，已是一座空城，去了也守不住，还可能被诸葛亮包围；那么只有奔西北方的斜谷，经斜谷退回长安，再奔许都，是最近的一条路。

曹操奔驰一阵，听听后面的厮杀声渐渐远去，汉军并没有追来，曹操勒住战马，下马掏出干粮，就着路边的溪水吃了几口。

惊魂甫定，曹操吃了些干粮，安下心来；环顾四周，群岭峥蝾，山峦叠翠，群山起伏，几十里不见烟火，荒凉偏僻。

曹操心想，当务之急，是要聚拢兵马，不然成了孤家寡人，如何是好？

曹操摸摸身上，养尊处优惯了，一样东西也没带！

曹操忽然看见月光下自己的黑影，王冠还在头上！

曹操一喜，王冠上辍着不少明珠和宝石，夜晚更是闪闪发光，把它挂在树枝上老远就能看见，可以给溃兵指路。

曹操吃力地站到马鞍上，把王冠除下来挂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然后跳下战马一看，果然闪闪发光，老远就能看见。

曹操欣喜地坐在路边山石上，等魏军来投靠。

没过多久，忽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起，曹操一喜，终于有手下士兵找来了。

曹操忽然又一惊，这马蹄声非常整齐，像是大军开进，败兵应该没有这么整齐的马蹄声，莫非是诸葛亮派兵追杀？

曹操多疑，想到这里，急忙牵着战马，躲进树林里，偷偷往外看。

只见没多久，一骑骏马骑到树林边，为首一将，身高足足有九尺，头如巴斗，眼如锕铃，眉如海参，狮鼻虎口，两耳肥大，紫棠色的皮肤，腮下须髯根根都似金丝一般，就连头发和毫毛也是一片蜡黄，竟然是个黄须儿。

曹操离得远，看了心里纳闷，这人多像我那儿子曹彰？

这时那人扣住黄骠马，架住了兵器方天戟，滚鞍落马，说道：“咦？这明明是我父王的王冠，怎么会在这里？”

曹操一听，喜不自禁，走出树林说：“曹彰我儿，为父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