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冬日作战

大唐与伪梁之间的战争，对于双方来说都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自黄巢之乱后，大唐皇室的威严就越发衰微，而朱温在洛阳弑君篡位，则是彻底将大唐最后一点儿尊严踩踏蹂躏至尽。

虽然李弘益拥戴李柷登基，延续了大唐的国号，但是在很多人眼里，尤其是那些地方实力派藩镇节度使们看来，所谓的大唐不过是李弘益这个“曹操”的小小手段而已。

因此当年李柷登基，李弘益广派使者四处联络，却没有得到太多的回应，就是因为各藩镇节度使们觉得，朱温都称帝了，他们这些有实力的，未必不能做朱温第二。

于是便一个个装糊涂，天下藩镇之间彼此攻讦，可以说朱温帮他们将最后一面伪装的面具彻底撕碎了。这其中王建称帝就是最好的例子，若非李弘益立刻派兵，三月定蜀，只怕如今天下不知道要多出几个皇帝来。

大唐与伪梁这一战，对于野心家们来说，就是一场谁是代表天下正统的战争。在这场战争没有决出最后的胜者之前，各地实力派都在静静地观望。像淮南杨渥这样的二世祖，李弘益有意示好，他都不肯明确自己的态度，便可见其他藩镇的心思了。

“浮生偷得半日闲”办了个小小宴会的李弘益，在宴会结束之后，立刻向曹用行继续增兵，并再次向河内城方向派出了一支八千人的步军支援。

自打算主动向伪梁出兵以来，李弘益就一直与朱温周边的势力联系，他最看好的就是河东李克用。毕竟欧阳修的那篇《伶官传序》实在太有名了，而且李弘益起码知道，灭了伪梁的正是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

只是李克用的态度同样有些暧昧，当初李弘益拥戴李柷，在李克用看来，自己也被李弘益给蒙蔽了，若是拥戴一事有自己的参与，他李克用还是大唐最可靠的忠臣，当然现在也是，只是境遇就有了许多不同。

李克用是个充满了江湖气概的人物，唐昭宗李晔封他为晋王，将他加入大唐皇室宗谱，他便顿时忘记了当初与李晔针锋相对、彼此不容的旧事，只觉得士为知己者死一尽君臣之义也是应该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李弘益一直信任李克用的原因，但是盖寓的去世、朱温的紧闭、李弘益为了休养生息而提供的有限支持，让李克用的心境发生了许多变化，他数次在酒宴上抱怨，说李弘益为了保存实力，却叫河东独木去顶着朱温猛烈的攻击。

李弘益自然也存了这样的心思，他的愿望是消除天下藩镇，使得天下再次一统。为了这个目标，他李弘益就要先成为天下最大的军阀，而带着独立性质的河东，实力越弱对大唐越有好处。

但是河东毕竟是盟友，李克用这些年还是心向朝廷的，所以一决定出兵潼关，李弘益立刻派李存孝领骑兵奔赴河东道支援。

在李弘益看来，朱温是一条猛虎，大唐虽然也不见得弱了许多，但是快速平定朱温、统一天下才能够避免华夏民族在五代十国的纷争中流太多的血，最后却叫北面草原的游牧民族趁虚而入。

所以在朱温这个最大的敌人面前，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共同对付朱温才是真道理。虽然目前只有河东这一家盟友，却更显示出了李克用的可贵之处。

眼下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气寒冷，而且河南道又下起了大雪，绝不是大军出战的好时机。这么多年的征战生涯，李弘益好歹有了许多经验，越是双方交战兵力多的大战，对于天气、地形、补给、士气、纪律等的要求越高。

他给李存孝和曹用行增兵，就是想在朱温到来之前，在怀州、郑州两个战场上对伪梁形成局部的兵力优势，歼灭更多的伪梁有生兵力。

潼关到洛阳一带，当初朱友宁十余万大军防御，而这是大唐出兵向东的必经之路。只是这一带毕竟还是黄土高原的余脉，地形对于大军行进作战并不利，于是李弘益便准备在河东开辟一片战场。

哪知道朱温却未被河东的战局所吸引，康怀英不行就派李思安，李思安大败就派张归霸，前后三任潞州行营招讨使，统领的部下兵力却越来越少。一方面是连续大败折损，另一方面是朱温派出的支援也不足。

显然朱温知道，他和李克用打了二十多年，既然二十多年都没有决出胜负，那么河东战场相比之下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而代表了大唐的李弘益，才是他必须要防备的重点对象。

这也是为什么朱友宁还没有完全落败，刘知俊就已经在路上了，而刘知俊还没到洛阳，刘鄩就跟着被调了来。朱温也知道，他最大的敌人是谁。

曹用行统领的玉门、彰义、镇西、驻跸四军，可以说代表了整个天下最强大的步战攻击力，然而战事打了快一年，才不过勉强将都畿道拿了下来，其中还有刘知俊开城投降没有在洛阳抵抗的原因。

这也让李弘益意识到，他原本以为大唐天下无敌，现在看来朱温手下的精兵强将同样与大唐最强大的军队有一拼之力的。

看明白了这一点，李弘益有些担忧了起来。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是绝对不愿意与朱温打持久战的。就像河东的李克用，朱温与他就打成了持久消耗战，而相对弱势一方的河东，李克用这一次尽起大军，也不过八万兵力。

所以李弘益必须要在战场上占有先机，按照他原本的设想，是要与河东一起形成黄河南北两个战场，这样就可以对朱温的兵力形成牵制和分散，然而朱温对张归霸的“见死不救”，到现在也不过从卫州派了数千人支援，还被王彦章打退了。

结合从汴州等河南道东部州县传回来的情报，朱温已经开始调动兖、青等州的守军，源源不断地向开封方向进发，估计年后开春天气变暖，朱温就要来了。

在此之前，至少要解决掉张归霸或者刘鄩其中一人，相对来说，张归霸那里更好对付一些。因此李弘益给曹用行的命令就是，不管天气如何，一定要尽快拿下河阴，将刘鄩从荥泽赶出去。

此时的黄河河流走向，还是在河阴北、武陟南的汴口，斜向东北，过卫州入渤海，并非后世那样，毕竟历史上黄河改道改了数次了。

只要曹用行拿下河阴，武陟守军也就断了自黄河南面的支援，与河内城一样，都将成为孤城。这样就能将张归霸的部队分割开来，也算是断了朱温一臂，更为关键的是，李克用要从太原赶来了。

这两年李克用的身体不大好，大约是常年征战，又被朱温压着打，劳心劳力，再加上年纪过了五十岁，所以李克用开始逐渐将军事权力移交给儿子李存勖。

这一次李克用是主动前来的，李存勖三垂冈大捷，再加上李弘益在黄河南岸的步步紧逼，让他看到了战胜朱温的希望，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必须要和李弘益谈上一谈。

为了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主动权，李弘益也希望能有一场胜仗提高底气。李克用也存了同样的心思，因此他人还在太原，就已经传令，让李存勖不顾风雪，加紧对河内城的攻击。

于是接到命令的曹用行，领着大军冒着大雪继续推进，杀到了河阴城下。守卫河阴的是大将牛存节，原本刘鄩派他准备入怀州支援张归霸，但是李弘益这里进攻猛烈，却逼得牛存节不敢轻易离开。

战争打到现在，刘鄩和牛存节都已经知道，李弘益主导的大唐军队，当真可称得上天下精锐。打阵地战，若是不计伤亡，倒也能跟大唐步军打上了几合；但若是打运动战，遇到大唐骑兵，可就当真没有多少胜算了。

这就是李弘益大建骑兵带来的最大优势，大唐骑兵一是战马精良，都是凉州、丰州等地的大马，而且李弘益又重建了大唐的马政制度，因此大唐战马不缺。二来骑手经验更加丰富。

骑兵是很难练的一个兵种，而李弘益从凉州时代就重建折冲府兵制度，鼓励民间养马，骑术也是民兵的必修课，从这一点来看，大唐的骑兵后备力量要更加充分。

曹用行这一路上都是在打攻城战，自觉得越发得心应手，在他熟练的指挥下，河阴被猛攻了大半个月，黄河结冰的河面也被火炮轰炸，让武陟县妄图退回南岸的守军不得不灰溜溜地逃了回去。

最终牛存节坚持不住了，他无奈地让出了河阴，将黄河北岸的友军给卖了。刘鄩焦急得满嘴是疱，虽然地面积雪结冰不利于大唐骑兵冲锋，但是李弘益不断调动小股骑兵骚扰，他派往支援河阴的军队，两次无功而返。

到了春节的前一天，李弘益收到通报，晋王李克用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