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朱温亲征

怀州河内城西门外，李存孝站在中军大帐前，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沉声问：“情况如何？”飞虎军长史吴展撑着一柄黑色纸伞，抖了抖落满了雪的披风，说：“城北河东军犹在猛攻，龙捷军已经拦截了三批河内城派出的使者。”

河内背靠沁水，地处沁水与泫水两条河流的交汇处，李存勖引河东大军前来，围住了河内城的北面和东面，李存孝则在西门，只留南城门未攻打，他却命令狐行在城南游走戒备。

李存孝被李弘益救走时，李存勖不过十岁，他与李存孝并无什么深厚的感情，对于李存孝投河西，只觉得这是个背叛了自己父亲的叛徒，因此即便在监军张承业的劝说下，也不愿主动与李存孝见面。

李存孝也不想见河东故人，只是派人与李存勖联络，确定了各自攻打的方向，便再无来往。以前的李存孝只是个猛将，然而经过李弘益多年的刻意培养，他已经逐渐适应了一名统帅的身份。

在有些将领看来，一个小小的怀州，只大唐就足以拿下，何须让独立于长安之外的河东势力参和进来？李存孝却知道，现在河东还是李克用说了算，而李克用是个极重感情的人，李弘益如此安排，显然是不想激化与河东之间的矛盾。

毕竟现在两家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伪梁的实力也不是大唐在短时期内就能拿下的，所以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与河东联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驻守河内城的是张归霸，当初李落落就是被他所擒，故而在葛从周被李弘益请求、又送了河东一千匹战马后，张归霸就成了李存勖现在最想除掉的那个人。

飞虎军与玉门军一样，接近三分之二的士兵都是骑马的步兵，因此攻城的重任就落在了飞虎军头上。而李弘益又派出了玉门军的一个营，交给赵匡凝统领，专门负责挖掘地道。

只是天寒地冻，挖掘地道也暂停了下来，李存孝又不可能派骑兵攻城，所以他的主要任务，还是牵制河内城的反击，肃清怀州地方，断绝河内的粮草辎重供应。

张归霸已经戒严全城，在此之前河内军情司已经送出情报，当初康怀英为潞州行营招讨使，负责与河东战事时，张归霸的任务就是在后方调度物资，不过三垂冈一战李思安大败，损失了不少粮草，故而现如今的河内城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个消息李存孝也派人通报给了李存勖，只是张归霸不肯困守孤城，不断派出大军主动出击，他在李存孝这里没讨到什么好处，于是转而重点反击河东军，与河东军打的有声有色。

放眼天下，朱温的伪梁军队，兵力可以说是第一，原本的宣武镇处四战之地，多得是精兵良将。而且朱温四面是敌，故而他一直采取主动出击的方式，战争虽然是要死人的，但却锻炼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

即便是李弘益坐拥火药和天下最盛的骑兵，最精锐能战的也不过玉门、祁连、飞虎、彰义、神武、镇西几支军队。李弘益改革军制，对普通士兵的待遇极好，训练也到位，但是毕竟扩充太快，折冲府民兵转成的正兵，相比朱温还是缺乏足够的战场经验。

这也是为什么曹用行自出潼关以来就一直感觉打的很憋屈的原因之一，不论是先前的朱友宁还是现在的刘鄩，朱温派来的大多是多年征战的精锐士卒，若不是李弘益有超越了时代的火炮，以这个时代的常规装备，也很难打出碾压式的战果来。

李存孝沉吟了片刻，说：“继续命飞虎军炮击，上个月长安运送来一批火炮，足够了。”张归霸愿意与河东鏖战，他也乐意见得。他如今已经是大唐枢密院使，做的是大唐的官，排除了私人感情，河东军实力被削弱，这才符合大唐的利益。

吴展点了点头，说：“裴将军已经将运送而来的十五门红衣炮、八门白虎炮布设在阵前，河内西城门已经被轰开了两次，只是张归霸防守严密，咱们又不愿拿儿郎的性命去拼，故而一直未突破进去。我看张归霸也挺不了多久了！”

荥阳城内，李弘益正在县衙宴请。慕容阎昆自领兵南下会合了折嗣祚之后，他用兵老道，再加上兵力充足，击退了胡真部，占据了新郑，一度杀到了郑州管城附近。

不过天气转寒，又下了一场大雪，李弘益便将他召了回来，大军驻守在荥阳城南五十里外。

参加小宴的人并不多，除了熊乐玄和王贞白之外，就只有慕容阎昆、丁会、刘知俊等数人。丁会是主动请求带兵出战的，他的昭义军被李弘益拿来当做运粮队，张琏自长安又调了万余折冲府民兵来到之后，他也被派上了战场。

原本攻破虎牢关之后，李弘益这里的兵力要超过了刘鄩，但是朱温源源不断地派出援军，结果打到现在，刘鄩那里居然还有四万多兵，守住荥泽到管城一线已是足够了。

今年依旧是个冷冬，这一场大雪，着实不利于交战，故而双方都颇有默契地歇战。刘鄩要继续整顿防线，曹用行则要休整诸军，毕竟自潼关以来，大军难得有休息的机会。

李弘益已经从杜荀鹤去世的伤感中恢复了过来，作为大军统帅，他知道自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和理智，不能被感性所左右，因此只是将那份伤感默默地埋藏在了心底。

自占领了洛阳之后，李弘益的中军大帐，便一直跟随着曹用行，大唐攻打到了哪里，他便跟着走到哪里。原本刘知俊还劝阻，说荥阳太靠近前线，是否请元帅移步退回洛阳，再不济退到虎牢关也好，被李弘益拒绝了。

当初兵发潼关，李弘益意气风发，发誓不破朱温不回关内。曹用行、李存孝和慕容阎昆等人都知道他的脾气，故而都未劝阻。如今长安有韦庄、李珽和李弘愿等人在内阁，而且韩逊领朔方军驻守长安，他也放下心来。

只是李磎以年纪大请求告老，不能以自己一介老身阻了其他人入阁的进途，却被李弘益连续写了数封信劝阻了。李磎毕竟有威望，朝廷也得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坐镇，陆扆最近的行事，恐怕不是跟李弘益真正一条心，所以李弘益也舍不得放李磎离开。

而且最重要的，李弘益这个人重感情，徐彦若去世，他也希望李磎能在相国的位置上看到朱温被平定，伪梁被灭国，也算是在唐昭宗时代的宰相见证下，为李晔报仇。

座中坐了十多个人，李弘益也难得放松，从案牍中解放出来，给自己放了小假。他笑着问丁会：“老将军还是不服老么？”丁会哈哈大笑：“朱温不死，老夫便马也骑得，贼也杀得。”

丁会年轻时就是慷慨激昂的游侠儿，哪怕到老了，脾气依旧不改，这却很对李弘益的胃口，于是李弘益也大笑起来：“吾辈还没亲自上战场，如何教老将军亲自上马杀贼？老将军且宽心，朱温死日近矣。”

这时候刘知俊凑过来敬酒，闻言也笑着说：“元帅所言甚是，末将尚未杀敌，如何能劳动老将军呢？”他自投降之后，内心一直惴惴不安，这也是降将的通病。

好在李弘益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派他跟着慕容阎昆去打了一仗，刘知俊惶恐的心顿消，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与慕容阎昆并肩作战的小小交情，能够融入李弘益主导的大唐军队中去了。

丁会虽然与刘知俊都曾经在朱温名下为将，但是彼此没有什么大的交情，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他自归唐以来，李弘益对他尊敬有加，只这一点他就很满足了。

与刘知俊温言说了几句话，刘知俊心满意足地退了下去，慕容阎昆又端着酒杯走上前来。李弘益问：“夏鲁奇在军中表现如何？”

夏鲁奇在他身边做了两个多月的亲卫，慕容阎昆来后，便被下放至祁连军中为都头，这一次也参加了宴会。慕容阎昆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跟折嗣祚勾肩搭背喝酒的夏鲁奇，赞叹地说：“夏鲁奇真猛将也，朱温不能用，当真是我大唐之幸也！”

李弘益没有看过史书，只听过评书，他隐隐记得夏鲁奇曾经护卫李存勖，一战杀敌过百，只觉得这位应该是曹操身边的典韦一般的保镖式的将领。但是他觉得，夏鲁奇还年轻，还有进步的空间，若是多加培养锻炼，未必不能成为一方的统军将帅。

见慕容阎昆夸奖，李弘益点了点头：“这便好，你叫慕容真海多看顾他，这样的猛将，只学胡国公秦琼那般，临阵斩将单挑致师，却不是浪费了么？”

慕容阎昆点头应下，李弘益又说：“开封军情司传来情报，朱温怒于朱友宁、刘鄩先后惨败，已经下伪诏，要亲自领兵前来了。只怕年后便是一场大唐与伪梁的生死大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