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汉星陨落
莫沙愤然辞别屠歧，来到驿馆汉使驻地。
王顺见了莫沙，问：“译长，找到国相了吗？”
莫沙强颜作笑道：“见到了，见到了。国相正在筹备晚上的宴会，忙得分不开身。”
王顺再问：“你没说我们很着急，要求快一点筹备给养的事吗？”
莫沙道：“说了！国相说没问题，明天一定给办好！”
谷吉从外面进到帐篷里，正好听到莫沙和王顺的谈话。他问道：“译长，你们车渠国什么情况？昨天晚上还和我们信誓旦旦，说我们是湖，你们是水，今天怎么就找不见人了？是不是有意回避我们啊？”
莫沙赶紧从坐毯上起身，垂首回答说：“谷将军过虑了！以我车渠国比一粒砂子还小的国家，怎么敢对大汉高山一样的的国家不恭敬哩？”
谷吉正色道：“我们此行只是途经贵国，并没有对贵国有什么企图和恶意。找你们筹办物资，我们也是公平交易，不会占你们一个五铢钱的便宜。你可以转告你们国王，不要有一丝担心！”
莫沙脸色挂着不好意思地笑容。他辩解说：“贵使放心，我们大王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国相已经亲口给我说了，明天一定按照你们的要求办好所有物资！”
谷吉说：“最好快一点！耽误了我们的行程，天子责怪下来，大家都不好受！”
莫沙唯唯而出。
王顺对谷吉说：“谷将军，我还是感觉不好！您看，昨晚说得好好的事，今天就没法兑现了！我怀疑使他们故意在拖延！”
谷吉笑道：“胡人办事，拖沓不讲效率是常有的事。我们要学会入乡随俗，稍安勿躁！”
一直拖到第四天，车渠国给汉使团的物资才全部办齐。第五天，汉使团起了一个大早 。大队人马整备好之后，排成一列长队，准备出发。
者屈打猎没有回来。屠歧领着车渠国全部官员赶来为汉使团送行。
就在人群之中，有一双匈奴间谍的眼睛，将汉使团人马详情全部记录下来。等汉使团出发之后，一骑快马绕过汉使团队伍，向西飞奔而去。
汉使团晓行夜宿。离开车渠国的第四天下午未时，队伍终于走出了一条狭长的山谷。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草原。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延伸向远方。一群狍子正在草地上觅食，见到人群也不知道害怕，只是抬头好奇地看着这一群不速之客。褚大力向谷吉请命道：“谷将军，我带几个人给大家打一只狍子回来，我们打打牙祭吧！”
谷吉饶有兴趣地响应道：“王副使，你安排大家就地宿营休息，我和大力去打猎！带上你的人，走！”
谷吉一马当先，向草原深处冲去。
王顺带领大家就地扎营，拾柴，埋锅，准备做饭。
大约一个时辰，谷吉和褚大力领着几个卫兵返回营地。他们收获不错，带回三只狍子。负责后勤的副主簿何求领着一伙人赶紧扒皮切肉。好几天没吃过新鲜的肉了，何况还是野味！大家一个个兴高采烈。谷吉、王顺和几个军官围着一队篝火，把狍子肉切成一条条，在火上烤着吃。
正当大家吃得正欢时，忽然听到夜空中想起一声唿哨。在营地四周，忽然燃起星星点点的火把，到处都是人喊马嘶的声音。
谷吉大喊一声：“有敌情！快，迎敌！快！迎敌！”
说话间，敌人的骑兵呼喊着冲进营地，伴随着汉使团人员恐怖的尖叫声，敌人来回冲杀，对汉使团人员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褚大力、李栋、何求、还有几个就近的卫兵，围挡在谷吉和王顺的身边。谷吉双手握刀，极力保持着镇定。王顺大喊道：“谷将军，快，我们往树林里撤！”
谷吉等人处于营地的中央位置。敌人的马队首先对付的是外围反抗的那些卫兵和身体强壮的驮工。他们反复冲杀，汉使团伤亡惨重。
谷吉和王顺在大家的保护下，且战且退，向山边的树林里撤去。敌人很快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只听得又是几声唿哨，一大帮敌人的马队横亘在他们和大山之间。
在人数众多的敌人攻击下，不到半个时辰，汉使团的人员牺牲大半。受伤的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一部分敌人的骑兵，从马上下来，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拎着弯刀，对汉使团的伤员，继续屠戮。
谷吉等人被敌人团团包围。敌人骑在马上，与谷吉等人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围而不攻。有的敌人甚至将刀收入鞘内，打着哈哈发出嘲笑的声音。敌人就像在动物园围观动物一样，对谷吉等人进行羞辱。谷吉看着火把映照下敌人的嘴脸，内心无比愤慨。他大声对身边的人喊道：“大汉勇士们！我们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为了天子的荣誉，我们跟他们拼了！”
在谷吉的带领下，大家举着刀，紧随其后，向敌人的骑兵发起冲击。
敌人猝不及防，受到冲击的正面十几匹马连连后退。但侧面的敌人打马上前，举刀砍杀，李栋、褚大力、何求等人当场牺牲。谷吉被砍伤右臂，王顺后背挨了两刀，他们两人丧失了战斗力。守护在他们两人身边的五个卫兵爷也受伤被俘。
敌人将谷吉、王顺和受伤的五个士兵捆绑在一起，关押在一个帐篷内。敌人重新生火，将汉使团人员没有吃完的袍子肉炙烤了下酒。
第二天天亮了，谷吉终于看清了敌人的嘴脸——是匈奴人！
敌人的头领就是那个前往车渠国的密使哈什剌。
哈什剌拎着马鞭，趾高气扬地来到谷吉面前。他抽了谷吉一马鞭，高声骂道：“汉狗！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谷吉啐了哈什剌一口，回敬道：“北虏！小人！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偷袭汉家使团算什么本事？！有种你们就摆开战场与我汉家大军厮杀几场！”
哈什剌哈哈大笑道：“不斩来使？在我们大匈奴人眼里，你们汉狗都该死！管你他妈来使还是去使！我们大单于说了，对你们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谷吉愤怒地指斥道：“你们呼韩邪单于已经归附大汉，做了汉家的女婿！你们郅支单于的太子还在长安！难道你们不怕汉家天子的雷霆之怒吗？”
哈什剌又是一阵大笑，说：“在这荒郊野外，谁他妈知道是我大匈奴杀了你们？说不定是你们自己遇到了狼群呢？”
谷吉骂道：“卑鄙小人！你们的大单于只会做这种龌龊下流的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不要太得意！总有一天，汉家天子会来给我们报仇的！”
哈什剌阴阴地说道：“就算你们天子来给你报仇，也是你比我先做鬼！”
王顺也在一边骂道：“狗日的北虏！你们不得好死！”
哈什剌抽了王顺一马鞭，说道：“知道我为啥这么恨你们汉狗吗？我家三个兄弟，两个爷爷，五个叔叔，都是被你们汉狗杀掉的！我也差一点就成了你们汉狗的刀下鬼！杀你们这几个汉狗，还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们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们吗？”
谷吉等人闭目不语。
哈什剌说：“等太阳升起来之后，我要挖你们的眼，剜你们的心！砍掉你们的手，剁掉你们的脚！把你们的身躯丢到戈壁滩上喂野狼！”
哈什剌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花来。
郅支单于在呼韩邪单于归附大汉之后，自以为草原上再也没有对手，遂向东扩张。谁知，呼韩邪单于在汉军的支持下，对郅支单于发起了几次战役，郅支单于大败。只得带领残部向西退却。再也不敢回到自己传统的领地。就是在和呼韩邪单于的争斗中，哈什剌的家族遭到了致命的打击。不仅亲人丧命，其所属的部落也七零八落，只剩下了几十户。
就在草原上的小河旁，匈奴人竖起了七根杉木树杆。
匈奴人将谷吉、王顺和五个卫兵，绑在木杆上。
哈什剌站在谷吉面前，问道：“汉狗，你们就要死了，难道没有问题要问吗？”
谷吉愤怒地喊道：“北虏，你说话放尊重些！我们不叫汉狗！我叫谷吉，是堂堂大汉出使大宛、康居的使节！”
哈什剌无所谓地说道：“好吧，好吧！你们不叫汉狗！那你们有没有啥话要说呀？”
谷吉抬眼狠狠地望着哈什剌，质问道：“我们一路上十分小心，从来没有与你们的人打过照面，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哈什剌哈哈大笑道：“反正你们也快死了！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自从进入车渠国，我们就得到消息了！你们以为者屈、屠歧和你们汉狗一条心吗？者屈是我们大单于的女婿，屠歧是我们匈奴的老丈人！他们早就是我们大单于的人了！你们居然还相信他们！好笑！知道为什么不给你们及时办理给养吗？那都是我们安排的！就是要拖住你们，好让我们有时间从郅支城赶过来伏击你们！”
王顺仰天长叹，自言自语道：“遇马止步，遇车速行！悔之晚矣！”
哈什剌嘲笑道：“你们没话说了吧？以后再有汉狗经过，照样是你们一样的下场！准备用刑！”
年轻的大汉勇士谷吉，和他的副手王顺，以及五位卫兵，就在车渠国与大宛交界处，被匈奴人哈什剌秘密残忍杀害。勇士们饱受折磨，双眼被挖，心脏被敌人生吃，四肢被砍，残躯被抛弃野外。
在历史长河中，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安全，无数像谷吉、王顺一样的勇士前仆后继，倒在西行探险之路上。很多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