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大败贺瑰

侯温裕狼狈地避开了一支乱飞而来的箭，挺着铁枪反手一挥，将一名交错而过的敌兵刺下马来。等他领部下骑兵对冲了一阵冲了出来，看到贺瑰的步兵已经列好阵型，弓弩手已经举起了黑压压的武器。

他心中一惊，看到贺瑰带领着骑兵脱离了战场，拼命摆脱着谢彦章部下骑兵的纠缠，他大吼：“快，杀上去，混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侯温裕和谢彦章、孟审澄都算是葛从周这一派系的。侯温裕出身成德镇，当年葛从周接朱温令，出兵河东并擒杀李克用长子李落落时，他作为骑兵小校，也被王镕派去跟随葛从周作战。

后来朱温弑君篡位，王镕权力大减，侯温裕立了些战功，也被纳入到了伪梁军队之中，只是他毕竟不是朱温嫡系，所以只得了亳州都指挥副使一职，总归是骑将，所以领有三千骑兵。

但是前次李思安北攻刘仁恭，他的骑兵被调走了大半，后来又补充了些，终究是些羸弱的士兵，还有近半都是新兵，训练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朱友珪为了拉拢愿意帮助自己成为太子的将领官员，对于孟审澄、侯温裕自然也没有放过。孟审澄在葛从周对付河东时，曾担任过转运使，后来被葛从周推荐，成为了蒲州刺史。

侯温裕自然是不肯随意站队的，他本就非朱温嫡系，贸然掺和立太子的大事中去，那就是自己找死了，因此他断然拒绝了朱友珪的拉拢。

这也是为什么谢彦章在帐内一呼，他就立刻站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像自己这样没有根基的将领，面对着受宠的贺瑰和朱温的亲生儿子，自己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所以侯温裕将宝全押在了谢彦章身上，毕竟他和谢彦章并肩作战过，好歹有过一段同袍之谊，以谢彦章的为人，跟着他也受不了委屈的。

只是侯温裕没有想到，朱温信任贺瑰，专门从郓州调来了两千骑，这些可都是久与刘仁恭作战的精锐，绝非自己部下这些新手骑兵可以比的。

而谢彦章的部下骑兵实力与侯温裕的部下差不多，葛从周致仕之后，许州骑兵也被朱温慢慢抽调，剩下的也大多是新兵。好在谢彦章善于指挥，好歹死死咬住了贺瑰部。

然而贺瑰带来的骑兵毕竟是精锐，而且最主要的一点，谢彦章和侯温裕的手下人马，原本还领着朱天子发的粮饷，只是一个中午过去，突然就变成了要投靠大唐，士兵和基层军官还没有反应过来。

与贺瑰部下相比，他们在作战的心态上就处于劣势。再加上实力的差距，仓促之间，便是谢彦章再指挥得力，终究无法弥补。

于是侯温裕的骑兵也没有追上来，就看到贺瑰部的骑兵已经摆脱了谢彦章的纠缠，远远撤出了战场。而贺瑰部下的步兵，已经依托阵势，向还留在战场中间的骑兵进行了第一轮的弓弩远程攻击。

来不及逃离的谢、侯两部骑兵顿时损失惨重，不断有骑兵在后退中被射倒落马，惨叫声甚至连马蹄声都掩盖不住。

谢彦章痛苦地闭上了眼，他虽然有七千骑，却不敢全都派上战场，而且他带出来的骑兵，目前又分别来自三个州县，原本就缺乏配合，再加上心理出于弱势，更显得杂乱无章了。

这一番混战，谢彦章便损失了四五百骑，他看着天色渐渐暗淡，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若是再拖一个晚上，只怕他能留下的骑兵，能有四千就不错了。他已经注意到宋州骑兵阵地传来了阵阵骚动，于是连忙派马而去弹压安抚。

贺瑰见对面的谢彦章部狼狈退了回去，心下稍安，便留部将统领骑兵，自己返回了步兵阵前。贺瑰有善用步兵的名声，却不是说他只会带步兵却带不了骑兵，只是伪梁骑兵数量有限，而且这一次他带出来的都是以步兵为主的老部下，因此赶回去继续指挥。

对于贺瑰来说，这是一次以有心打无心的战斗，虽然没能在营中留住突然暴起的谢彦章，他也没有明白谢彦章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对他下手的，但是在贺瑰看来，只要自己能拦住谢彦章，最后胜利的依旧是自己。

毕竟他留给谢彦章的时间太少，几乎是谢彦章这边一逃出营地，贺瑰立刻领兵追了出来，他可不觉得谢彦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所有带走的骑兵都拧做一团。

而对面阵中闹哄哄的，似乎也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既然对面军队自己乱了起来，自己就要再加一把劲儿，施加更大的压力，想来谢彦章部很快就会四分五裂了。

于是战场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谢彦章的骑兵乱糟糟的，而贺瑰的步兵在回退的骑兵护卫下，居然步步紧逼，当先向对面的骑兵杀了过去。

而且贺瑰又命士兵大呼，准备劝降跟随谢彦章作乱的骑兵，眼见士兵大喊了数声，对面的骑兵更加乱了起来，甚至有千余骑兵居然临阵脱离了战场，向一侧移动了起来。

贺瑰哈哈大笑了起来：“都说谢彦章善将骑兵，今日一看，不过如此！”朱友珪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谢彦章等人被击败，贺瑰必杀之，自己也就不用担心拉拢他们的消息被传出去了。

谢彦章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哪怕他控制了宋州骑兵的主要将领，中基层的军官来不及更换，他对这一千五百骑的掌控力依旧不足，而且更关键的是，朱温就是宋州人，这些宋州骑兵对朱温可是忠诚的很啊！

他娘的这帮宋州人果然是朱温派来监视自己的！谢彦章恨恨地暗自怒骂着，他觉得自己今日被贺瑰搞得乱了分寸，竟然犯了这样一个失误。

眼看着宋州骑兵退出了战场，向贺瑰那里奔去，谢彦章皱了皱眉头，对着心腹比了个手势，那些被留在中军看管起来的宋州将领，有人已经打算要逃跑，都被他的亲卫临阵斩杀了。

侯温裕也退了回来，大声问：“使君，如今该当何处？”谢彦章还未发话，孟审澄期期艾艾地说：“吾见对面阵中，贺瑰将濮州兵带了出来，不若教吾去喊他们过来？”

谢彦章却不敢相信孟审澄能够将他的老部下拉拢过来了，抬头再次看了看天色，说：“事有不谐，吾这里两千余骑还是可靠的，侯将军，你去选那些信得过的，咱们再冲一阵，今晚若是冲不过去，恐怕…”

他刚准备说“如果冲不过去，咱们就挑选心腹精兵向西进入嵩山”时，却听得贺瑰步兵阵后突然传来呐喊声，拿眼望去时，却发现贺瑰收拢了阵型，又退了回去。

侯温裕反应快，他跳下马来，耳朵贴在地面，听了好一阵子，跳起来大喊：“约莫有三四千骑自北方而来！”谢彦章长舒一口气：“看来是大唐骑兵到了！”

小陉山南，折嗣祚带着五千骑兵出现在了贺瑰阵地的后方。贺瑰与谢彦章大战，将精力都放在了战场上，却被大唐斥候探得更近，将战场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听到斥候回报，居然是贺瑰带着步兵压着谢彦章的骑兵在打，折嗣祚大笑：“都说谢彦章善将骑兵，今日一看，不过如此嘛！”谢彦章派来联络的两名亲卫不敢反驳，倒是贾和说：“折将军，谢使君非是庸将，只是他带来的骑兵，大多是新兵，况且还有宋州骑兵，各州兵马汇集，尚未熟悉而已。”

折嗣祚一听有宋州骑兵，顿时就明白了，叹了口气：“是吾失言了。看来当真是难为了这位谢使君。”他回头大喊：“天色未暗，尚可一战，儿郎们，随我杀去，击败了贺瑰，咱们再用晚饭！”

神捷军虽然也是新军，但是大唐的战马可比朱温骑兵的战马强多了。折嗣祚出身天德军，他跟浑炜的关系一直很好，而且李弘益又看重他，因此他部下的战马基本都来自阴山，战马耐力极强。

而且他的部下都是从训练了三年以上的折冲府民兵转来，以大唐折冲府民兵的训练强度，放到天下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算得上是精兵了，只是李弘益为了军费支出，一项把他们当做民兵使用而已。

贺瑰目瞪口呆，突然大骂道：“直娘贼，谢彦章果然与大唐有勾搭！”他不自觉地将伪梁对长安的称呼从“西唐”改口为’“大唐”，偏偏朱友珪也未察觉到他的口误，急切地说：“大唐骑兵来了，该如何是好？”

贺瑰回头看去，发现谢彦章已经带着两千骑兵缓缓地压了上来，心中暗骂不已，然而他已经没有机会撤退了，只得无奈地说：“派人求援，退是退不得，只有死战一场了！”

一场拼杀过后，月上半天，贺瑰在折嗣祚和被鼓舞了士气的谢彦章的合击之下，丢了千余具尸体，借着夜色狼狈逃窜，折嗣祚派了两营骑兵尾随追击而去。

被派去联络的贾和，引导着谢彦章等人见到了折嗣祚。谢彦章满脸惭愧，下拜到：“若非折将军来得及时，吾等命不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