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止战
世间武夫修至化境,纳身服气合而一体便可成罡气,罡气分内外,狮驼寨主庞宏胜显然更精于外罡,招式大开大合,罡气四溢,以一敌二仍不落下风。甚至于戟杆还重击了张义方两次,虽然都被张义方以内里罡气化解余劲,但还是被打的嘴角抽扯,让一旁与庞宏胜厮杀的聂旧符不禁暗自幸灾乐祸,明面上还要加大力道,嘴里问道:“张师兄,怎么样?”
张义方抖了抖肩膀,嘴角沾染血迹,却还是一脸笑意,“让师弟担心了。”
聂旧符洒然一笑,手中饮浊酒颤动不止,声音像极了有人高壶斟酒,蜿蜒曲折的细密血槽乍起毫光,旋即整把本就较之其他单刀狭长的饮浊酒生出两尺刀芒,刀身足足七尺有余。一声嘹亮尖唳,张义方手中白鹭剑三尺再生三尺,湛蓝剑芒与聂旧符手中饮浊酒较之无二。
得自流云派《凌云踏歌行》臂助的两人再次躬身而上,行走间剑招刀式穿插而过,一股脑的全往庞宏胜身上招呼。石制的大殿被罡气余波不停搅动间摇摇欲坠,土石飞屑不停落下,场地中黄红蓝三色罡气交错反复,庞宏胜以一敌二仍旧打的不落下风。
聂旧符黄昏时候用以窥视狮驼寨大铁门的山头上,白面无须的花甲老太监在两名红衣红帽的锦红衣拱卫下俯瞰整个战场,还可以看清楚大殿外的战斗,本来就是要用流云派牵制传说中已达化境的狮驼寨大头目,五百轻骑围住狮驼寨,另五百黑甲轻骑与地奇一道诛杀狮驼寨众。
眼看这场五百对一千三的悬殊战斗就要落下尾声,老太监瞧了瞧正杵在门口发呆的温参议,语气平淡道:“你带两个人去帮帮流云派的小家伙。”
左边人腾身而起,几次点落间便临近大殿,老太监双手拢着袖子,右边锦红衣左膀架着翅尖乌黑的赤腹鹰,右手反握住唐横刀刀柄,就听老太监开口吩咐道:“一盏茶功夫,通知黑甲轻骑全部撤出去。”
架鹰锦红衣不管这老太监此举到底有何意义,只是重重的应了一声,便继续护卫这个花甲老人。
黑甲轻骑是由百里昌宏从十二期门卫时抽调出来的一千精锐轻骑,由一名都尉,五名校尉率领。独立于十二期门卫之外。
十二期门卫直接受皇帝统领,是由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天策将军百里尤为建立起来的。日常都是两位副将各自统领左右两卫,每营五千人,总体建制六万,负责内外拱卫安蓟城。
此行新建的黑甲轻骑都尉是从十二期门卫中的左射声御卫抽调出来的,在此之前一直是射声御卫都尉,理应算作是平调,但童永福知道如果这次这次只是来剿灭一伙看样子不成器却在新河州当地成了气候的狮驼寨,还不至于兴师动众的从安蓟城特地抽调出期门卫精锐,日夜兼程从小路秘密行军至此,因而童永福一直都特别留心那些直接授受皇帝调遣的没有品阶的锦红衣地奇,四个更加神秘莫测的锦鸿鹄天奇,以及那个领头甚至可以随意差遣天奇地奇的花甲老太监。
就连平日里放在安蓟城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正六品小官,这次担任正六品随军参议的温咏言也始终不敢应付一二。
眼看自家折损了大约三百多人,马上便要全歼狮驼寨匪众,大殿这边也在江湖人士流云派的两个青年和地奇的配合下诛杀了狮驼寨主。情势一片大好。刚刚手刃一只落慌犬的童永福却始终觉得放不下心来,果然才想及此处张公公右手边身后的地奇手膀的赤腹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盘旋在狮背峰上空引吭高叫,在喊杀声漫天的狮驼寨也显得尤为刺耳。
高高举起战刀,童永福大喊道:“收兵。”
虽然才刚刚建制不足一旬,但此时黑甲轻骑余下一百多人无论是否马上就可以手刃下一个匪贼,还是正准备再寻一个捉杀,都在此时纷纷骑上战马,或是就近寻找战死同袍的遗孀如来时那样潮水般有条不紊的撤出狮驼寨。
聂旧符低头凝视着饮浊酒沾满血珠蜿蜒流转的细密血槽,便是这把刀评第三撕碎了尤为擅长外罡的庞宏胜胸膛,此时狭长的乌黑长刀敛去刀芒,在已经变得漆黑的夜里显得极不起眼,与之相反的张义方手中白鹭剑却即使在漆黑如墨的此时也瞧得异常清楚。这把最初来自楚江开所在门派,西蜀太白山庄所藏之一的白鹭剑,虽然在剑评中排在第七,但剑之一字本身,也让白鹭有着不输饮浊酒的份量。
大殿前庞宏胜的尸体瘫倒在地,鲜血不住的喷涌出来。按说此时狮驼寨上下几近全歼,但除了纪律鲜明的黑甲轻骑,石头上站着的花甲老太监张公公,收回赤腹鹰重新架在臂膀的红衣红帽,协助击杀了庞宏胜的安蓟地奇,分散在战场各处的锦红衣,都没人挪动一步。
除了还剩下的不足百人挤在大殿两侧狮驼寨围栏的匪众,就只剩下了安蓟城遐迩于世的锦红衣地奇,以及剩下的十一个流云派年轻弟子,太监装束的无须白面花甲老人,依旧停马寨门的温咏言,再就是只能依稀感觉到的四股气息。火云府行使那边久久还未传来动静,刘余逸握紧出匣的展子江,热闹非凡的狮驼寨刹那间悄然无声。
花甲老太监眯起眼,即使在如此激烈的罡气对冲中都没有倒塌的狮驼寨石制大殿突然响起轰鸣。聂旧符,张义方,以及随着战斗结束赶过来的姚新桃几人滑步后退,从来未曾开过的大殿正门伴随着轰鸣缓缓张开,入眼所见之人三十几许,面容寻常,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粗布长褂,左手摊着一本摊开来的破旧黄皮书,右手执笔,瞧上去也不像什么珍贵物什。这一幅样子如果放在安蓟城,金陵城,乃至任何一个府都州城,都是一副寻常讨生活的穷苦书生装扮,但若是从自打三年前狮驼寨莫名昌盛开始修建至今就从没有开过的大殿正门走出来,就显得很不寻常了。
中年男子低着头喃喃出声,好像在念着黄皮书页上的一个个字,丝毫没受眼前气氛的影响,男子每次开口只念二字或三字,可以明显的看到男子嘴型开合间好像是在念每个人的名字。
一步步靠近流云派众人,张义方。姚新桃众人也听清了男子的声音。
冯乐志、米欣怿、孟彭魄、鲁天成、窦友、邹名、齐勋、茅力夫……
念出一个个名字的男子突然抬头,朝流云派众人看去,笑了笑,嘴里吐出三个字,“聂旧符。”
与那日悄悄递过去银子露出同样嘴脸笑意的王总管,与化名聂康的聂旧符双眼对视。
“多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