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
细细簌簌的脚步声打破了冷宫长久以来的寂静,一个声音小声道:“皇后娘娘,皇上身边的宁清求见。”
蓝玉烟睁开了眼睛,眼底一丝异色一闪而过,冷声道;“让他进来吧。”房门缓缓打开,因年久失修发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恭敬地下跪:“皇帝陛下口谕,诏皇后娘娘速去九龙殿!”说完,过了半晌也没有人应答。宁清稍稍抬头,之间眼前的女子早已从佛像前站起,身上依然是皇后才能穿戴的凤袍,尽管因为年代久远早已不复当年风采,但那八只彩凤却是依然栩栩如生,仿若天降。宁清收回目光,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再次附身将音量提高:“皇帝陛下口谕,诏皇后娘娘速去九龙殿!”
蓝玉烟缓缓转身,神色在朦胧的灯光中让人捉摸不清:“带路吧。”宁清站起,弯腰让到一旁,示意蓝玉烟先行。蓝玉烟抬眼,宁清态度更为恭顺。见此她轻笑一声:宁“总管不必对我这个废后如此恭敬,我怕担当不起。”
语气中的嘲讽让宁清略略皱眉,”皇后娘娘慎言,皇上并未废后,您依然是大秦的皇后。”蓝玉烟见他如此,再次轻笑一声,抬脚走出了大门。只是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在她最后踏出冷宫时传来“他杀了我蓝家上上下下两百一十五口人,我早已形同废后。”
宁清的脚步一顿,继而面色如常的跟上,就如同这最后一句话仅仅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冷宫和九龙殿相距甚远,一路上灯火通明,将半个黑夜渲染成了白天,只是一路上女子哽咽的声音随处可闻,越接近九龙殿,声音越大让人心声烦闷之气。听到这哭声宁清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悲伤,三天前皇上东山狩猎,却遭到刺杀,伤势严重,昏迷不醒,太医看过也只是摇头说无力回天。终于皇上今天醒了过来,可是第一件事确实让他去冷宫传皇后。
想到这里,宁清忍不住看向前方的皇后娘娘,那个蓝家的大小姐,天之骄女。入宫前就曾听人说过蓝家有女,举世无双。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蓝家大小姐便嫁入了皇子府,而蓝家更是在这之后倾尽一切帮助当今圣上问鼎皇位。那一天是京都最为血腥的一天,太子逼宫,三皇子造反,可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位最终给了当初最不起眼的七皇子。可是蓝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蓝氏偏房子女无一人幸存,使得最后京城第一的蓝家,只剩下大房支撑着,不过有一个皇后为女儿,日子倒还过得去。可是帝王最担心的便是外戚专权,哪怕蓝家一再低调,最后还是逃不过满门抄斩的命运,刚刚有所起色的蓝氏大家,一夜之间消散与虚无。
从那一天,皇上下旨让皇后搬去冷宫,不再过问后宫诸事,而皇后就真的在后宫度过了十五个年头,不出宫门一步,不问世事。沉思间,竟然已经到了九龙殿前,大殿类跪满了妃嫔王子还有公主。见到这个情景,蓝玉烟微微一愣,继而面色如常的向后殿走去。只是在路过跪在最前排的淑贵妃时,她的步子一顿,垂眼看向这个昔日的好姐妹,此时淑贵妃也抬起了头,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双眼朦胧,让人忍不住想去爱惜。
看清眼前的人是蓝玉烟后,淑贵妃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玉烟姐姐,你看到了吗,男人啊,是不能对他们动真心的,你看,我们之间的对比就是最好的例子。还有我说过了,我想要的,你永远都争不过我!”
蓝玉烟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哦,是吗?可是皇上最后想要见的人却是我。而你尽管最贵如贵妃却始终不能踏进九龙殿里殿一步”
淑贵妃闻言,神色扭曲了一顺眼底一丝厉色一闪而过,是的,这是她始终抢不过蓝玉烟的地方,哪怕她以形同废后,九龙殿里殿依然只为她和皇帝敞开。忽然她淑贵妃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恢复了笑靥如花,站起身,珠宝首饰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淑贵妃缓缓凑近蓝玉烟,轻声道:”姐姐真的认为皇上是遇刺吗?不,是因为我们萧家,我的孩儿已经十岁,可以亲政登基了呢“说完,她还轻轻笑了起来”你看姐姐,你从来就不在这个游戏里。“
蓝玉烟闻言,却只是双眉皱了皱,侧身错开淑贵妃,继续向里殿走去。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金黄色的龙床,一个身影隐隐躺在床上,烛光随风儿轻轻的摇曳,尽显出一阵诡异。床上的人许是听到了声响,微微支起身来,声音沙哑的问道:”是烟儿在外面吗?过来。“说完一双手从重重帘帐中伸了出来。那双手消瘦却又白皙,可是又让人感受到那不可忽视的力量。
蓝玉烟却立在原地没有移动,就连眼神都没有聚焦,只是声音浅淡的问:”皇上诏我来所谓何事?皇上龙体欠安,应当多加休息,若无事,玉烟告退。“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那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语气中包含了一丝请求:”烟儿,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就没有机会了吗?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求求你不要再和我制气了好不好?“
蓝玉烟要离开的身姿停了下来,然后卧在榻上的段苍冥听到了一阵阵低笑,他觉得明明是在笑,可是他却只听出了那层层的冷意。蓝玉烟扭头,向龙塌处移动了几步:”皇上你说我在置气?让我再给你机会?可是你当初有没有给我蓝氏一点机会?你没有!你杀光了我蓝氏215口人,除了我这个京都再无蓝氏后人!段苍铭,从我进入冷宫的那一刻起,我们早已恩断义绝!”说到最后蓝玉烟的声音不自觉地扬高,脸上不再是一派沉寂之色。
段苍铭闻言,愣了良久,然后低低咳嗽了起来:“是啊,都是我啊,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咳咳,你在蓝家的后花园里,一袭蓝衣,一下就进入了我的心……”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蓝玉烟打断:“皇上是想追忆往昔吗?束蓝烟不奉陪!”此时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就象先前那个激动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段苍铭先是不明白为何蓝烟会如此不礼貌的打断他,可后来他忽然想起,就是第一次相见的那天他向她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可是后来呢,他的心迷失了,然后相信丞相所说的外戚专权,亲手写下蓝家灭门的诏书。他也违背了那个美丽的誓言,纳了一个又一个的美人。在那第一个人时,玉烟大闹上书房,可是他却将她禁足在了朝凤殿。从那时开始。玉烟便和他远走越远,而他却沉浸在坐拥天下美人的满足感中无法自拔。
终于,蓝氏不复存在,而玉烟也被他一手送进了冷宫。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后悔过,可是新鲜的美人一再迷惑了他的心智,是他最终自食恶果。从马上跌下时,他看到了丞相家族里的标志,那一瞬间,一切明了,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一醒来,他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见玉烟,想告诉她他错了,他的时间不多了,请求玉烟可以原谅他,如果还有来世,他一定会倾尽全力去爱她,保护她。可是玉烟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恍惚中段苍铭听见自己问道“烟儿,你后悔吗?”
蓝玉烟闻言又是一怔,她抬眼看向帐内,声音清浅:“不,我蓝玉烟今生所做的一切,我从未后悔过。”听到这里,段苍铭精神一整,身体微微向前倾。看到此景,蓝玉烟垂下眼眸,细长的睫毛挡住了眸中变化莫测的神情,语气便得诡谲凄魅“不过,若能重来一次,我蓝氏玉烟向天许愿,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上穷碧落,下尽黄泉,与你段苍铭死生不复相见!”
话音刚落,天边一道闪电划过,将整个大殿映成了白色,段苍铭在听到“不过”那一刹其,便明白自己想要的原谅只是一场笑话,他忽然大笑起来,用尽了自己所剩的所有力气,语气中还是作为王者的一世张狂“蓝玉烟!我段氏苍铭对天许愿,若能重来一次,我们永生永世,生生世世都会纠缠在一起,你永远会被冠上我段苍铭的姓氏,上穷碧落,下尽黄泉,你永不可能摆脱我!”
惊雷乍起,九龙殿,火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