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单于密使
第二天,者屈因为贪欢,身子实在是有些乏累。他和丽稚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屠歧一大早就等在者屈的宫门外。他已经被哈什剌催逼得寝食难安。
几天前,哈什剌到达车渠国王城时,天已经大黑。他首先来到屠歧的住处。门口值班的卫兵不肯通报。哈什剌威胁道:“小伙子,你要是不进去通报,误了事,恐怕你性命不保!”
卫兵是个十几岁的愣头青。他回答说:“你以为你是谁呀?国相吩咐过,只要他老人家睡觉了,谁也不能打搅!快走,有事明天来吧!”
哈什剌见来硬的不行,赶紧换了一副表情。他满脸堆笑地说:“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吧?我可是你们国相的老朋友,我从康居国来,有非常紧急重要的事情要见国相!你帮帮忙!”说着,哈什剌让身后跟着的一个随从,从包袱里掏出一袋干酪,塞到卫兵的怀里,“这是我们从康居国带来的特产,你尝尝鲜!”
士兵推脱着,不肯接受:“不要,不要,国相已经睡了,我不敢去叫嘛!”
哈什剌说:“你放心,他要是处罚你,我给你顶着!我跟国相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不会怪你的!你要是不通报,他知道了,肯定会处罚你的!”
卫兵半推半就地收下干酪,对他们说:“好吧,你们等着,我进去试试看!”
士兵进门,回身将门关好。
屠歧家的院子不算太大。屠歧刚刚上床,正躺在一个侍女的大腿上,让侍女给他头部按摩。另一个侍女则端着一只木碗,给他嘴里喂奶茶。这一段时间,他忙着准备赛羊大会,体力脑力都消耗巨大,真的累坏了!
士兵在门口怯怯地喊了一声:“国相爷!您老人家睡了吗?”
屠歧咳嗽一声,问道:“啥事?”
卫兵说:“有两个人,说是您的老朋友,从康居国过来的!”
屠歧把两个关键词“老朋友”、“康居”在脑海里搜索了好几圈,没找到相匹配的人。他又问:“他们叫啥名啊?”
卫兵回答说:“我问了,他们不肯说。只说见面就知道了!”
屠歧想了想,决定还是见一见比较好。他缓缓起身,对门外的卫兵说:“你让他们进来吧!到客厅等着,我一会就来!”
哈什剌和随从被卫兵领进院子东侧的客厅。两个人在客厅里默默坐了大约两刻钟,屠歧才姗姗来迟。
哈什剌见到一个身穿貂皮大衣,头戴狐皮暖帽的人进门,知道是国相屠歧。他和随从立刻单膝跪地,自报家门:“天之上国威武神明大匈奴郅支大单于特使哈什剌拜见车渠国国相爷!”
听到匈奴两个字,屠歧心里又惊又喜。他惊的是匈奴密使深夜来访,而汉人在西域的最高统治者李玉将军今夜就住在车渠。喜的是失去联系的匈奴大单于终于派人来了。车渠国和其他西域国家不同,他们好几代国王都与匈奴结亲。匈奴一直将他们作为在西域的代理人。车渠国依仗匈奴的淫威,长期欺压周边国家。连龟兹、姑墨这样的西域大国,也得每年向车渠国进贡。匈奴势力退出西域之后,车渠国与其他国家的关系急剧恶化。者屈赶紧转舵,与汉朝结盟,并把儿子送到长安做人质。有了大汉的庇护,车渠国暂时还没有受到别国的攻击。否则,曾经受过车渠欺压的随便哪个国家,都要让车渠吃不了兜着走!
屠歧赶紧双手相搀,客气地将哈什剌扶起来,送回到座榻上。屠歧问道:“贵使这是从哪里来啊?”
“回国相爷,我从都赖水郅支城来!”
“郅支城?我怎么没听说过?具体在哪里?”屠歧有点疑问。
“国相爷有所不知,我们大匈奴伟大的郅支大单于,受康居王萨利的邀请,率领十万大军,一年之内,灭了呼揭、坚昆、丁零,打败了乌孙国的小昆弥,收服了远隔万里的大秦重甲远征军。周边国家无不望风披靡。伟大的郅支大单于征发了周边国家十万民夫,花了三年多时间,就在康居国都赖水边,离康居国都五十里,修建了一座宏伟壮观的大城!可以住得下好几万人!”哈什剌非常激动地给屠歧渲染了一番郅支单于的伟大功绩。屠歧其实早有耳闻,只是心里一直不太相信。现在亲耳听到哈什剌所述,终于开始相信匈奴人真的回来了。
屠歧见哈什剌不说了,赶紧追问道:“特使大人,你快给我讲讲郅支城的样子!”
哈什剌想了想,说:“郅支城的城墙高有三丈,四周的壕沟就是再厉害的马也跳不过去,壕沟里的机关一重挨着一重。城里的房子密密麻麻,我们伟大的郅支大单于的宫殿那是真高呀。要是你抬头看宫殿的屋顶,你的帽子都会掉到地上。郅支城里东西那是应有尽有,有来自波斯的地毯,中原的青瓷丝绸,撒马尔罕的哈巴狗,西域的骡马牛羊,玉器珠宝,多得不得了!国相爷有机会可以亲自去看看嘛!”
屠歧面露神往之色,说:“老夫很想去,只是不知道大单于欢不欢迎啊!”
哈什剌听到此语,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该死!只顾说话,居然把大单于给国相带的礼物差点忘了!快,把礼物给国相爷献上。”
随从从包袱里掏出一件银狐皮的大衣,哈什剌双手托着,递给屠歧,说:“我们郅支单于心里一直记挂着国相。他说小时候在车渠国待过一年多,经常跑到您家里吃饭!这是大单于亲自给您挑选的!”
屠歧起身接过,有点受宠若惊地说:“大单于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啊?那时候,大单于也就七八岁的。大单于记性真好啊!”
哈什剌又拿出一件纯白色的貂皮大衣,双手递给屠歧,说:“这是我们美丽贤惠的大阏氏送给国相夫人的礼物!大阏氏让我转告国相,欢迎国相夫人随时到郅支城做客!”
屠歧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他说:“这可如何是好,老夫无端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怎么才能回报呀!”
哈什剌见屠歧接受了礼物,态度变得没有了开始见面时的恭谨。他将盘坐得有点发麻的右腿伸到坐榻前,一边捶打大腿,一边说:“我来车渠之前,大单于特意嘱咐我说,国相爷是我们大匈奴多年的老朋友,对我们大匈奴在西域的事情非常用心。您还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我们大单于的一个叔叔。您是我们大匈奴的亲戚啊。大单于听说者屈投靠了汉人,还跑到长安去见了汉天子,居然留了一个儿子在长安当人质!大单于很不高兴,真的很生气,很生气,相当生气!我到了车渠,连夜赶来拜访您国相爷,是希望您看清形势,赶紧劝者屈回头,不要惹得大单于发火,派兵灭了你车渠国!”
屠歧听了哈什剌一番威胁之语,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低声下气地解释说:“大单于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当时,者屈根本没想投靠汉人。这么几年,大匈奴上国没人来和我们联系啊!我们好几次派人到漠北找你们,都是无功而返。车渠周围几个国家总想来打我们,大王者屈没有办法,只得寻求汉人的帮忙。这才有了和汉人结盟的事。至于太子做人质,其他国家都是这么做的,也不是只有我们一家。”
哈什剌挥挥手,说:“算了,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国相爷你自己可得站稳立场,不能叫者屈由着性子不听大单于的!不然的话,大单于发怒,谁都救不了你们!”
屠歧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大单于才不会发怒?”
哈什剌说:“很简单,解除盟约,接回太子!”
屠歧为难道:“这个太难了!我们要是这么办,汉人随时都会灭了我们!”
“你们不这么办,难道我们大匈奴就不会灭了你们?”
屠歧眉头紧锁,他反问哈什剌:“是啊,左也是灭国,右也要灭国,我们这样的小国怎样才能活下去呢?”
哈什剌觉得刚才催逼得有点紧,随之改口说道:“也没有那么严重的!如果没办法公开解除盟约,也可以先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我们伟大的大单于只是希望你们有个实质性的表示,也没有非得要你们公开和汉人决裂。但你们肯定得有所表示。”
屠歧问询道:“请贵使明示。”
哈什剌大剌剌地说:“其实非常简单,杀几个汉人,送几颗汉人的头给大单于看看就行了!”
屠歧问:“我们车渠国里很少有汉人来呀!难道要我们攻打乌垒城汉人的都护府不成?”
哈什剌说:“你们明天不是要办赛羊大会,汉人的都护府要来人吗?你们可以派人去暗杀他们呀!不在车渠国,等他们离镜时再动手。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是你们车渠人干的?!”
屠歧说:“这个我不敢做主,得跟大王商量才能定夺。”
哈什剌说:“那你明天赶紧安排者屈来见我!”
屠歧说:“恐怕有点难,明天赛羊大会开幕,者屈大王要陪都护府李将军啊!”
哈什剌听闻此言,目露凶光。他说:“你信不信明天我把李玉给宰了?!”
屠歧说:“特使,万万使不得!要是李玉在我车渠国出了事,我们车渠国就要遭殃了!不行,不行,贵使稍安勿躁,等两天再说!”
当晚,哈什剌夜宿屠歧府上。
第二天大早,屠歧用牛车将哈什剌两人送到一处比较僻静的帐篷里住下,给他们安排了四个女仆两个男仆,好吃好喝地伺候。并在帐篷四周安排了警卫,防止他们离开帐篷,欲行不轨之事。有了酒肉,有了女人,哈什剌安静了两天。
赛羊大会刚结束。首先得到消息的丽稚,立即来到匈奴密使的帐篷,和哈什剌见了面。
哈什剌与丽稚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哈什剌的姐姐嫁给了丽稚的一个堂哥。哈什剌比丽稚大十岁左右。小时候两人就认识。
见面之后,丽稚了解了哈什剌此行的目的。丽稚告别哈什剌,急急忙忙赶往王宫来见者屈。丽稚是匈奴人,为了匈奴的利益,她必须说服者屈站在匈奴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