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圣隐于世
136圣隐于世
“昔年圣者纪元后，是不是还有一个纪元？为何记载寥寥无几？”
——引子
“叶隐，我且问你一句，这个纪元真的会风云变动，乃至于步向毁灭？”高耸入云的山峰上，围着一个石桌，凌霄一边斟酒，一边道。
叶隐接过酒杯，轻抿一口，“确实如此，我在圣界就曾见过仙界至尊残影，是他告知与我的。”
“不过你不用太紧张，仙界虽然已毁，但圣界和神界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开辟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带你逃生至圣界。”叶隐说道，语气郑重，眼眸深邃若星空。
“圣界……只怕我放不下这凌虚洞天的基业，而且，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凌霄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当年也是这样，你决定去圣界大杀四方时，我们也曾在此小聚，只是……岁月不饶人啊。”
“岁月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啊。”
“的确，”叶隐脸上无喜无悲，静静地看着凌霄，“待那场劫难来时，我也许会回来一叙，到时候，我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
“其实，不瞒你说，褚儿那孩子是我最后的血脉了，她娘死的早，身为圣体，这孩子实际上有很大的缺陷，而且这等天赋，如果浪费在末日到来前，未免有些可惜了，我想让你把她封印，嗯……我知道你对你的那个徒儿也有这种打算，就这样度过这个纪元吧，愿她能在下一个纪元放射出真正的光彩，把凌虚洞天一脉继续传承下去！”凌霄恳切地说道，双目中有些哀伤，又有些希冀。
“好，我答应你，在我了结人界事宜后，自会履行承诺。”叶隐道。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凌霄豪迈一笑，举杯痛饮，扫去阴霾，“这可是千年的猴儿酒，我倒是知道你许久没过酒瘾，今日我们就来个不醉不归！”
“猴儿酒吗？但愿能醉吧。”叶隐暗道，跟凌霄举杯相碰。
……
古风古色的木屋，栩栩如生的雕花映衬着，几根栋梁泛着金属的光泽，飞檐上以真犼雕像装饰，门外摆着两头玉狮子。
“好熟悉，这是父亲居住的寝殿？”墨然漫步其中，抚摸着发黄的窗户纸，听着若有若无的喧哗，不知不觉间到了寝殿最深处的一所林园，一些家仆走过，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一样。
“我这是在做梦吗？”墨然低吟，继续往前走，推开那所林园的大门，里面人影绰绰，又在第一时间模糊了，只剩两三个人围着木桌，在林园中的榕树下进餐。
天空渐暗，夕阳西下，那树皮开裂，极其古老，繁盛的榕树，枝条间分割阳光，一块块细碎的光斑落在那三人的脸上，身上，看不清分明，像是镀上了一层古铜色的油画。
树根虬结，那张木桌是因势而建，充满了大道至简的气息。
“是了，父亲……陌语……因为陌家的祖先就是中洲迁移过来的……他喜欢中洲的建筑风格很正常。”墨然低语，攥紧了拳头。
“蓝儿，最近你真是让我吃惊啊，从前还真是亏待你了。”那个看不清模样的中年人和蔼道，给同样模糊的少年人夹菜，而另一个看起来年岁略大一些的少年则是静静看着，眼中有种暖暖的光彩。
这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然而，墨然直接愣住了。
“不可能，怎么会……难道，不对！我只是次品罢了，而……陌辰……陌辰，陌辰，不，我没有哥哥，我的姐姐也已经为了让我苟活而死去了，那……”墨然抓着头发，看着那个略大的少年，那少年同自己如今的年纪相仿，但见他微微笑着，榕树枝条抖动间，光斑偏移，露出了他棱角分明，英俊而不失坚毅的面容。
“和，和，从天演古镜的模拟战斗中见到的一样，悬龙台……这人我绝对认识，但是他是谁。”头痛欲裂的感觉再度传来，眼前的场景似乎变得不真实了，墨然的记忆像是出现了断层，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令他快要疯掉了。
“我，我是，我是，我是罪……罪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我只是想要得到应有的爱而已，为什么……”眼眶一热，墨然双眼迷蒙，两道泪水长长流下。
“我……我不能再……拥有了，我不配拥有……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了，这只是幻境而已，陈栩给我布置的幻境，我，离开便是！”墨然一咬牙，脸上疯狂之色一闪即逝，抹去眼泪，脚步一转，迅速跑向远处。
但是，无论怎样拼命的奔跑，无论到达的距离有多么远，甚至于他的肺都快要烧起来了，还是摆脱不了那副画面，和那仿若响在灵魂深处魔音般的谈话声。
“蓝儿，最近你表现很好，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为父会尽量满足的。”
“比如说，关于你母亲的事……”那中年人说道，像是在墨然耳边呓语，如同诅咒，无法甩脱。
“母亲……是了，我一直是个孤儿般的人。”墨然眼泪不停，但是已经冷静下来，静静看着那围坐着木桌的一家三口，一父两子，忽的笑了起来。
“不用了，父亲，我相信你，而且，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我们珍惜眼前即可，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那个脸庞稚嫩，身材瘦弱的蓝发少年微微一笑，让墨然为之悚然：
“这……这不是我！我，我是诅咒之子，我的母亲无人问津，不过是个丫鬟般的下人，而我的父亲，奇迹之脑，是奠定神羽界域南界三国鼎立的大功臣，他……在他眼中没有亲情，我，我和姐姐都只是他的棋子，他要的是优秀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一个没用的，哪怕再，孝顺，再……再乖巧懂事也没有用的……儿女。”墨然眼泪不再滴落，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刺入脸颊，鲜血汩汩流出，却没有让他感受到一丝痛苦。
“蓝儿……”那个中年人顿了一顿，显然是为少年的回答而惊讶。
“既然你有这种觉悟，为父很高兴。毕竟为父曾经亏待了你太多……”那中年人低语，有些愧疚。
愧疚？
“混蛋！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有这种记忆。哦，我知道了。这是我的幻想，一定是吧？一定是吧！”墨然嘶吼，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他失去了理智，步步靠近那三人，匕首用力一挥。
寒光乍现，在墨然的狂笑中，那个中年人的大好头颅飞射，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落在地上，彻底死去了般，被墨然杀掉了。
“你这……”那个略大一些的英俊少年面孔扭曲，扑了上来。将墨然压倒在地。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你的父亲？你这个混账！白眼狼！畜生！”那个少年十分激动，与墨然扭打在一起，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暴雨倾盆似的打在墨然的脸上，墨然一时间蒙了。
怎么可能，也只是梦境吧？但为什么这种感觉如此真实，好像曾经发生过一般？
难道说……
墨然眸光暴涨，拼命挣扎，看向不远处那个在餐桌上怡然自得的以白色手帕收拾面容的少年，一双黄金瞳陡然亮起。
原来是你，从很久以前就是你，你是……你到底是谁？
那个少年好像可以直接理解墨然的心中所想，徐徐道，“你忘了吗？我就是你啊，陌蓝，被你抛弃的存在，我是陌蓝啊。陌生的陌，蓝色的蓝。”
“不可能，我不会……你给我去死啊！”
噗嗤！
压在墨然身上的少年忽然不再动弹了，因为……那把匕首插在了这个少年的胸口，鲜血相喷泉般涌出。
“吾弟，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低沉的说道，耗尽了生命力，终于倒下了。
墨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尸体在逐渐变冷，就连他自己的血液也不知怎么的忽然骤冷。
他推开这具死尸，擦去身上的血渍，和那个少年对视。
“很好，你没有让我失望，似乎已经有雏形，到时候修罗斩王道，你将是我的踏脚石。”那个少年说话间，头发慢慢变成红色，如同血一般。
“你究竟是谁？”墨然问他，出乎意料的平静，心中的那种悲伤已经平复。
“没关系，修罗王决之日时，你就知道了，再说了，在此之前，你也不会想要知道的，毕竟，你一直在骗自己。”这个红发少年说道，语气淡然，声音和墨然相同，却带着一种侵略性和霸道。
“无论是谁，都无法主宰我的人生，我会让你失望的。”墨然淡淡说，看了一眼那两具似曾相识的尸体，“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动摇，那就错了，因为……你自己也一直在被欺骗着，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然仰天长笑，红发少年面色不变，但眼里已有一丝惊讶掠过，“难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哦，不对，你是在套我话，哈哈，我居然上当了，看来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傻嘛，只是，既然是梦境的话，事后你能真正想起来的实用东西可能很少哦~”
“不用你说。”墨然低沉道。
说罢，周围的场景眨眼变得光怪陆离，空间折叠错乱，流光，星辰，日月飞速的往后退，这片世界变得不真实了，流光溢彩中迎向寂灭。
“是我赢了陈栩。”墨然低语，“事实从没有变过。”
啾啾，知了知了……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响起，一只金蝉停在墨然的胸口，墨然醒来，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四周的场景，这是一片森林，仍然处在凌虚书院中，他躺在鹅卵石铺成的林间小路上。
墨然笑了笑，拂去那只金蝉，起身，伸了个懒腰，向着反方向走去。
“我已经无法继续等待了。”
……
神羽界域，莽荒东部。
“师父，你带我们来这里作甚？还是荒无人烟啊，连卖洗发水的都没有，啧啧，我从俱物洲弄来的库存可不多了。”斜刘海的长发少年抱怨，看着眼前的一片戈壁，又看了看身旁的麻衣青年，脑门上冒着黑线。
另一名黑发少女不语，相貌秀丽，如出水芙蓉，皮肤白皙而温润，丝毫没有因为阳光的暴晒而被破坏美感。
“师兄，听师父的就是，说真的，我很想把你的头发都剃掉。”少女空灵的声音回荡，像是精灵在吟唱。
“所以我才说，师妹你太迂腐了啊，这么听话干吗？你看看你师兄，肌肉强健，术法彪悍，一个人打十个都没问题，上次那个作死的家伙不就被我打的落花流水吗？你就不能向我撒个娇什么的。”旭九渊撇嘴，靠近少女，想要伸手去搂她。
少女面无表情，眼皮一抬，旭九渊的右手猛然烧起黑色的炼狱火。
“哇，师妹，用不着这么狠吧，居然用这种魔法来烧我，要是我的手废了，我怎么洗头啊。”旭九渊大叫，乱跳着，脚下地面忽的浮现一个黑洞，来自深渊般的牵引力将火焰剥离后，他的手已经被烧掉一层皮了。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治疗，而是看向今天出奇沉默的麻衣青年，少女明显早就察觉到了，因为要是换做平时，他们的这个便宜师父恐怕又要过来，嗯，不是说教，而是看热闹，耍贱了。
难得他今天这么严肃，一向欢脱的旭九渊也就平静了下来，试探的问了句，“师父？”
“啊？是你啊，小渊，吓我一跳呢。”青年转头，惊了一下，随后拂了拂胸口。
“师父，你在想什么呢？”少女开口，她也很疑惑。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昔年我横扫天下，踏无数天骄登顶，斩仙王，杀魔帝，封圣皇，掳各教圣女为奴为婢的往事，啊，岁月无情，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青年慨叹，“想当初我九天十地无敌，无数强者奉我为皇，帝冕者也不过是我的几个徒弟小打小闹罢了，还有中洲的那些圣者，啧啧，几个被我打落凡尘的仆从而已。”
“呃………”两人石化。
“怎么，你们不信？告诉你们，当初那个叱咤九洲的雷帝也不过是我的徒孙！你们作为我的徒弟应该感到自豪。”青年望向苍茫大地，发出感叹，“哎……我才多久没出世，这些人就把我遗忘了。”
“你装，继续装。”两人总算异口同声了一会。
“我真的没装啊，信我啊，我真的是一代圣皇，啊！小渊，你他妈又对我用至尊术，知不知道很疼啊，啊呀！小煜，你知不知道用这种火烧人真心会死啊。”青年才说到一半，旭九渊就把自己右手的伤口转移给了他，而且少女也不甘落后，黑色的魔火在青年身上肆虐。
好一会儿，青年才在地上打滚着将其扑灭，结果连头发都烧焦了，成了个黑人，右手有严重的烧伤。
“好吧，我其实是天帝来着……”青年低声说，在地上还没起来。
“师妹，我们继续吧。”旭九渊淡淡道。
“嗯。”少女一个风刃直接扔了出去。
青年大骇，躲过这一击，十分狼狈，但还是死性不改道，“我说实话了，我真的说实话了，事实上我是明皇来着啦。”
嘭！
一个火球在身边炸裂，青年顿时厉声厉色：
“你们不可以这样！这是欺师灭祖。”
“呵呵，欺的就是你这个师。”旭九渊一笑，头顶真空塌陷，空气被挤压出去，如炮弹般。
“好，我真的要发飙了，让你们看看我身为剑圣的强大。”青年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枝，目光霎时间变得锐利，倏忽一挥，像是在搅动一方天地秩序般，迎击那空气弹。
“哦？终于要动真格了。”旭九渊有些紧张起来。
嘭！
毫无疑问的，青年……倒飞了出去。
两人再次石化。
“去你妹的剑圣啊！”在一段时间的无语后，旭九渊当即叫道。
一向寡言少语的少女也道，“师父，你就不能正常点吗？”
“这不能怪我啊，徒弟，都是因为那根枯枝太脆了，承受不了我的圣境剑术。”叶隐爬起来，压了压手道，“再让我来一次，我一定可以撕裂虚空！我发誓！”
“噗，说到剑术，你干吗不说你是隐圣。”旭九渊撂了撂头发，看似不经心道。
“嗯，孺子可教也，说起来我也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真是没想到，不愧是我徒弟。”青年露出一副深感宽慰的表情，极其欠揍。
“切，谁信。”旭九渊嗤之以鼻。
“算了，不跟你们玩了，实际上我的真实身份是隐圣……的徒弟，筱皇！”青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面色淡然，隐隐有些超然若仙的感觉，看着旭九渊二人，这样说道。
旭九渊额头冒青筋，“别以为我读书少我就不知道，筱皇是女的啊，拜托，再说了，这货明明还不能确认是不是隐圣的徒弟啊。而且，你这样装傻充愣，诋毁他们的名声，怎么就没有天雷来劈你呢？”
少女更是直接，走到青年身前，叹了口气，飞起一脚。
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后，青年充满了蛋蛋的忧桑。
“我就说嘛，这下破功了吧？”旭九渊耸耸肩，和少女扬长而去，留下青年。
“别走啊，徒弟们，听我说，我有办法证明我的身份啦，比如说空洲就是太古神洲分裂出来的，而你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其实当年是天青域的一处书院，别名凌虚洞天，你看，那里就有个牌匾，喂，别走那么快，等等为师啊！”青年捂着某处不可描述的地方，想要挽留少年少女。
不过，他的话语声忽然停了下来。
随即，他收敛起嬉笑，眸子闭上又睁开，若星辰布宇宙，神秘而深邃，一身气质也急剧变化，仿佛一尊神祗复活，继而徐徐道，带着奇异的魔力，“原来……是在这么？墨……然？”
他伸手一拢，无数尘埃在他手上聚集，时光碎片飞舞，时间在强行逆转，一块石碑出现，上面正中间篆刻着几个字：
“陌蓝到此一游，留给万古之后。”
“喂，师父，你在干嘛呢？快点过来呀，我叫师妹帮你治疗一下，以后还是不要这么找打了！”旭九渊的声音传来。
青年闭目，长叹一声，把石碑放下，小跑而去。
“来了来了，你们这两个孽徒，真是害得为师好惨啊！”
原地，那石碑骤然消失，化作齑粉。
（隐圣将是一个布局万古的关键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