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金声
金声无视他二人的话,默默的走到爱卿身前,平淡的俯视着她,似在等她的解释。爱卿能看到他白色长衫的衣摆和白色的鞋尖。熟悉的檀香渐渐将她包围。四年平淡温馨的过往湿润了她的眼眶,她感激金声没有当场拆穿自己的谎言,或许是在给她一次回头的机会。可惜她不要,也不稀罕他给的机会。金声的无言是放任可也是一种残忍,他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自己推到悬崖边却冷眼旁观。和园子里那些要害自己的人没有区别。金声,既然你选择对我的人生无声应对,那我愿意再为自己的人生放手一搏。
爱卿止住颤抖,慢慢抬起头,迎上金声淡漠的目光,
“师傅,卿儿一定快去快回!“说完还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金声无声凝视着。就在爱卿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笑容时,金声淡淡嗯了一声,绕过她朝门中走去。
爱卿呆楞在原地,眼中还残留着惊悸的泪水。我可以走了?她终于明白了状况,猛的回头,看到金声似什么也不知道一般朝园内走去。站在最后的王福春饶有意味地瞥了她一眼快步追金声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人在意她去那里。她想笑又想哭。她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地方了,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藏音阁的大门缓缓合上,熟悉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门后,她很想知道金声为何没有拆穿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有机会向他询问原因,或是能再遇见他对他说一声谢谢。
爱卿深吸一口气逼回了想溢出的眼泪,深深望了一眼写着藏音阁三个大字的匾额,转身向城门的方向跑去。
爱卿一口气跑到人群熙攘的闹市,然后边走边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爱卿如今所在的地方与现代的商业街差不多,街的两旁商铺林立,贩卖的商品品种齐全,几乎涵盖人们生活所需的方方面面。街道与街道的交叉处,聚集了很多从外地赶来的杂耍艺人,因此每走不远就能遇到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吆喝声,叫好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爱卿知道自己正在逃亡途中,每每路过新奇好玩的地方,只能踮起脚看上几眼,然后悻悻走开。她先找了一家估衣铺,挑了一件最便宜的男童装换上,又买了几个大火烧当干粮。爱卿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觉得还不错,然后快步朝城门走去。估计只要逃出城,他们就没那么容易找到自己了。
爱卿闷着头赶路,正行到一处人多的地方,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鞭响,道中央的人群呼央着往道两侧跑,爱卿不明所以也跟着往道边撤。突然不知谁伸手推了她一下,爱卿跌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半天没缓过神来,紧接着耳边传来轰隆的马蹄和车轮声,还夹杂着人的惊叫声,她心道不好,急忙挣扎着爬起来朝路边跑去,耳边劲风袭来,她全力一跃,与一队狂奔的人马险险擦过。
街边的路人都向她投来或惊讶或担忧的目光,爱卿起身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心里把刚才推她的人骂了几百遍。
前方不远处一个卖糖人的老伯,笑着朝她招手,“好厉害的男娃子!到爷爷这里来,给你个糖人儿吃。“
爱卿犹豫了片刻,终是顶不住好奇小跑过去。那老伯见她过来,笑的更欢,指了指糖人道:“来,随便挑个!“
爱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了声谢。老伯身前的旧木架子上摆了好多糖人,有的像动物,有的像人物。爱卿左右瞧瞧,挑了一个手举大剑的张飞。
“爷爷,我想要这个成吗?“
老伯看看她手中的糖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啪啪拍着爱卿的肩膀大声道:“好!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选他!“
爱卿吓了一跳,揉了揉被他拍的生疼的肩膀,心想不就是选了个糖人嘛,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老伯两眼放光紧握她的手,认真说道:“我瞧你这娃子反应迅速,遇事临危不乱,好好努力将来一定能成为像他一样的大人物!“
爱卿红了脸,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糖人笑道:“老伯,我可成不了张飞。“她觉得自己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跟张飞差的太远了。
“张飞?谁是张飞?“
“它呀?”爱卿摇了摇手中的糖人。
老伯嘟嘴道:“胡说!张飞是哪个啊,哪里能和咱们的开国英雄相提并论。它是张婴,是咱们大东国的开国皇帝,是统一中原的大英雄!“
爱卿惊讶的瞧着手里的糖人,他正眉目张扬,狂笑着举起大剑纵跃而起,这一击势如破竹,力可横扫千军。
糖人如此栩栩如生,可见老伯的技艺之神,用心至深。爱卿急忙点点头道:“对,是大英雄张婴,老伯放心,我一定努力成为像他那样的大英雄。“
老伯缕着山羊胡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有些好奇,“娃子,你刚才说的张飞不会是张婴的亲戚吧?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爱卿苦笑不知该如何解释,忙谢过他匆匆跑开了。
爱卿吧嗒的吃着糖人,快步朝城门走去,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不断流淌而过的街景,她觉得自己正在慢慢融入这里,虽不是土生土长的大东国人,却与其他人听着同一段荡气回肠的开国史,崇敬着同一位开国英雄。如果自己这一次能顺利的逃出去,或许再过不久她会完全忘记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前世,然后在这里重新开始。
高耸的城门已近在眼前,雄伟的城墙横插在宽阔的土石路上,出城与进城的人群在士兵的呼喝声中逐渐形成两条长龙,一眼望去不见首尾。
爱卿插进浩浩荡荡的出城队伍中,前方士兵的排查比她想象中松懈很多,照这个速度,再过不久她就可以走出平安城了。心中有期待,迷茫,紧张。爱卿忍不住回头望一眼藏音阁所在的方向,曾经或平淡,或快乐,或痛苦的往事不停的在脑海中浮现。
她好像看到叶子蜷在床上一边读着她留下的信一边抽泣的样子。还有发现她逃走后宝嬷嬷火冒三丈全体动员出来捉拿自己的情景,还有金声穿着一袭白衣独自坐在琴室中抚琴的背影。
“快走快走,都紧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