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甘露

鸡鸣晨起，她还没有洗漱就被狱卒催着赶路，匆匆忙忙喝了一碗米粥双手双脚就被沉重的铁链拷上，她本就浑身无力伤痛一身如今再加上这足有十多斤重的铁链，真的是要活生生拖死她。咬牙跟上狱卒的步子走出客栈，没有轿撵，没有马车，数千里的路需要他们三人一步一个脚印达到。

八月的太阳像正在燃烧的火球高挂在天空的正中央，她们盯着烈日已经步行了半晌午，俩名狱卒时不时灌上一口水啃上几口白馒头，手里握了两片大树叶顶在头上遮阳。巩之樱昏昏沉沉机械地迈着步子，脚上的铁链甩动地“哐当”作响，在这荒无人烟地平原上回荡…

“哎！给她喝点水吧，别把人拖垮了。”年龄稍大的狱卒看了看后面踉跄的身影，对着身旁的狱卒说道。

“不急！”狱卒摇了摇手上的半壶水，“她喝了咱们喝什么！再走个千八百路找到歇脚的地了再说。”

天空一望无际地湛蓝，周边平原绿草成茵有牛羊在啃食，牧人坐在林边成凉。时不时瞧一眼这三人的队伍，那女子体力已是严重不支却还是倔强地跟着前面的两个人。这样的场景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但大多流放出来的都是男子少有女子，并且都是家族犯罪的贵人从小未吃过什么苦，一路上几乎都是唧唧歪歪叫个不挺，或是干脆倒在地上一睡不起，能这样配合狱卒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女子就更不可能！这般坚韧的毅力，让他对中原女子突然刮目相看。

夜色暗下的时候，他们找了一间茶铺巩之樱缓缓走在桌前，她此刻双眼模糊耳鸣无力用胳膊支撑在桌上颤抖着身子准备坐在长椅上歇歇脚。

“扑咚——！”一旁站着的狱卒听见什么摔落的声音，转过头看见巩之樱双手双眼蜷缩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久久没能起身。狱卒啃了口馒头口齿不清地喝道，“喂！别脏史啊！”巩之樱疼得泪眼直流，努力让自己身子拱起两个胳膊撑在地上，一点点往起来爬。刚从茅房出来的另一个狱卒看到这般场景心下不忍赶忙跑过来扶起巩之樱。

“谢…”谢，她双唇干裂甚至溃烂，此刻是没有力气说出话来。老狱卒赶忙将桌上的茶水递给巩之樱，看着她一口口的灌下。夜晚他们就着月光露宿在茶棚之下，巩之樱浑身冰凉被身上的伤口折磨的难已入睡，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夜色，广阔无垠寂静安然，边塞的景似乎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差劲…

后面的几天，他们便是白天赶路夜晚随地就宿，她看着自己踏过村间荒道，踏过山水平原，踏到这黄沙漫漫枯草从生，天地连成一片昏黄的边塞，她这才知道塞外的荒凉。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风刃上割扯的她浑身疼痛，更可怕的是身上的鞭伤因为得不到医治本就开始溃烂而暴风卷着黄沙洗浊她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那般疼痛比一桶盐水倒在她身上都要难受数倍。

“还有…”她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眼前看不见面前的人在哪只能凭着感觉问话，她缓过一口气继续勉力问道：“…多远？”

“唉！”她好像听见沉重的叹息。

“到了到了！”她又听见明显夹杂轻松的语气，“你到了啊！”那狱卒说着，从腰间扯出一串钥匙立刻给她接了双手双脚的铁链，听着铁链重重地摔在地上的身音，巩之樱此时身上并没有一点轻松之感。她别铁链一并带落在地下，黄沙淹去了她一双绣布鞋跌坐再地上抬起头看了眼四周黄沙漫漫，了无人烟。“这是哪里？”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环境，若是把她丢在这里，她…

她突然害怕起来，双亲环抱住自己看着两名狱卒话语颤抖，“你们…不会把我丢在这的对吗？”

老狱卒正欲说话，却别另一名狱卒打断，“当然不会！我们可是全程押送，你只需要知道夜晚我们得睡在这就好了！”那狱卒难得好语气，巩之樱听后像是抽空力气般倒下身去。

那狱卒见她昏睡过去便急忙对老狱卒说，“快拿上银子问胡人要马车啊！这地可不能久待！”

老狱卒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给她留点水和干粮”说罢小跑着离开了。

黄沙再一次席卷而来，“这鬼地方还真不是人待的！”狱卒嘟囔着，警惕地盯了盯四周。

巩之樱昏睡的时间并不长，却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她睁开沉重的双眼黄沙弥漫让她看的十分费力，爬起身来双手在空中挥舞，她却只能听见“呼——呼”地呼啸声。待黄沙散开，她猛然发现茫茫大漠只有她孤身一人天地连成一片连云层都穿透不破，这般偏远之地连飞鸟都无法道大，她慌忙地站起顾不上自己痛到极致的身体赤红的双眼里布满恐怖。

“啊…！”她扯起嗓子嘶鸣出声，而声音还没有传开便迅速淹没在空气中。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她撕心裂肺地吼叫，却都像沉在大海里的水滴来得那么渺小。“救命啊！救命啊！咳咳咳…”嘴里被吞咽进去的黄沙呛住，一层层干沙堵在她的喉咙“呲呲——”作响。她一手扼住自己的喉咙，不停的吞咽口水试图缓解下来一手本能的在黄沙里摸寻，手掌下摸到一个硬硬的皮袋她猛地抓起在耳边摇了几下然后立刻放在口里吞咽起来，半袋水被她全部喝的一滴不剩才感觉黄沙已经被自己咽进腹中喉咙的灼热感得到一些缓解。

她蜷缩在黄沙之中，不过几场黄沙吹过，她就几乎被活埋在沙土里，她能感觉到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开始往外冒出浓水然后立刻堵上黄沙疼痛加速地折磨着她，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让自己的口鼻留在外面，非人的疼痛蔓延到全身带动她缓慢的心跳一阵阵的心悸像是突然就会停止下来。

她开始做梦，开始妄想，妄想…自己的脑袋能与身体脱开，这样她就可以不这么痛。黄沙淹过了她的眉目、睫毛，双眼再次闭上，鼻尖滚下沙石…

锦御泷，你如愿了。用最后一丝力气嘲笑自己，她死的可真荒凉…

在黄沙遥远的另一头隐约出现一个身影忽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她的身边，他从左袖长袍中甩出黑色宽长的锦布带将半截身子都埋在黄沙里的人席卷而起迅速扬在半空之中，黄沙倾斜直下，他来不及顾及沙土一个飞身接住正在下落的人儿，迅速将宽大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

怀里的人已经失去意识气息微弱，他不敢再有半点差迟催动灵力运足轻功如飞燕的速度影驰在漫漫黄沙里。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与怀中人出现在漫漫黄沙里一个由枯枝稻草搭建的矛草棚里，他把身上的狐裘披风脱下平铺在干草堆上缓缓将怀里的人放下来。虽是早已做好准备但当他将她身上的破烂衣衫掀开时看见她满身伤疤血浓交融，黄沙沾粘在那鞭伤处皮开肉绽的地方。他漆黑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她肩背腰腹之处满眼地疼惜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

“巩之樱，若不是我早有准备能让灵虫找到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