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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赛羊大会

作者:渔岸踏歌 | 发布时间 | 2018-07-02 | 字数:3883

甘延寿完全可以以长官的权威压服陈汤。但他并没有这样做。除了两个人之间惺惺相惜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车渠平叛,主要是陈汤的功劳。但陈汤没有将功劳一个人独占。他要求甘延寿在给天子上奏时,一定要言明这是两个人一起指挥,并亲自参战所取得的成果。这些俘虏都是陈汤带领将士们抓的,他要太不尊重陈汤的意见,日后也不好共事。

今年年初,汉元帝刘奭(音shi)任命甘延寿任骑都尉兼领西域都护之职,统领西域军政事务。陈汤为甘延寿副手。陈汤任副都护兼戊己校尉。郑纯为都护府府丞。杜勋与薄信任正副司马。他们率领三百多人的队伍,经阳关、嘉峪关,一路西行,风尘仆仆,于六个月后,终于抵达乌垒国。甘延寿与前任都护李玉办理完交接手续后,立即命陈汤和郑纯各率一队人马,分南北两道,巡查西域诸国。

陈汤带领副司马薄信、部侯张胜,领军士一百人,经龟兹、姑墨两国,翻越天山,前往位于天山北麓的车渠国。

车渠国位于纳伦木河下游的纳伦木湖畔,和西域多数饱受干旱风沙之苦的国家不同,该国境内草场丰饶,森林密布,水源充沛。风景十分优美。南丝绸之路穿越其境,又得税收之利。车渠国总人口不到三千人。国人大多从事渔猎和牧业。虽说国小民寡,却基本能够自给自足。车渠几任国王都与匈奴王室联姻。现任国王者屈就有一个妻子是匈奴郅支单于的亲外甥女。

前些年,匈奴内乱,五单于并立,相互征伐以争夺霸主。昨年争斗后,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胜出。为取得匈奴的霸主地位,呼韩邪单于内附大汉。亲自朝拜汉宣帝刘询,并将太子留在长安做人质。汉朝明确表示支持呼韩邪单于,并将宫女王昭君嫁给呼韩邪单于。两国结秦晋之好。王昭君被立为宁胡阏氏。郅支单于见状,自觉没有实力与呼韩邪单于抗衡,只得带领部众向西发展,希望离开汉朝的领地越远越好。郅支单于受到了康居国王的欢迎,在康居国找到了立足之地。郅支单于依靠武力吞并呼揭、坚昆、丁零三国,并击败乌孙小昆弥的军队。并在都赖水河畔,迅速建起一座王城——郅支城。

匈奴内乱那些年,其势力基本上退出了西域。大汉在西域声势日隆。和匈奴联系最为紧密的车渠国王者屈,也没有办法得到匈奴确切的消息。迫于这种形势,者屈只得随大流。跟随其它绿洲国家的脚步,也去过长安朝见大汉国汉宣帝刘询,并把一个儿子送到长安做人质。

如果郅支单于不派密使到车渠国。者屈恐怕就这样在对汉朝的谄媚逢迎中消磨自己的人生时光。

这一天,草原上天高气爽。车渠国要在草原上举行赛羊大会。

车渠国有丰美的草场。它的草场里生长着数种牧草,当地人称之为七里香、狼耳韭、野香葱等,这些牧草含有丰富的香料成分,羊吃了这些牧草,喝了纳伦木河里的水,其肉质鲜嫩多汁,没有膻味。经过丝绸之路上往来客商传颂,名扬海内外。者屈到长安朝见汉宣帝刘询时,进献了十五只羊。刘询和大臣们品尝后,大加赞美,并把这种羊赐名为“湖羊”。“湖”和“胡”相通,表明是来自西域的羊。“湖”又指“纳伦木湖”,表示是生在在湖边的羊。自此,凡到车渠国的客人,无不以先尝湖羊肉为快。

者屈从长安返回车渠后,将天子赐名车渠羊的诏书在王宫门前展览多日,引得国人欢呼雀跃。

国相屠歧见状,顺势提醒者屈说:“大王,既然连汉天子对我国的羊这么看重,我国或不举办一场赛羊会。一来可以借汉天子之名,扬我国之声威。二来可以通过赛羊,挑选好的种羊,促进生产交流啊。还有啊,大王您不正好有个与民同乐的机会嘛!”

监国侯甲升质疑道:“大王,我听说大宛有赛马会,龟兹有骆驼会。他们那些大牲口可以赛跑决胜负。我们赛羊,怎么赛嘛?”

者屈问:“国相,你的主意好是好!监国侯所说也有道理。你说说怎么个赛嘛!”

“谁说羊就不能赛跑了?我们叫小孩子当骑手,羊不就可以跑起来了?甲升,你小时候在草原上难道没骑过羊?还有啊,我们还可以赛赛羊的个大个小,毛长毛短,漂不漂亮,公羊角抵、拔河,还可以比赛羊杂耍。内容多着哩!”

监国侯甲升又问:“国相,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是,这可是一笔不少的费用哦!”

屠歧显然是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胸有成竹地说:“草原上有句俗话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办会,可以收报名费、摊位费、卫生费、人头费、草原费、称重费、治安费、参观费、过路费、慰劳费、评奖费等,以会养会,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监国侯甲升大惊:“国相你这么办会,谁敢来呀?!”

屠歧笑道:“只要他们来了,就由不得他了!”

甲升继续担心说:“难道这个赛羊会就只办一届吗?”

屠歧不以为然地说:“明年再办的话,我们可以宣传说,我们改革了办会的办法,减它几项费,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还能不来吗?”

两个人的争论引得者屈哈欠连连。他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这点屁事,你们还争得热火朝天。别争了!国相,你就全权去办吧!记得提前把相邻国家,还有大汉李都护都发个帖子!尤其是这些汉人,我们可不能叫他们抓住啥把柄!你们要当心点!”

屠歧是个很能干的人。经过紧锣密鼓地准备,一切就绪。

纳伦木湖畔,车渠国各部落按照划定的区域,各自搭建好了帐篷。

碧绿的草原上,碧草如茵。白色的帐篷犹如草丛中的大朵蘑菇,羊群安闲地在草坡上啃食,骑在马背上的儿童在草地上奔跑嬉戏。男人和女人们围坐在帐篷前的毡毯上,听着歌手弹着三弦琴,吟唱着古老的歌谣,人群中不时地呼喊和应。——一幅多么和谐而美好的画卷。

者屈带着两个夫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国相屠歧,监国侯甲升,军尉罗阗,还有十几个警卫的簇拥下,来到会场。进入一座宽大的凉棚内。凉棚建在一个缓坡上。这里面朝纳伦木湖,视线开阔,整个赛场一览无余。凉棚一溜一字排开,长约十丈,有顶,三面围挡,朝赛场一面开敞着。凉棚里,已经有周边国家派来的使者就坐。者屈一一打过招呼。等他刚刚坐定,就有卫兵进来通报:“大王,大汉都护李将军来了!”

者屈慌忙站起身,对身边的军尉罗阗吩咐道:“快去把国相和监国侯找来!迎接李将军!”

为了迎接大汉西域都护李玉,屠歧早就根据者屈的指令,安排布置了整套仪式。只等着李玉的到来。

李玉率领都护府司马张骥,府丞王舒,在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汉军骑兵护卫下,朝赛场而来。

远远地,一队人马,打着黑红两色的旗帜,向赛场款款而来。车渠探马不断打马朝者屈的大帐飞奔而来。草原上,大家都停止了手中的活计。嬉戏的儿童们,也被大人从马上拉下来,送进了帐篷。整个草场变得安静肃穆了许多。

者屈整理好衣衫,带着两个夫人,还有手下一干随从,和其他国家的使者,走出凉棚,浩浩荡荡,前往迎接汉使队伍。

者屈带着人马躬身站在路旁。胆大些的国民,慢慢地围拢到国王身后,大家要一睹大汉都护的风采。

李玉,年纪五十上下。他的身体微微发福。白面,细目,方脸。颌下胡须过尺。他身穿黑红两色丝绸大袍,头上发冠高耸。他骑在火红色的大宛马上,在全副武装的汉军将士护卫下,面色凝重威严。

屠歧带着译长莫沙来到李玉马前,亲自将李玉从马上扶了下来。屠歧通过译长莫沙,朗声致辞道:“上国天使屈尊来到敝国,我等欢迎来迟,请天使海涵!”译长莫沙曾跟随商队多次往返长安,汉语说得相当不错。但从一个胡人嘴里说出这么文雅的汉语,还是让李玉多看了莫沙几眼。

李玉满面微笑,对莫沙说:“哪里哪里,有劳大驾,不胜感激。”

者屈临去长安之前,多次到都护府与李玉商量各种事项,算得上是老相识。快到者屈跟前,李玉紧走几步,双手做出相搀的动作,说:“大王,李某来迟,恕罪恕罪!”

者屈慌忙迎上前来,回应道:“李将军屈尊驾临敝国,小王感激不尽!”

者屈轻轻挽着李玉的胳膊,走上毡毯铺就的甬道。李玉比者屈个子要矮近一个头。者屈弯着身子,双膝微屈,侧身扶着李玉。李玉双手贴在丹田位置,衣袂飘飘,昂首挺胸,丰神飘洒,器宇轩昂。甬道两边,车渠国的美女们载歌载舞。歌手弹着三弦琴,高声吟唱。其他国家的使者跟随在两人身后,也通过译长莫沙和李玉打着招呼。

李玉面露笑意,微微颌首,向人群致意。

宾主在凉棚入座。者屈让两个夫人陪坐在李玉身后。为了说话方便,译长跪在者屈和李玉身后中间位置。

者屈的两个夫人,一个来自乌孙。另一个来自匈奴,是郅支单于的外甥女。这层关系,者屈一直不敢与李玉明说。其实,李玉早就知道。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凉棚的前面,兵士们用羊毛绳围挡出了一个一亩大小的空场。

军尉罗阗一身戎装,面朝凉棚,大声汇报道:“尊敬的车渠国国王殿下,赛羊大会准备就绪,请求开始,请大王指示。”

者屈欠身对李玉问道:“尊敬的上国天使,伟大的李将军,您看赛羊大会可以开始了吗?”

李玉也欠欠身,谦虚地回答说:“请大王定夺!”

车渠人行事简单直接,没有过多的开场白。赛会直接进入主题。

一阵急如骤雨的鼓声拉开了赛羊大会的序幕。

一群穿着五颜六色服装的杂耍人,走进空场,开始表演。既然是赛羊大会,节目都围绕一个“羊”字展开。有“小羊过独木桥”、“猴子骑羊”、“双羊角抵”、“羊钻火圈”、“羊背抛球”等。在主人的指挥棒下,这些小羊俯首帖耳,极尽所能。让观众觉得,羊似乎能听懂人言一样。看来,车渠国人为了这个赛羊大会还是很花了一番心思。

者屈在观看节目当中,和李玉等客人频频敬酒。香甜的葡萄酒征服了宾主的味蕾,渐渐地,者屈和客人们都进入微醺状态。者屈见李玉面不改色,稳坐如山,不觉有些诧异:咦,这个汉人别看个子不高,酒量不小啊!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两个夫人劝酒不力。他回身对靠近自己的乌孙夫人,用乌孙语怒斥道:“你个小贱人,赶紧好好劝酒!你要不把这个汉人灌醉,小心你的性命!”

者屈知道莫沙和李玉听不懂乌孙语。李玉疑惑地看着莫沙,等着他翻译。莫沙耸耸肩,无奈地说:“乌孙语,我不懂!”

者屈满脸赔笑,对李玉说:“李将军,是不是我这两个夫人不漂亮?你不喜欢?你的酒量很厉害!我再叫几个我们车渠国的美女来陪你喝酒!不醉无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