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火拼（上）

窦天权已经很长时间没在同庆茶馆出现了，赵得力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在哪里。稳妥起见，头天晚上他特地派机灵的跑堂老幺张成去窦家大院报信。

张成到窦家大院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他揪着门扣拍打了好几声，守门的老头这才睡眼朦胧来开门：“哪个？”

“大爷，我是同庆社的张成，麻烦喊一下小少爷，我有急事找他。”张成对着门缝道。

“你找小少爷？”守门大爷摇了摇头，将开成一道缝的门又重新合拢：“他都好久没着家了，我家老爷还四处找他呢。”

张成急忙伸出脚卡在门中间：“大爷，窦家要出大事，快点去喊大少爷！”

老头听说窦家要出大事，生怕给耽误了，颠颠的跑去敲窦天枢的房门。 窦天枢喝了点酒刚睡着没多久，冷不丁给人扰了清梦，心里不耐烦得很。幸好老头看不到他的表情，才能流畅地把张成说的话给转述一遍。

听说来的是同庆社的人，窦天枢连起身的想法都没有了。都不用想，准是窦天权那蠢货在外头又惹了事，回来搬救兵呢。他拉来被子蒙了头想要继续睡。同被吵醒的赵明艳半弓着身子，问他是不是老幺又在外头惹事了。他哼了哼道：“死外头才好呢。”

老爷子背着他从钱号取了一大笔款子，说是要重新注资昌泰，这事他头两天才晓得。得了这消息，可把他气得不行。很明显，老爷子明面上让他当家，暗地里却是想培养个竞争对手。得消息这天，要不是赵明艳拉着，他非得找老爷子理论去。

谁晓得，人算不如天算，那小子拿到钱之后立马没了人影，至于昌泰，说他一回都没去过。把老爷子气得好几天起不了床。一听这消息，窦天枢总算心安了一点。前几个月那家伙人模狗样的，还真有点做事的样子。嗯，看来，还是把他给看高了。他心里明明是高兴的，却装作生气得不行的样子找老父亲兴师问罪：“爸，你明晓得那家伙就是个混混，为啥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给他钱？你是想把这家给毁了吗？……”

因为窦天权携款失踪的事，老爷子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下床了，哪经得住窦天枢的又一番折腾啊。他原本想解释两句的，哪晓得喉咙一甜，那鲜血就从嘴里涌了出来，他抓起手绢捂住嘴巴吭吭咳嗽了半天，这才哆嗦着手将床边的小木箱推给窦天枢：“莫争了，都拿走吧，家当都在这儿。”

小木箱里装的是窦家存在银号的银票，只有掌握了这小木箱，才算真正当了家。幸福来得太突然，窦天枢已经把木箱抱在怀里，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赶紧，去把门口号叫的那家伙给弄走，”赵明艳扯开了蒙在丈夫脑袋上的被子：“要让老爷子听到，不准又弄出啥岔子来。”

窦天枢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连外衣都没穿就冲了出去。张成也没等他问话，就一股脑把涂德胜即将带人到窦家大院闹事的事说了，惊得窦天枢半天没能回过神。

中午时分，涂德胜昂首挺胸率领着他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了窦家大院门外。而这个时候，窦家却是院门紧闭。他清了清嗓子，选了个高点的地方正要喊话，窦家大院的门却主动打开了。

出来的是窦天枢，走得是闲庭信步的样子。当看到涂德胜身后围着成百上千个手持刀具棍棒的人群，他不仅没屁滚尿流，连点意外的表情都没得，看那神情，仿佛是预先约好要共谋大事一般。原本志在必得的涂德胜，心里无端生出一丝不安来。

窦天枢抬手摸了一下抹过发油的三分头，又淡然地瞄了瞄那群举刀弄棒的人，这才悠悠道：“哟，五爷来了，请，到里边坐嘛。”

“窦公子，多有得罪！”涂德胜尽管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事已至此，也不能退缩，只得拱手道：“还烦请你把窦天权交出来，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这到底是啥情况？”窦天枢似乎一点也不急，说话也是漫不经心的：“五爷，咱们可是同一个堂口的兄弟，怎么也得事先知会一声吧？”

“五爷，莫跟他废话！他一准会说窦天权不在家。”说话的是礼字号七排的兄弟名字叫蒋六，这是个坏透了的家伙，不仅抽鸦片，还嗜赌如命。也不晓得是不是恶事做得太多，天生没赌运。经常是左手抢来钱，右手马上就送了人。前段时间更是霉得要命 ，先是借的钱输光了，后来上河街的房子也成别人的了。他都不晓得，那天晚上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把自己的亲妹妹当赌注押了出去。十日的期限很快就到了，要真把自己妹妹给那老头当小老婆，他蒋六也没脸在码头混了。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得把事给挑起来，只要出现混乱局面，他就能乱中取财了。

“五爷，您有所不知，那小子差不多有一个月没着家了，”窦天枢指指父亲卧室的方向：“因为他，家父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窦天枢胆小怕事可是出了名的，据说几年前有一小贼，就在地上捡了半截竹棍顶他后腰，都能让他跪地求饶半天。今天上千人马杀到门外，他反倒气定神闲，这不得不让涂德胜心里犯嘀咕。

窦天枢怎么可能不淡定。头天晚上，张成报信之后，他心急火燎就去找老丈人商量对策。没想到，老丈人听涂德胜要带人来闹事，一点也不着急，还让他安心回去，说他自有办法解决。

要换以前，他当然相信老丈人的能力。这些年要不是他，窦家哪能如此顺风顺水。只是，这事偏偏发生在老丈人和杨森反目的节骨眼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直到老丈人亲口解释了个中缘由，他这才安安心心回了窦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