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杨春的离开

杨春握着雪白的报告单，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两腿发软。

电话铃声响了，她掏出手机，放到耳边。“喂，”声音有些嘶哑。

“宝贝老婆，你体检完了吗？他们二老今天送来了一只乌鸡，说是……”顾佳贱兮兮一笑，继续说：“说是给你补身子，让我们快点有一个孩子。”

“……哦。”杨春半天才挤出这个字来。

“怎么了？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啊？”电话那头的顾佳好像意识到了杨春情绪低落，开口询问道。

杨春的眼里涌出眼泪，她摇摇头，却意识到顾佳看不到，这才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笑道：“我没事的，检查完了就去……就回来。”

顾佳这边的电饭煲响了，他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往厨房跑，也没来得及细想杨春的话。“那就好，回来的时候打车，别累着了。”

“好。”

杨春放下手机，转身朝检查室狂奔。“医生，”杨春双手按在医生面前的桌子上，红着眼睛：“这个确定不是拿错了吗？我怎么可能会……”

那个秃顶的医生被吓了一跳，接过她手里的报告单。沉吟良久，“姑娘，你这没检查错啊，上面也是你的照片。”

杨春踉跄的朝后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吗？”

秃顶的医生摇摇头，“要是有医治的方法我们早就给你开药了。”看见面前女人脸上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他叹了口气，例行安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回去和丈夫好好沟通，他会包容你的。”

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容易就好了……杨春低下头，朝医生微微鞠了一躬，“谢谢。”

拿过医生手里的报告单，杨春飞一般的推门出去，现在正是夏天，室外三十多度的天气里，街道上嫌少有人。

她就这样在蒸笼一样的盲人道上奔跑着，泪水和汗水很快混做一团。杨春累倒在公园的长椅上，她无力的仰着头，望着蓝天。

“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以抑制的泪水疯狂的涌出，她抬手捂住眼睛。

耳边似有小孩子的笑声，杨春手中的报告单已经被自己的汗水浸湿了，白纸上的墨迹已经隐隐有些模糊了。“我怎么会这样啊！”她愤怒的低吼着。

“小姐，”那个年轻的小护士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里带来些怜悯。“你……以后可能无法生育。”

杨春楞了一下，她吃力的扬起嘴角，露出笑容，“你说什么？”

小护士樱花色的指甲颤了颤，她像是不忍心一样，低声说道：“您以后，可能会没有孩子。”

杨春失魂落魄的接过化验单，白纸黑字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结果，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早就预定好的，都像是命运与她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她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命运却要这样对待她。

无人的公园里，杨春压抑了的委屈一下爆发，她捂住脸，大哭了起来。

“姐姐，你为什么要哭呢？”

一个小小的巴掌伸到杨春眼前，稚嫩的声音传来：“我给你吃糖，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杨春看着这个小男孩，她在那个男孩清澈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悠悠，走啦！”那个男孩的母亲或许是在意她贪恋的目光，急忙拉走了孩子。

这时，杨春的电话又响了，依旧是顾佳打来的。“老婆，你怎么还没回来呢？到哪了？”

杨春擦干泪，吸了吸鼻子。“快了，刚才临时有点事。”她说完挂了电话。

杨春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家时，已经距离他们上次通话过了整整一个小时。顾佳一脸交集的跑过来。

“怎么这么久啊！我熬的汤都热了好几遍了。”

看见屋里还有这么一个人担心自己，杨春心里一暖，抱住了顾佳。

“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顾佳毫不犹豫的答道：“我喜欢我们的孩子。”兴高采烈的去盛汤的顾佳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肩上被眼泪晕开的地方，自以为聪明又讨喜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内心。

你喜欢孩子，可惜……我无法满足你啊！

杨春坐在沙发上发呆，顾佳盛了汤端给她，今天没陪你去医院，可就是为了熬这点汤。

她迟钝的伸手接，顾佳俏皮的挑挑眉，“你跑了一天一定累了吧！来，我来喂你。”

杨春有些惊讶，却没拒绝。她张口喝着这温暖的鸡汤，顾佳一边吹，一边说：“这可是他们费了心思的东西，里面加了好几味药材呢！”

“啊？”杨春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她疑惑的抬头，听见顾佳说：“喝了这个，以后怀孕期间就不会难受了。”

杨春一呛，一口汤差点喷出去，她呛的眼泪直流，“不好喝，我去睡觉了。”

蓬蓬头里流出热水，杨春仰头试图让自己被水淋得清醒一点。

顾佳给她递睡衣，待在浴室门口问她：“你今天是累到了吗？怎么总感觉不高兴？”

“没有。”

“那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杨春睁大眼睛，大吼道：“我都说过了没有！”

顾佳只以为是她心情不好，也没多说。

杨春穿的一套绯色睡衣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材，顾佳见她洗好了澡，笑着放下了手里的书。

昏黄的台灯将整个房间映照出暧昧温暖的感觉，杨春鼻尖一算，忍住眼中的泪。

“好了好了，今天先睡吧！你也累了。”顾佳抚弄着她的青丝，温柔的说。

“嗯。”杨春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汹涌。

第二天清晨，顾佳莫名睡的特别熟，醒来时左手边已经冰凉，杨春叠好了她昨夜盖的那床小被子。

“老婆？”顾佳睡眼惺忪的叫道，半分钟后，他确定没人回应，猛的坐起来。“喂，老婆，你去那了？”

杨春睡得枕头上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是昨天医院的体检报告，背面写着她娟秀的字体。

顾佳：

我无法身孕，对不起，千帆过尽，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良人。那个人会比我更好的。

抱歉，我本想只与你死别的，而非生离。

顾佳看完，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一头栽进被窝里。闷闷的说：“杨春，你这个死女人，要是真的敢离开我，我一定找一个比你好看的女朋友。”

他拨通了杨春的电话，那头是永远的忙音，有一瞬，他甚至觉得今生至此，他就与自己爱的女人擦肩而过，越走越远了。

半公里外的公交车上，杨春只拎了一个黑色香包，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她背后坐的一对小恋人正在你侬我侬，给她了一种将要相依为命的错觉。

如果不是因为我，我想我们现在应该还在睡觉，杨春的手覆上自己的肚子，长长的叹了口气。顾佳，她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

此生，我们还能再见吗？

杨春无处可去，便换成一趟一趟的公交车，有时在沿途的风景中睡着。

天黑便找酒店住一夜，她夜夜失眠，或许仅是因为右手边没了那温暖吧！那夜睡前，顾佳将耳朵放上她的腹部，笑着说：“这里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一个小家伙，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昏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他幸福的眉眼上，杨春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她该怎么告诉他，这个愿望将因为自己而永远无法实现。

他睡着后，杨春低头在他的眼睛上落下轻轻一吻。“晚安。再见。”

她拎着箱包离开，动作极轻，完全没有惊动到他。其实收拾衣服时，杨春是希望那个男人会忽然从背后抱住自己，对她说，自己不在意。

可是，杨春关上门的那一刻，顾佳都没有醒来。他睡的可真沉呢！杨春扬起嘴角，忽然笑出来了，舌尖立马尝到了咸涩的眼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杨春捂住脸，难受的在酒店的大床上蜷缩身子。

这边的顾佳心如火烧，这个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一声不吭的就离开，是有多么的不在意自己，他找到了杨春走时流下的那张车票。

那是他们第一次分开后，她来见他时的车票，她送给他的，一个很廉价却十分又纪念意义的东西。

顾佳忽然目光放到了那张车票上，时间长了，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出来了。那次……他皱眉苦想，他们见面的地方是……

一片黄色亮眼的油菜田，顾佳气喘吁吁的从出租车上蹦下来，他因太过害怕，已经满手是汗。

空荡荡的油菜田仿佛一点都没有变，花开花落，每一朵花的位置都没有变过，那边却没有一个笑意盈盈的少女朝自己走来。

巨大的失落感从内心空洞的地方生长，微风吹过，一个女人拎着黑色箱包从那边走来。

顾佳激动的跑过去抱住她，内心的愤怒早已无影无踪。“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整整两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杨春湿了眼睛，“我不能……”

“我知道，不过那又有什么？什么比得过你？我们回家好不好。”

看着顾佳眼底的泪，杨春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