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摆脱幻境

女孩或许看不懂这书上的东西，但是随着男人一页页的翻过手中的书页，灰袍老人却将书里的内容看了个大概。

男人翻书的动作很快，也只不过堪堪翻了前几页，但灰袍老人并不是懵懂的小女孩，仅仅几页，几眼，他急速扑捉到的几个字已经足够让他对这本书有一定程度的猜测，而随着男人手中的书一页页翻过，即便是灰袍老人这种尚且算是见多识广的，也不禁慢慢瞪大的双眼。

他来不及看清所有字，但隐隐约约扑捉到的几个字，却似乎向他透露出了巨大的秘密。

术法……上古……天雷……

灰袍老人一双凹陷的双眼死死盯着男人手中那本书，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贪婪。

他太清楚这书里大概是什么内容了，他活了百余年，看过无数本功法，练就了这一身特别的本领，这一本书上，却赫然记录的是一种上古的术法，并且是与那九天之雷有关的逆天术法。

灰袍老人激动的浑身都微微颤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法，有什么时机，可以在出了这记忆之后，偷偷潜入这秘宫内，将这术法盗出。

他研究过成千上万种术法，却从未见过有哪一种术法能将天雷控制于手中，若是他能练成此种术法，那么在这玄武大陆，还能有什么与他匹敌？

他仿佛看得见，称霸玄武的日子指日可待。

灰袍老人眼底溢满了另类的兴奋，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他看到蓝镜华在玄者峰会与沈若玲宣战那一刻，才终于稍稍有所收敛，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彼时身在蓝镜华的记忆里，眼前这个蓝镜华显然已经十七八岁的模样，此刻正站在玄者峰会的擂台上，大放厥词地挑战沈若玲，而灰袍老人则依旧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而此刻自负不已的蓝镜华在之后与沈若玲的比试下输的彻底，并且手段似乎并不光彩。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蓝镜华疯狂吞噬了丹药后一掌拍向沈若玲的那一瞬间，就这么一瞬间，耳边似乎有清脆的铃铛声轻灵地响过，周身便瞬间变了个模样。

眼前的沈若玲消失不见，玄者峰会的擂台也消失不见，连彼时在擂台下给她难看，拼命喊着要她滚出玄武大陆的玄武居民也一同不见了踪影。

醉铃铛不愧是醉铃铛，便是连施加于人的幻境，都是让人沉醉且疯狂的。

眼前忽然飘落漫天桃花，蓝镜华睁着迷茫的双眼看着眼前绵延数里的桃花林，鼻尖能闻到浓浓的桃花香气。

蓝镜华是喜欢桃花的，然而在这美若仙境的桃花林中忽然出现的两个人，却让她的心情一点都欢喜不起来。

醉铃铛是个有灵性的仙器，它有自己的灵魂，有自己的意志，以至于当初在选主人的时候，才会闹出那样各种各样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而它那时面对蓝镜华的时候，收到的命令是让其陷入幻境中永远不要醒来，于是她凭借自己的意志给她施加了一个让她备受煎熬的梦境。

作为在人世间沉淀漂流了上万年的器灵，它比任何人都知道怎样能让人最痛苦。

比起身体，心灵的痛苦才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

当然，作为主人的沈若玲每每交予它任务的时候，不过是一声命令，至于具体的内容则是醉铃铛自行操纵，所以醉铃铛施加给别人的幻境是如何模样，作为主人的她其实并不清楚。

沈若玲要的只是个结果，以至于并不关心所谓的过程。

当然，这是建立在她并不知道蓝镜华所处的幻境到底是何种模样的前提下，若是她知道醉铃铛到底给她施加了如何旖旎的梦境，她定绝不会再这么想，至少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如此不计较她原先并不在意的所谓的过程。

幻境中，出现在蓝镜华眼前的让她心中恼恨的两个人，自然便是沈若玲和楼琰冥。

醉铃铛之所以有迷魂的作用，甚至可以在幻境中将人不知不觉的杀死，自然是少不了侵入被施术者的灵魂深处，去探知她心中所有的秘密，而蓝镜华对什么东西最为执着，可偏偏又求而不得，它自是极为清楚的。

漫天桃花不停飘落，一身玄色衣袍的贵气男子此时却神色安逸的坐靠在桃树下，一腿曲起，一腿放平。

素色纱裙，面容精致的女子枕在男子放平的那条腿上，瞌着眼眸静静安睡。

男子神色平淡，但蓝镜华偏偏就是将他眼中深藏在眼底如浩瀚大海一般让人沉溺的温柔看得清清楚楚。

那种神色，在这个男子看着她的时候，从来不会出现，也不可能会出现。

他看着她的时候，眼中从不会清晰的映着她的身影，只有她每每看见便觉得心中冰凉的空荡荡的冷漠。

她恨不能将他腿上安逸睡着，夺去男子所有温柔的女子拎起来千刀万剐。

她是个极为任性的姑娘，从小就是，所以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的付诸了行动，脚下一动，抬步就大步走过去打算将那神色静谧的女子一掌打死，然而在她走了好几步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她快步走了那么久，明明离她不过是十数步距离的两个人，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怎么回事？”她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问自己。

蓝镜华顿了顿脚步，看着前面让人恼火的画面，不死心的继续往前走，这一次，脚步更快。

然而她却发现，不论她再怎样动作，都始终只是停留在了原地，再也不能移动半点距离，就像是在冰面上原地踏步。

“沈若玲！”蓝镜华恼火地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倘若眼神能杀人，她面前这个女子一定已经被穿出了好几个窟窿。

是的，她眼前这两个人就是沈若玲和楼琰冥。

一个是她看上的男人，一个是她看上的男人所喜欢的女人。

她喊得很大声，然而除了她自己，眼前的两个人却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此时她才惊觉，她仿佛被隔离在了这个世界之外，像是这个世界的看客，看着这世界中所发生的一切，却完全无法去干扰这个世界中任何的东西。

楼琰冥显然是爱极了眼前这个女子的，从他看着眼前女子时眼底无尽的温柔缱绻便可以看得明白。

男子明明神色淡然，却分明能让任何人都看得出脸上的眷恋，他一只手轻轻放在女子交叠在腹部的双手上，将女子小巧的双手包裹在他宽厚的掌心中，另一只手却绕过女子的头顶，放在了女子精致小巧的脸颊边，微微动了动拇指，而后极轻极轻地摩挲着指边因为熟睡而微微泛着微红的女子的脸颊，却又像是怕惊扰了她似的，大多时候都只是虚晃而过，并未真正碰到，偶尔肌肤相触的时候，透着极为小心翼翼的宠溺和爱怜。

蓝镜华不甘地怒吼，“沈若玲你这个贱人！给我起来！听见没有！你给我起来！”

她是喜欢楼琰冥的，所以即便是再生气，也绝不会对着自己心中所喜欢的男人生气，于是发泄怒火的对象便成了她看不顺眼的沈若玲，只不过沈若玲显然听不见她的任何声音，连她中意的楼琰冥眼中都找不到她一点点的存在。

楼琰冥眼中显而易见深渊一般无尽的温柔，静静看了腿上的女子很久以后，缓缓低下了头，将淡色薄唇极轻地碰了碰女子的额头，极眷恋的摩挲了几下后才慢慢抬起头，重新靠在背后的树上。

沈若玲睡的极为安逸，不知是不是因为梦中感受到男人深沉的爱意和极轻柔的吻，唇角竟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像是做了个极好极好的缱绻美梦，神色温软而幸福。

这双恍若神仙眷侣的恋人在这漫天静静飘落的万千桃花之中，美得像是一幅能让人融化了的画。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中的那个男子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对待另一个女人，心里像是被一刀一刀剜去血肉般疼痛，她无奈的怒吼，怒吼着“沈若玲！”，却毫无作用。

自然是没有作用的，在这个被醉铃铛所制造出来的，梦境中，除了她自己，其他一切皆是假象。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些假象的时候，无法控制住自己，去理智的面对眼前的一切。

而过了不知道多久以后，当灰袍老人身处与她同一个幻境之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已经平静不已的蓝镜华，完全没有第一次落入幻境那时疯狂崩溃的神色。

灰袍老人站在蓝镜华的身后，眼前同样是这片灿烂的桃花林，树下一双精致璧人相拥而立，神色缱绻。

蓝镜华神色平静，一脸木然的看着眼前一对神仙眷侣一般的人，若不是她迟迟不肯移开目光，若不是仔细分辨，还尚可在她眼中看出一丝一缕的情绪涌动，或许连灰袍老人都会以为她根本就不在乎眼前这一幕幕的场景。

醉铃铛到底不是人，不懂得什么叫做手下留情，也根本不会考虑，若是蓝镜华承受不住内心求而不得的煎熬而崩溃又该如何。

它不过是个武器，是个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武器，所以即便蓝镜华真的出了什么事，它也不会去关心，不过只是一切听命行事罢了。

蓝镜华当真不清楚她自己身处何处么？大约并不见得。

蓝镜华只是骄纵，却并不痴傻，而醉铃铛最厉害莫过于，即便被蛊惑者看破了这不过是个幻境，也依旧愿意心甘情愿地呆在这幻境里，哪怕备受煎熬。

这幻境里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也不过就是这几个画面，再让人难过也不过就是如此，而蓝镜华已经在这里呆了如此之久，未必就真的没有法子出去，或许只是觉得，不出去也未尝不可。

比起一开始的疯狂，她太清楚，若是出去，这个叫做楼琰冥的男人并不会看上她一眼，而她若是呆在这里，至少可以无时无刻不看着这个叫做楼琰冥的高贵男人。

所以她一直呆着这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男人，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