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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我的第五年(十七)
2002年12月2日 晴
漳州购物
从今天开始,不用出早操、不用站岗,退伍老兵每桌多加四个菜。
八点半,连队组织退伍老兵集体上漳州购物。
退伍的2001年度兵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第一次外出去漳州,一路上缠着带队的胡指导员问这问那,难掩内心的激动。
到了漳州,连队老兵分成三个组,指定了干部和骨干负责后,开始购物。
今年退伍,像我这样第五年的兵,一共能拿接近二万块钱的退伍费,其中一万七是打到卡上,剩下的二千多,是发放的现金;第二年的义务兵,退伍费有接近三千块,全部发放的现金。
说是来购物,其实多数战友都舍得花钱,购物最后变成了逛街。
走在四百多米长的漳州战备大桥上,看那滔滔的九龙江水穿城而过,不作丝毫停留奔腾而去汇入大海。
我们又何尝不是这个城市的过客,与九龙江水不同的是,曾经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在这里作过短暂的停留,以后还会有像我们这样的过客,在这里周而复始继续停留下去。
久闻水仙花是漳州的“市花”,仔细观察了,但凡花店门口,都摆有几盆开得正艳的水仙花。
盛开的水仙花,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清新淡雅、亭亭玉立,我绞尽脑汁想出个贴切的词来形容,叫花仙子吧!
中午,在外面吃饭,全连实行AA制,胡指导员笑称:“这是为了让我们尽快的适应社会生活。”
下午,从漳州返回,除了给父母各买了一套保暖内衣,我自己也买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个贴身的背包,花了不到三百块钱。
我去司务长那里把帽徽、肩章和领花的扣款,全部交齐,只要我个人使用过的,有感情,全部带走。
给静儿的呼机留言:“退伍返乡在即,五天后荆州见面,请勿挂念。”
晚上,整理个人物品,准备明天上午打包,托运回湖北。
列出清单:
衣服二包、床上用品一套;书、笔记、日记、相册、纪念册装了一大袋;钭排长赠送给我的《毛泽东大辞典》和信件125封,必须随身携带,这可是我的宝贝。
2002年12月3日 晴
饯行酒
一早起来,把打包好的物品,全部装箱、封好,写好托运的地址、收货人姓名、联系方式,由连队统一拉到郭坑火车站托运回原籍。荆州不通火车,我只能托运到武昌火车站。
马明方的女朋友从江苏老家专程赶来接他退伍回家,女孩子昨天来的,连队特事特办,安排了家属房居住,吃饭由炊事班专人负责接送,暖心的服务。
小马也是够幸福的,找个漂亮的女朋友不说,恋爱模式居然是女追男,属于典型的“倒追”。
叶晓锋打趣地说:“小马,你去了服务中心一年多,把肚子吃出来了,抓紧时间该把身体练练,不然回家,你吃得消吗?”
他哈哈一笑:“我女朋友喜欢肚子越大越好的,再说身体好不好,你们说了不算,我女朋友的心里有数。”
叶晓锋笑嘻嘻指着马明方:“老马吃嫩草,老马一匹。”
马明方甩出一个轻蔑的眼神,慢悠悠地说:“叶晓锋,你想吃,还吃不到呢?”
小马去了团服务中心,练得好一副油嘴滑舌的腔调。
经连队领导批准,小马女朋友来到二楼退伍老兵的房间参观。
女生来房间,属于“千年等一回”,一帮战友岂能让如此机会错过,争先恐后凑在美女身边轮番合影,忙的是不亦乐乎。
光棍汉们的热情,让小马的女朋友应接不瑕,她始终笑靥如花的样子,让我们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中午,请张柳春帮我打电话找当地的老乡打了十斤荔枝酒送来,父亲和“准丈人”各五斤,略表心意。
下午,找连队干部签名、留言。
刚一出房门,遇到凌排长上楼,喊他到走廊上,搂着彼此的腰杆,让有相机的战友赶紧照张相。
我将《军人纪念册》递给他说:“作个指示,凌排长。”
“相信自己,相信部队五年的摔打磨炼,给了你生生不息的动力,将把你带往一个快乐的天堂。”凌排长仔细看完他写的最后一段话,将《军人纪念册》合上,还给了我。
我说了声谢谢,他露出了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咯咯地笑着说:“老梁,你的快乐天堂。”
我继续找连队干部签名、留言。
副指在海训留守期间答应我的,送我一本他写的书。
因为个人原因,送书一事,被无限期推后。副指说了,只要书一经出版,第一时间寄一本他亲自签名的给我,决不食言。
看着副指严肃、认真的态度,我选择相信他。
搞生产的时间,全体老兵主动下菜地帮助炊事班收菜。
四班种的一席韭菜,全部割了,茬子上盖上厚厚的底肥,等它慢慢长出嫩叶;一席萝卜,拨出来个个长得又大又白又粗,炊事班的三轮车,拉了两车才拉完。
四班的菜地,土壤改良非常成功,种什么菜,它都长得包你满意。
看见了何利朝正在猪圈打扫卫生,我走到六班菜地头的木瓜树旁,喊了声:“小何。”
他迅速放下手中的清洁工具,热情地招呼我说:“班长,你看看我的猪,养得多肥。”
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像极了我的同年战友杜安军。
我说:“认真养猪,连队的三等功,为你留着呢!”
说完这话,我发现自己鼓励的有点过了头。
他低下头,谦虚地说:“你少笑话我,不出问题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年的时间看得出来,小何说话、做事稳当,养猪这个重要的岗位交给他,连队领导放心。
晚上,四班老兵喜庆丰收,计划不在食堂吃饭,去外面吃火锅。
天黑了,七个人大摇大摆地来到菜地,采摘了一筐下火锅的青菜,刘中洲、彭剑南、陈德明、叶晓锋等几个人听到风声,也从连队火速赶到菜地头集合。
十多个人穿过竹林,堂而皇之地围坐在小炒店的圆桌边,点了火锅、炒菜、水饺、啤酒。
这次聚餐,简直是明目张胆,纠察来了,也不用怕。
忌惮他们纠察这么些年,难得兄弟们今个硬气一回。喝着啤酒,吃着火锅里煮的半生不熟的自产蔬菜,推心置腹、毫无遮掩的一通胡吹海侃。
从明天开始,战友就要分批离开部队了,这顿酒,是为兄弟们饯行的酒。
不使劲喝,谁就XXX对不起兄弟!
2002年12月5日 晴
分别的战友
昨天,送走了福建本省的战友。
今天,轮到广东、浙江、江西、江苏的战友。
九点钟,董夫勤、彭希取、叶庆等战友准备上车。
我走在董夫勤的身后,大约一米左右的位置,突然,他一个转身,冲我的胸口,就是一记直拳。
“嘭!”我听到了拳头打到胸口的沉闷声,可是,我感觉不到一丝丝的疼痛,反而,很舒服。
时间凝固了两秒,我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便扔下行李,直接朝我扑了过来,嘴里还恶狠狠地叫喊着:“班长,让你狗日的总是天天欺负我!”
我笑着张开双臂,拥他入怀,哽咽着对他说:“放心吧!老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老梁爱你。”
他嘶哑的嗓子,哭起来似狼嚎一般,鼻涕从鼻孔里不受控地流出来,冒着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泡泡,阳光下,泡泡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
我假装着坚强,我不哭,我忍,我再忍!
董夫勤跟我一起,大大咧咧的生活了二年,“大傻”的形象,被这一哭一嚎,全“推翻”了,铁汉柔情,性情中人。
上午,送走了一批战友;下午,又送走一批战友。
我冬常服上衣的肩膀处,干了湿、湿了干,部分激动的战友,哭的眼泪、鼻涕、口水一起抹在我的衣领子上,有的还结了硬壳,上衣的后背上写满了退伍战友清晰的签名。
我想这件上衣回家了,应该好好保管,因为,它的上面有兄弟们的名字和味道。
战友们走了一大半,房间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郑耀呆在房间看书闷得慌,过来找我说说话。
12月2日上午去漳州购物,郑耀是全连退伍老兵中唯一一个没有去的。
他跟我说:“不去漳州购物,不是怕花钱。而是觉得单纯地浪费时间逛一天街,有点得不偿失,没有必要。倒不如利用这点时间,充充电、学习点知识。”
我说:“当兵二年,要退伍回老家了,你连最后到漳州看一看的机会,都放弃了,你脑子里想的什么玩意?你说你一天能充多少电?”
他笑了笑,说:“老梁,我的想法,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我安慰他说:“行行行,人各有志,没有说你做错了,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点。”
郑耀低着头,难受的像个做错事孩子一样。
这是我带的兵,我知道他心里有委屈。
明日一别,我俩就是天各一方,希望你能重新找回曾经的自己,为了理想,勇往直前,杀出一条“血路”。
晚上八点,接到静儿的电话。
她问我:“坐车大概什么时候到荆州?”
我说:“七号下午的四点钟左右,你好好上班,不用管我,到了荆州,如果时间早的话,我自己回去。”
静儿语气坚定地说:“我必须亲自接你,那怕请假也愿意。我希望你在荆州下车,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你不愿意吗?后天下午金凤广场,我等你。”
“我愿意。”我斩钉截铁地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