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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我的第五年(十六)

作者:子龙路一号 | 发布时间 | 2018-06-27 | 字数:4247

2002年11月20日 晴

学习十六大

党的十六大于11月8日召开至11月14日结束;11月15日,十六届一中全会选出了新一届领导班子,胡锦涛同志当选为中共中央总书记。

团里要求我们必须熟记的三项内容。

一、十六大的灵魂:“三个代表”重要思想;

二、十六大报告的主题:高举邓小平理论伟大旗帜,全面贯彻“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继往开来、与时俱进,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为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而奋斗;

三、十六大报告的精髓: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

学习是第一步,自我消化是第二步。

团里要求每名党员结合自身实际情况,认真写出一篇关于学习和领会“十六大精神”的心得体会,字数不能少于五百字。

翻开我以前的三讲教育笔记本,“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九个大字赫然写在第一页。

我想起了2000年的“三讲教育”期间,全团开展的党员对照检查活动。

当时学习的氛围、自查自纠的氛围、相互批评的氛围相当之好,党员不分干部和战士,一视同仁大家平等,经过长时间、高密度的集中学习和剖析,彼此放下私心,相互提意见、找缺点、寻对策。

那一次让我有强烈地紧迫感,因为你不学习,不深入剖析自己,你根本写不出几个像样的问题,让人信服。

不认真对待学习的人,写的东西,往往是“四不像”,一开党员大会,铁定了是挨批的对象。

无线班的老班长苏建辉,他写的自我剖析材料真实、深刻,光荣的成为了我们写材料的范本。经典的句子,被部分党员反复引用,其中,就包含了我。

今晚,思考、剖析、酝酿,明天写心得体会。

2002年11月23日 晴

恐高症

上午,连队安排翟排长带着徐晓伟、张传界、秦岭、卫国华去团教导队参加带新兵骨干集训。

连队退伍和留队人员名单,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我光荣的成为一名即将退出现役的战士。

下午,姜连长带着全连去团新建的登陆障碍场,进行适应性训练。

老式的四百米障碍,有二百米是空跑;新式的登陆障碍,要求四百米全程障碍跑,合格时间为2分30秒以内。

班里的新兵王盼,借助绳索上了三米的高墙,趴在上面不敢往下跳,嘴里喊着:“班长,我有恐高症。”

我在高墙下面鼓励他:“三米算什么?是男子汉,你就勇敢一点。”

王盼的脸,憋得通红,急得额头上冒汗。

这个孩子,怎么听不进去好话呢?

我故作生气的样子,抬头朝他喊:“王盼,你今天不敢跳下来,明天照样你不敢跳。老梁快退伍了,你丢的不是我的脸,是你自己的脸。明年新兵下连了,你等着让新兵,看你王盼的笑话吧!”

“班长,我下来了!”

王盼闭上眼睛,“咚”的一声跳了下来,他用力过猛,屁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小兔崽子!吓我一跳。老梁还没有做好保护的准备工作,你就跳下来了,太不懂规矩了。

我拉他起来看了看,人好好的,这不没事吗?不激将一下,他战胜不了心魔的。

吃晚饭前,连队对各班进行了调整,李德龙、叶庆搬到了炮四班。

董夫勤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两位兄弟到来的欢迎,熄灯之前,打电话给外面的水饺店,让老板送了8盒水饺到老地方。九点半,他本人亲自前去接应。

一盒水饺当宵夜,吃得肚子饱饱的,然后,开始了各种睡不着。

坐在椅子上听他们小声地谈未来、谈理想、谈女人……

自我感觉胃里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也不能说就这样坐它一夜吧。

上床,闭上眼睛,数着一马平川的草原上,正一心一意啃着青草的绵羊:一只、二只、三只……

2002年11月27日 晴

车炮场日

从营直开始,全营各连队的营房和饭堂进行外墙的重新粉刷。终于,榴炮一营坐上了全团大基建的“未班车”。

团里请的施工队,包工又包料,连“出公差”这种看似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也用不着我们当兵的亲自出马。

上午,过车炮场日,连队要求所有火炮推出炮库一线摆开,进行例行的擦拭、保养。

这是我在连队最后一次擦炮、擦枪。

擦完四炮,班里几个人在穿炮衣。我跑到了一炮,摸了摸炮管,又摸了摸炮闩,熟悉的感觉还在。

一炮参军入伍的第一发炮弹,是我扯着拉火绳亲自发射的。它既是我的武器,又是我的兄弟,而且,它曾经承载着炮兵团一营一连一排一班,我们七个人的光荣与梦想,我与它感情深。

一班长蒋成杏开玩笑地说:“老梁,喜欢吗?喜欢就买一门回去吧!”

我故作认真的样子回应他:“老蒋,你卖不卖?如果你卖,我去借钱,那怕是当掉大裤衩子,我都来买。”

他把上衣的口袋的里子,往外翻了出来,意思是说,我没有钱。

我对着他的胸口位置,作势打出一拳。

他往后一闪,跳着躲开了。

这个老蒋,居然没事调戏起老梁来了。

我们将火炮擦拭干净,推入炮库。

全班上三楼兵器室擦枪,四把步枪、一具火箭筒,七个老兵,人手一把还不够分。“新兵DZ”王盼靠边站,今天你是想擦,都没得擦。

我们七个人分别拿着枪和火箭筒,董夫勤打开擦枪专用的一块黑色垫布,平铺在地上。

全班围在一起分解枪支、擦拭、零件上油、组装,直到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给枪膛上油。

我给枪膛上了油,用白色的干布捅干,再上油,再继续捅干,如此反复了多次,直到白色的布拨出来,用肉眼看不见一丁点儿的黑色油污。

连队配属给我的步枪,左侧弹匣上方的编号“14653137”,我快速地用脑子记了下来。

下午,搞生产之前,我拿着《军人纪念册》串门到各个班求留言、求签名。

吃完晚饭,我拿着它继续“串门”。

八点半,炊事班何利朝和邹华栋写完拿给我时,百把张的一本留言册,已写了快一大半了。

团集训队的五个人,等有机会回来再写,连队干部的那几张留在最后写。领导同志,一般都是干些压阵的活。

九点熄灯后,其实才是四班夜里“茶话会”的开始。

几个老兵里,平时说话极少的王延武和彭希取,临近退伍的这几天,也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夜里聊天,经常会说些经典的段子,你根本想象不到,这些话会出自他俩之口。两年时间,一定是把他们整个人都快憋坏了,面相长得斯斯文文的,内心也有的“邪恶”的一面。

距离宣布退伍命令,还有三天。

2002年12月1日 晴

宣布退伍命令

十二月的晨风,吹得空气凉凉的。

上午八点全营集合,由马营长宣读“退伍命令”。

当马营长点到“榴炮一连梁如斌”时,我心头一热,抬头朝天,嗓子干净利落地吼出一声“到”。

不知不觉中,这一声“到”,我已经练了五年。

我站到退伍老兵的队列里,看着与我朝夕相处一年的王盼,满面愁容地卸下我的帽徽、肩章和领花。

我小声地说:“王盼,把它们卸下来之后,交给我行了。”

王盼正在卸领花的手,停顿了下来,他一脸犹豫地望着我说:“班长,等一下,这些要上交的。”

我说:“不要紧,司务长可以扣我的钱,我要把它们带回家作纪念,你自己只管卸下来。”

王盼把卸下的帽徽、肩章和领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手里,接过它们的时候,我感觉到王盼的右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着。

周围有的战友,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眼泪开始“吧哒、吧哒”地往下掉。

马营长让留队战士代表和退伍老兵代表分别上台发言,我是全营退伍老兵的代表。

昨夜加班写的发言稿,还准备让“才子”郑耀给我润个“色”,可是时间来不及了。“赶鸭子上架”也无妨,都是自己人,也是最后一回了,丢脸就丢脸吧!

战友们:

在漳州林下,在这块五公里范围内的热土上,我们毫无保留地奉献着我们的青春和热血,二年、五年、八年、十二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一生当中最好的青春年华、最好的记忆,全部都留在了这里,我们无怨无悔。

岁月的痕迹,写在脸上;兄弟的情谊,刻在心底。

“繁华的漳厦泉,滔滔的九龙江;巍巍的老虎山,壮哉我炮兵团。”

今朝一别,各奔西东,相信他日,我们定能再相聚。

衷心地希望:留队的战友们继续努力,永远奔跑在前行的道路上;

退伍的战友重头再来,回到地方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我们退伍的老兵,虽然即将褪下军装、告别军营,但是,在我们的心中必将铭记:一朝军装上身,终身军魂入骨。

国家一旦有事,我们退伍老兵义不容辞,随时听从祖国的召唤,上阵杀敌、为国立功!

谢谢你们。

宣布完命令,团里的广播,就开始轮番播放军营歌曲,一首“老兵,你要走”,全天重复唱了N遍。

下午,在连队领了团里统一发放的军旅纪念皮箱,这货自带密码,可以自已随意设定三位数字,“146”是我设置的密码,它代表着我在一连战斗过的三个班。

晚上老兵集体加餐。

姚股长,不,还是叫姚指导员,或者是老指导员习惯些。他没有食言,从团机关如约而至,五个在团教导队集训的带新兵骨干,也全部临时请假回来了。

今年,团教导队作出了一些调整,像欢送老兵退伍,属于集体活动,允许请假,这充分说明部队管理上更加人性化。

老指导员站起来,举着酒杯说:“连干三杯,再说话。”

“干、干、干”全体老兵起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老指导员给我们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榴炮一连被团里评为2002年度的“先进连队”。

可惜的是,受奖的时间要等到月底,我们是等不到了。

努力奋斗三年,终于收获认可。

榴炮一连犹如一只浴火的凤凰,涅盘重生了。

姜连长和胡指导员说:“喝吧!使劲喝吧!啤酒超过标准了,我们自己掏钱买。”

凌排长和我一样喝酒伤脸,红通通的脸,像个猴子屁股似的,他借着酒劲来给我们二排的退伍老兵敬酒。

我们二排的退伍老兵全体起立,他右手举起酒杯说:“二排的兄弟们,今晚高兴,气氛热烈,多少杯?咱们都不醉。多少瓶?咱们都不俱。”

凌排长,今天晚上你是“酒仙杜康”的化身。

我喝得迷蒙了双眼,搂着坐在左手边上的董夫勤,他的脸红的像个大苹果,我恨不得凑上去,亲他两口。

喝完酒,四班的七个老兵,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间。

王盼对我说,翟排长他们几个集训的先走了,我的《军人纪念册》他们集训的五个人,已经给我分别写好了留言。现在王盼准备搬到一楼去,因为二楼是连队专为退伍老兵们准备的。

我喘着酒气,用力地拥抱他说:“好的,走吧!好好干,王盼。”

董夫勤、李德龙、王延武、邓云贵、彭希取、叶庆分别上来和他抱抱,全班帮他提着床上用品和个人物品,集体摇晃着送他下楼。

回到房间,我慢慢地打开《军人纪念册》。

老班长:

用自豪和感激来形容我对你的感觉,乃是我的肺腑之言!自豪源于你是个优秀、称职的班长,是个思想成熟、处事诚恳的男人;感激源于你是我思想、行为的引导者----有形的、无形的。我不敢说,我是个最优秀的士兵,但我敢说,我是你最成功的弟子!

徐晓伟

2002年12月1日

看着、看着,脑子里又回忆起,这五年来陆陆续续退伍的老兵们,他们的形象一个个鲜活、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钟汝林,我的老班长;郭永鹏,我的老班副;莫冰、翁勇、余泉、刘春华、修立福、杜安军、唐仕星、蒋超、张黎明、叶智才、徐爱军、聂国华……等等,这样下去,恐怕夜里又得失眠了,即便是用上屡试不爽的“数绵羊”,都没得救。

还是想点现实的吧!

明天全体退役老兵去漳州购物,买点什么好呢?又有什么可买的呢?

子龙路一号 说:

学习完”十六大精神“。帮助王盼克服心理障碍。 过了最后一次车炮场日,擦枪摸炮拿筒,最后一次亲自给它们上油。 宣布完退伍命令,我上台发了个言。 一朝军装上身,终身军魂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