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我的第五年（九）

2002年6月15日 晴

连副回来了

昨天，连副从南昌陆军学院学习归来。

今天一早，他来到四班对我说，明天跟他一起去团教导队集训。

我拉着连副来到门外，一脸认真地对他说：“连副，我都第五年了，这样集训学习的机会，领导还是留给其他的班长吧？”

连副有些不高兴了，他拉长了脸说：“你是不是不愿意去？我在榴炮一连一天，你就得服从命令一天，等会到连部集合开会。”

我尊敬的连副，你简单、粗暴的个性，那怕去南昌陆军学院学习深造了两次，仍然没有改变。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我没得选择。

真想回宿舍把去年他去学习之前，送给我的那本书--《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报告》，马上原封不动还给他。

当初收下他一本书，换得如今又得陪他半个月。

我到了连部，发现张柳春和徐晓伟也坐在里面。

姜连长念了团里的通知，我才知道明天去团里参加教学法集训，一营由连副负责带队，我们连三个班长参加。

姜连长、胡指导员重申了思想上要重视、训练上要认真、行动上要迅速、标准上要提高，总之领导勉励的话说了，指示精神也有了，后续工作看我们的表现。

三个班长都是部队的老兵了，该怎么做，我们心里有数。

教导队集训，我对训练不担心，但是我担心的是连副的脾气。在他的领导下，完成任务必须高标准，来不得半点马虎，否则你过得将很难受，搞不好分分钟挨批。

明天出发，四班又得辛苦班副董夫勤了。

晚上，我把去年专业训练的教案，拿出来整理和分类，也不知道这次集训，连副会分给我什么科目呢？

2002年6月18日 阴

确定科目

今年，全团大搞基建工程，机关大楼和152营的新营房先后竣工，新房子看上去舒服、气派。

不知道我们一营的全体官兵，什么时候才能住上新营房啊！

152营上个月搬进了新建的营房，教导队从团机关大院，迁入152营的老营房，并在大门口竖起一块牌子--7SY35部队教导队。

这个地方我熟悉，二年前，它是一片杂草丛生，荒废多年。

因为团里扩编，临时需要营房，我们全连“出公差”到这个无人居住的营区，大搞环境卫生整治，弄得好多战友皮肤过敏，个个痒得上窜下跳。

二年之后，再次来到这里，房子依然是老旧的营房，可是152营的官兵，却把营区的环境卫生整治得井井有条，花坛和营房前后种植的花花草草，长得茂盛，开得鲜艳。

教导队长宗现飞，老熟人、老面孔，他的肩章上，增加了一颗星，一杠三星了，上尉。

连副把教学法进行了划分：徐晓伟是“观察和捕捉炸点”；张柳春是“炮闩的分解、结合”；我是“战炮班的基本操作”。

分配给我的这个科目，我可是师从钭排长。要知道在炮兵团范围内，钭排长的“战炮班的基本操作”，那简直就是一面“旗帜”。尽管我当年是给钭排长打下手，但是教学法的精华部分，我是牢记于心的。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对这次集训我是信心满满、毫无压力。

张柳春的科目，也是简单。

倒是徐晓伟的科目比较新颖，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准备教案和器材。

上午，宗队长在动员会上透露，此次集训是为了应对集团军的抽考，所以参训人员不仅要把教案准备好，而且相应的器材、配合人员等各项保障工作必须到位，需要制作挂图的，马上回去找连队主官申请，限期两天之内完成。

我的科目：战炮班的基本操作

目的：通过训练，使同志们熟悉各自职责，掌握操作要领，培养团结协作精神，为全班以后顺利完成协同训练，打下扎实的基础。

内容：1、战炮班的人员编成和职责；

2、各炮手的操作要领；

3、战炮班基本操作的分解动作；

4、战炮班基本操作的连贯动作。

要求：省略

2002年6月26日 晴

选定重点科目

教导队以抽考的形式，第一次组织参训单位考核，每个营抽一个科目，一营我被抽中了。

上午考核，152营第一个出场，我是第二个。

按照平时所训练的，我负责讲解，八名配合人员负责做动作示范。

“战炮班的基本操作”一整套流程下来，大概用时约二十分钟左右。

由于配合的人员，全部是一营参训的骨干，所以只要大家集中精力，把动作做标准，过关是没有问题的。

抽考完成之后，宗队长对我的教学法，专门进行了点评。

他说：“‘战炮班的基本操作’作为我们炮兵团的基础科目，年年都在搞，可惜还是老样子，没有进步，也没有新的元素加入。除了讲解人员讲课流利和配合人员整体协作熟练之外，缺乏看点、缺乏亮点，你们一营的带队干部和骨干们，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能不能给老科目，装入新内容进去。或者对教学法，我们能不能灵活多变，不限于条条框框的束缚，摸索出属于自己的一套新训法？”

连副针对宗队长点评时提出的建议，让我们全体人员积极献计献策，找准提高教学法标准的突破口。

宗队长提出的建议，是可行的，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基层官兵完成起来，不是嘴巴上说一说，就能提高的。

晚上，看完新闻，全营参训人员集合，由连副主持讨论教学法有哪些需要提高和改进的地方？

熄灯之前得出结论：炮班的教学法，受人员、器材、场地的限制和影响，想搞出新颖的教学内容比较难；侦察班的教学科目“观察和捕捉炸点”，虽然是老科目，但是以前的教学法，全程照本宣科，没有任何的实际操作，这次可以在操作上下些工夫，选择用烟雾弹，伪装成炸点，并安排配合人员，实施点对点协作，营造出实时的战场环境。

这个建议得到了连副的大力赞赏，他动员我们集全营参训骨干之力，争取把一营的教学法，搞出一营独有的特色出来。

既然是重点科目，徐晓伟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晚上，他又得加班加点重新整理教案了。

2002年7月2日 雨

给静儿的一封信

今天，农历五月二十二，静儿的二十岁生日。

吃过晚饭，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徐晓伟在宿舍外面喊我，快点去教导队俱乐部看碟子，说完他转身跑了。

俱乐部里不知道是那位教员做的好事，利用投影机给集训人员播放着碟片。

我好奇地拿起碟片的包装盒，嘿嘿！韩国电影《我的野蛮女友》。

对老外谈恋爱的影片，我兴趣不大。

走出了俱乐部，我来到公用电话旁，给静儿打通了呼机，并留言：“祝你生日快乐！”

《自然》书上说的，人是个高级动物，而我却是个奇怪的高级动物。

有时候，迫切地想打电话给她，那怕听不到声音，只要拨动号码，心里就感到舒服。可是好不容易在静儿的休息时间，电话拨通了，我又不知道该往下说些什么？几次的通话中，都是我在说，她在听。如果感觉到她在另一头听得沉默了，我怕冷场会赶紧说，有事我先挂了。

有时候，夜里睡觉脑子里突然闪出的思念之情，犹如潮水般涌来。我会急急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翻开日记本，拿起笔，想写出此时此刻对静儿思念的感受，又写了不到半张纸，下笔开始难以为继了。

这段感情，从内心来讲，我对自己有些信心不足。

自己担心一旦退伍，回到现实社会，个人社会经验和生存技能的“短板”，会无限地放大在她的面前。这些是否会让她觉得，我这个男人能力不足，根本不值得她托付终生呢？

对待感情，人永远是个矛与盾的结合体。

暂时得到了，又害怕一不小心永远的失去；即便是长期拥有了，也会担心瞬间莫名奇妙的消失。

静儿的生日，是高兴的时刻，我想这么多、想那么远，不符合今晚的主题。

发挥自己的想象空间，安排静儿的生日活动吧！

也许，静儿会叫上一帮同事、好友，饭店小聚，开怀畅饮；

也许，叔叔、阿姨会悄悄地坐车去荆州，出奇不意地现身，给她一个惊喜；

也许，静儿会独自一个人，点一支蜡烛，闭上眼睛，许一个心愿，切一块蛋糕，傻呼呼地慢慢品尝；

也许，生日之夜她会梦到我，温柔地挽着我的胳膊，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斌哥，未来的路，咱俩一起走。”

写完最后的也许，我竖起大拇指默默地对自己说：“脸皮厚了，真是无敌呀！”

2002年7月5日 晴

吃荔枝和考核

昨天吃过晚饭，我和张柳春出了教导队的大门，看到对面荔枝林有当地的老百姓正忙着摘荔枝。

我俩走过去问：“荔枝多少钱一斤？”

他们说：“一块五。”

张柳春从裤子口袋里麻利地掏出十块钱，递给了他们。

一个年长的男人收下钱后，指着树对我俩慷慨地说：“当兵的，爬上去随便摘、随便吃，还可以摘几斤带走。”

逮住这么好的机会，还不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我俩上了树，一阵狼吞虎咽，荔枝吃得都快封住喉管了，才让胃休息。

下了荔枝树，自然也没忘记摘一些荔枝带回去，给战友们尝尝鲜。

荔枝吃多了，超级上火。

肚子痛了一夜，上厕所几次，依然没有缓解的迹象，真是不好受。

今天早操，教导队组织跑五公里，我肚子痛得要命，跑了不到二公里，实在跑不动了，也不想临时请假，经过一个拐弯的路口时，我转身抹进了树林。

张柳春仿佛和我心有灵犀一样，我抄小路，他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抄了小路。

原来，昨晚他和我一样难受。

我俩抄小路先跑回教导队，问了炊事班一个福建籍的战友，怎么快速处理荔枝上火？他告诉我俩，盐水喝下去，见效很快的。

我俩马上拿起饭碗，打来开水、放盐、搅拌，喝了一碗之后，听到外面队值班员喊集合了。我俩急急忙忙忙往脸上洒了一些水，跑出去参加集合。

值班的队干部没有发现我俩抄小路，看见了脸上洒的水，说不准他还以为是我俩跑得猛呢！

当我们在宿舍整理内务的时候，连副走到我的身后，面带微笑拍拍我的肩膀，温柔地说：“老同志们要学会保重身体。”

他善意的关心，令我头皮瞬间一炸，原来抄小路的“伎俩”被他尽收眼底，人多没揭穿而已。

学会了婉转地批评人？连副的转变，足够大。

早餐时，宗队长通知：下午，集团军作训处考核组过来验收，队里推荐了两个科目参加。

不出所料，其中就有徐晓伟的“观察和捕捉炸点”。

上午，队里安排所有参考人员到位，准备考核的器材和物资。

为了配合徐晓伟的教学法，连队专门挑了两名有线兵邓帅和刘高峰协助。他俩带上从团弹药库领取的二颗烟幕弹，架通了教导队至“鸡笼山”（82.8高地）两侧的电话线后，一直坚守在山上，听电话通知，配合施放烟幕弹。

下午的考核，没有想象中的困难，一切顺顺利利。

集团军作训处的一位上校在点评时，表扬了我们团推荐的两个科目。他说，JSY师炮兵团的“教学法新模式”，有特色、有创新，一定要把这些好的经验，在全集团军炮兵部队学习和推广。

“功夫不负有心人”徐晓伟的努力，没有白费；“众人拾柴火焰高”，全营的集思广义，换来了成绩。

二十天来，连副那一脸的严肃认真，终于可以改变一下啦！

集训的任务圆满完成，晚上进行总结，明天回连队。

2002年7月8日 雨

海训留守

昨天，海训的物资全部上了车。

今年为了统一驻训期间的内务，团里要求各连队将铁床拆了，带到海训场使用。

全营留守人员集中住在营直，副教导员彭秋生，负责全营的留守工作。

连队留守人员确定：副指刘爱河为连队留守干部；我为留守班长，陈德明、叶庆、张明亮等十一人组成一连留守班。

上午八点，全营开赴海训驻扎的老根据地--诏安县玄钟小学。

四班海训出去五个人，四个老兵我不用担心。

新兵王盼是个“秤砣”，董夫勤拍着胸脯给我打“包票”，海训场一定让他变成“青蛙”。但愿王盼能练成“青蛙”，别让班副董夫勤，把牛皮给吹破了。

当兵五年，第一次担任留守工作，我终于有机会尝试，脱离大部队的滋味了。

下午二点，彭副教导员集中所有留守人员开会，明确各连职责、安排具体工作。留守期间工作安排：上午，打扫营区卫生和政治理论学习；下午，读完报后，搞生产为主；晚上，自由活动。

一连留守的人，全部是第二年以上的老兵。

今天下午三点，留守人员第一次集体下去搞生产。其它三个单位的人，看见天上下着小雨，在菜地里随随便便转了一圈，就带队上去了。

我们一连的兵，在刘副指的带领下，忙着翻菜地、拌草木灰、撒籽，下雨也没闲着。

彭副教导员走到菜地头，看到只有一连的人还在菜地里忙活，而其它单位的人，都上去休息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让我立刻上去通知，另外几个单位的人，一分钟之内，跑步到菜地集合。

免不了的是，他们个个被彭副教导员数落得狗血淋头。

领导的硬性规定，无形中又增加了一条：搞完生产上来的时间，只能比晚饭时间提前十分钟，否则一经发现，晚上全体人员搞体能训练。

这下好了，各连被捆绑在一起，我看还有谁敢违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