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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我的第五年(四)
2002年2月11日 晴
大年三十
上午,各新兵排编入老连队,进行节前的例行战备演练;下午,整理物资、清洗个人物品、环境卫生大扫除、安排人员帮厨,准备晚上加餐。
炊事班各位“大厨”的厨艺,精进了不少。
晚上加餐,姚指导员在敬酒的时候说:“陆金龙的一手红烧肉,烧出了咱们一连的特色。连龙虾这种海鲜,炊事班也做的是要品相有品相、要味道有味道。”
陆金龙听了表扬,美得脸上乐开了花,他笑嘻嘻地说:“都是连队领导教导有方,战友们太抬举我了。”
瞧瞧连队这氛围,真的是好呀!干部和战士之间关系融洽,相互赞美其乐融融。
全班吃饱喝足回到房间,围坐在一起聊天。
张林森毫无避嫌地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惹得我们纷纷对他投去鄙视的目光。他一点也不在乎,趁着大家都在注视他的机会,故意又来了一个饱嗝。何利朝在一旁看不过去了,拿手作势要打他的嘴,他赶紧用手把嘴巴捂了起来。
顿时,房间里一阵哄堂大笑。
刘高峰提议说,全班唱首歌吧!就唱前不多天,凌排长教的那首“军中绿花”。
我说好,然后润了润喉咙起了个头,全班开始一起唱:“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唱着唱着,一个个的眼圈都红了。继续唱,个别人的眼泪,抢先掉出来了。
坚持唱完这首歌,却没有人提议再来一首。
我观察了一下,全部都低头忙着默默地擦眼泪呢!
“每逢佳节倍思亲”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站起来,学着领导讲话的口气说:“新兵五班,全体都有,起立!”
全班齐刷刷地站起来。
我继续说:“让我们向家乡的父老乡亲、向那可爱的姑娘,深深地鞠躬、致敬。”
呵呵!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紧接着被我一捉弄,大家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新兵连通知:夜里不搞突然袭击的紧急集合,让新兵在放假的三天时间里,安心休息、开心玩耍。附加一条通知是给老连队的,放假期间不准给新兵安排岗哨。
往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因为新兵连有搞紧急集合的传统,所以新兵们过得提心吊胆的。
今年则是大不同,好消息一出,全体新兵欢呼雀跃。
连岗哨都免了,新兵连领导考虑的实在是周到。
2002年2月12日 晴
批评张昌明
晚上九点,团里临时来通知:要求各连组织晚点名,并将人数上报。
新兵二排参加老兵连队的晚点名,连值班员吹响了集合哨,各排迅速召集人员,整队带往集合点。
老兵连队的姜连长回浙江老家相亲了,姚指导员在连队。
全连整队集合后,我看到代理司务长张昌明,仍然背对着点名的队伍,在楼梯间弯着腰打电话。
姚指导员提醒他快点,准备参加晚点了,可是他仍然握着电话不放。
连值班员整队报告,姚指导员拿着花名册,开始点名。
点到张昌明时,人没动,也没答到,背对着我们,继续讲电话。
姚指导员又点了张昌明一次,仍然如此。
那一刻,气氛相当难堪。
姚指导员转过身去,对着张昌明大声说:“张昌明,你是不是一连的兵?”
张昌明这才挂了电话,回过头来反驳说:“指导员,打电话不行吗?我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再说了,我本人在连队,大家都是看得到的。何必这么麻烦呢?”
姚指导员皱了皱眉头,接着语气严厉地质问他:“好!那我想问问你,张昌明你到底是不是GCD员?你是不是骨干?连队晚点名,你是不是必须参加?你回答我。”
张昌明憋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 ”
姚指导员狠狠地瞪了他几秒钟,缓缓转过身来说:“入列吧。”
等张昌明入列后,姚指导员并没有批评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段话。
他说:“榴炮一连在1999年所经历的挫折和走过的弯路,并不是一朝一夕导致的。如果我们一连的干部、战士没有危机意识、没有责任感、没有荣誉感、没有使命感,那么我们一连可能还会重蹈覆辙。同志们,作为一连的人,你们愿意看到吗?”
全连齐声回答:“不愿意。”
我看到了张昌明,这个第九年的老兵,他惭愧地低下了刚刚还高昂的头。
因为脑壳一时发热,犯下的错误,属于是低级的错误。它不仅伤害个人,而且还伤害了集体,我们要全力避免。
今天是正月初一,一年才刚刚开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2002年2月14日 晴
篮球友谊赛
四班的班副聂大勇去了士官学校深造,有线班长潜红明到四班接任班副,配合徐晓伟的工作。
春节放假的最后一天,新兵连组织了两场篮球友谊赛。
新兵一排对阵新兵四排;新兵二排对阵新兵三排。
单论实力,我们新兵二排打不过新兵三排,毕竟三排的几个大高个,“硬实力”摆在那里。
二排由潜红明带队,新兵五班提供了曾炼和刘高峰两个绝对主力,二排的大部分得分靠他们三个人。
三排的五个首发,个个都能打,上半场结束时,三排领先二排十多分。
中场休息时,凌排长鼓励球员们不要太看重分数,输赢不重要,我们要打出自己的气势、打出自己的特点。
下半场开始以后,二排的球员积极地拼抢,并认真地做好每一次防守,分数正在慢慢逼近。
三排控球的人一个不留神,球被曾炼抢断。他自己带球快速打反击,来到罚球线附近,突然加速突破,三排一个高个子伸出右臂,使出“锁喉”的动作,当场将曾炼拉倒。
刘高峰见状,冲上去指着那个高个子,大声喝斥他:“你是打球,还是打人?”
裁判是三排的排长,他立即吹哨将两队的球员拉开,也没有吹犯规,只是说了几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之类的话。
接着他又吹哨通知:暂停休息两分钟后,继续比赛。
凌排长在暂停休息时,告诫二排的球员说:“我们在球场上敢打敢拼的同时,更要有高风亮节。”
二排调整了人员,上了游华利、许奇侠和靳艳林,虽然他们三个人个子小,场上球员整体高度二排比不过三排,但是他们三个人身体灵巧、体力好、耐跑。
凌排长有针对性的排兵布阵,肯定是看准了三排长当裁判,基本上不怎么会吹犯规这个特点。
果然,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二排的球员们拼了命地贴身防守,令三排的球员们很不适应,投篮频频打铁。
随着终场哨声响起,二排赢了三排两分,下半场我们居然反超比分胜出了。
赢的这两分,不简单、太难了。
它让我们在篮球比赛后,第一次可以昂首挺胸地离开。
比赛结束回到房间里,我对刘高峰说:“部队里战友之间是不能打架的,再说打架可是要受处分的。”
他说:“看到班里的战友受欺负,我绝对不可以袖手旁观。”
我不赞成打架,但是为了同班战友敢于出头,我内心默默地支持。这从侧面也体现了新兵五班的团结。
2002年2月21日 阴
新兵考核
昨天,考完单兵队列动作和实弹射击,根据凌排长得到的可靠消息,成绩不错。
今天,是考核的最后一天。
团里对各班的考核内容,进行了临时抽点。我们二排的三个班,分别抽到了五公里越野、战术基础和手榴弹的投掷。
新兵五班是考核手榴弹的投掷。
班里我最担心的兵是钟杰,他来的最晚,学的最慢。发挥好的话,投弹勉勉强强三十米出头,刚好及格;万一发挥失常,“掉链子”也是正常现象。
上了考核场,全班新兵按照花名册轮流应考,前面七个人全部合格,最后轮到钟杰了,此时我的心里一紧。
看上去钟杰倒是挺自然的,第一投28米,没及格;第二投,还助跑了,增加了1 米,投出29米,仍然没及格。
钟杰归队后的面部表情出奇地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失望。
整个二排考核完了,我们在一旁休息、等待。
钟杰慢慢走到我的面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说:“班长,我真的尽力了,不好意思,我拖了五班的后腿。”
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安抚他说:“不要紧的,下了连队你好好练,没事的,钟杰。”
准备责备他的念头,被他一哭,立即消失了。
晚点名时,连队通报了今天考核的成绩:新兵二排三班参加五公里,取得了全团第一名的好成绩;四班的战术基础,全部合格;五班的投弹,一人不合格。
站在队伍里,我却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批评他。
这次考核没有考好,回去了好好练,下次我们再战。军旅生涯还很长,你要学会越挫越勇。
每个人都有自尊心,多一点鼓励、多一点包容,相信你会变得更好。
2002年2月22日 晴
新兵下连
新兵连通知:上午八点,各班开班务会;九点,召开新兵连总结大会;十点半,全连照合影;十一点,各排回房间整理个人物资;中午,会餐;下午二点,新兵下连。
八点整,连值班员吹哨通知:各班开班务会。
这是新兵五班解散前的最后一次班务会,平时开班务会不用我催促,大家发言争先恐后,生怕落在后面。
今天却相反,个个默不作声的。
我主动打破沉默,笑着说:“今天班务会不谈训练、不谈学习,就是随便聊聊天。大家天南地北的,想说什么说什么,抓紧时间。”
大家紧绷的神经很快松驰了下来,叹息声、交头接耳的讨论声、悄悄话,什么都出来了。
张延坤望着钟杰说:“杰克(五班的人都这么叫他),你丫的投个弹都不及格,下了连队,小心班长和老兵修理你。”
钟杰伸长了脖颈,硬气地反驳张延坤说:“要是我和你一样12月份来到部队,你信不信我投弹,扔得比你远得多!”
张延坤捋起袖子,露出胳膊肘上的小肌肉,在钟杰的眼前晃了晃,接着用略带挑衅地口气说:“哼!吹牛皮不打草稿纸,你有这么好的肌肉吗?”
钟杰竖起两只手的大拇指说:“牛叉!”
张延坤十分满意钟杰的回答,他学着用半生不熟的四川话表场钟杰说:“杰克,你娃儿真懂事。”
在新兵五班八个新兵中,我倒是觉得张延坤一直把爱吹牛皮的习惯,保持得不错。至于其它的方面,我只能呵呵了。
试问张延坤,谁又是天生神力呢?
也许有那么一天,钟杰后发制人扔手榴炮超过了张延坤,这事还真说不准的。
刘高峰问我:“班长,我分在那个班啦?”
我说:“只要你足够优秀,分到那个班都一样。”
九点开始的新兵连总结大会上,新兵三班记连嘉奖一次;新兵四班长徐晓伟,被评为“优秀班长”;新兵五班刘高峰,被评为“训练标兵”。
王连长、杨指导员在总结大会上肯定了成绩,指出了存在的不足。
十点半,照全连合影。
凌排长征求全排的意见后,请照相的师傅,给新兵二排照了一张排合影。
十一点,回到房间,整理个人物资,将打好的背囊,整齐地靠在墙边上。
中午会完餐,我们坐在房间里休息。
张林森提议说:“全班再集体唱首歌,告别新兵五班吧?”
这个张胖子又想唱哭全班,他的提议没有被通过。再说了,中午休息时间,你在房间里唱歌,会引起公愤的。
下午二点,新兵连的值班员发出最后一个通知:“各排组织好新兵,按要求编入老兵连队。”
榴炮一连的老兵连队,已经集合了队伍,等待新兵的归建。
刘高峰,有线班;
黄灵军、张延坤,炮一班;
张林森,炮三班;
曾炼、何利朝、王盼,炮四班;
钟杰,炮六班。
我的炮四班共有七个人,副班长董夫勤、老兵王延武,新兵曾炼、何利朝、王盼和邹华栋。
新兵五班,正式成为了“过去式”。
今天,新的一页已经翻开了,新兵五班的战友们和炮四班的战友们,让我们扬起风帆,重新启航。
2002年2月27日 雨
第七封信
五个月了,今天才收到静儿给我写的信。
这是第七封,信是叶庆从营部直接送过来的。
过年放假的几天里,我给静儿打过两次呼机,也在传呼台留过言,可是没有得到回复。我想可能是她的呼机,没有使用了的缘故。
我在想念她的时候,更多的是拿出相片,拿出她写给我的六封信,仔仔细细地阅读。
静儿在信中对我说:“失败了,不可怕;自己对自己失去信心,才是最可怕的。在部队时间久了,你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不仅渴望在蔚蓝色的天空下,自由地飞翔。而且,由于长期呆在笼子里,小鸟也会生病的。”
所以她在信中开导我,要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过得充实起来,要经常检讨自己的不足,修正前进的方向。
她在信里面说话的方式,和我们姚指导员一脉相承。
看静儿的来信,如同上一堂生动的政治教育课。
董夫勤一直等着看嫂子的来信,这次的八张纸,可以让他一次看个够。
3月1日开始专业训练,四班瞄准手计划由曾炼来学,其他几个当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