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2012年，11月11日

中午我应邀到姑姑家里做客，没想到小雪和二嫂都不在，我只好把母亲托人给小雪买的公主裙交给姑姑。“姑姑，我哥呢？”

“能在哪？卧室睡觉。昨天晚上不睡觉，在卧室里叮铃咣啷不知道鼓捣什么呢，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现在还没起。你快去叫他，今天中午就咱们三个人，你姑父值班，我给你俩炖了排骨，马上好。”

二哥此刻正穿着一条四角裤，被子也不盖，像条土狗似的侧躺着，就差吐出舌头来散热了。山西作为煤炭大省，财政能不能带来富庶我不清楚，但是这暖气烧的嗷嗷叫，冬天屋里能和夏天叫板，确实值得称颂。而衣柜的门也敞开着，里面五颜六色的衣服胡乱的堆放，很多看上去似乎没有叠就塞了进去。相比之下，刘一倒是把衣柜整理的像图书馆一般齐整。

“二哥，醒醒，昨晚又‘零点抢购’了？”

二哥的一只眼打开一条缝，看清了来人又闭上养神。“三儿来了。”张开大嘴痛快打了个哈欠，连我看着都觉得困。觉得他的嘴要是再大一寸，就能把他自己的脑袋装进去了。“以后再也不抢了！他妈的淘宝太坑。我看中了一个硬盘，零点抢上的话一元就能买。好家伙，本来我十一点就困了，愣是喝了两罐红牛坚持到十二点。”

如今我们都知道双十一是购物狂欢节，却似乎都忘记了狂欢后的第二天，一个是孙中山的诞辰，一个是白求恩逝世的日子。“那你这是抢上了没有？”果然看到电脑桌上，花生、瓜子、饮料罐堆成了山，而脚边的垃圾桶已经不能再压缩。

“抢屁吧，能抢上我就不骂了。我还怕咱们这的网不好，我把所有的程序都关了，连QQ我也关了，生怕自己抢不过北京、上海那些地方。从十一点五十五，我就盯着屏幕，看着那个小计时器一秒一秒的往后跳。妈的，差点没幌瞎我。”二哥在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字，对着天花板回首不堪的往事。

“就这都抢不上？不应该啊？”我心里也在打鼓，刘一在那边，会不会也干这事。购物这种事很奇怪，似乎每家都有一个特别热衷的粉丝。不过女人喜欢购物我觉得还算本分，而二嫂的属性似乎全被二哥吸收了，倒让我十分惊讶。

“我觉得淘宝是故意的，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五秒，突然卡了！屏幕上的时间不动了，我把鼠标都快摁烂了也不见动静。等了大概一分钟，网页倒是正常了，两千个硬盘已经抢空了，只能八折抢购了。”

“那也算吧，总比你原价买实惠吧？”

“我觉得就是个陷阱，把全国的这些人都吸引到这，然后满足一小部分人。剩下的人等了一晚上，空手回去肯定不满足，多多少少还会买点别的，最后得了便宜的还是网店。要不说买家没有卖家精，马云确实是个人才！”

我看二哥也有了精神，眼角的眼屎已经不知道被他的手指揉到了什么地方去了。“那你是买了还是没买？”

“不买不白等了，买！”二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像打了强心针一样突然坐起，两步坐到了电脑前，轻轻一点屏幕就泛起了亮光。怪不得这个家感觉比别的地方都热，原来电脑一直都在工作。“你看看我选的这个蓝牙耳麦，无线的，据说效果特别牛逼，带上环绕立体声，和坐在电影院一个效果。”

“买买买！就知道买！瞧瞧你那一堆乱七八糟零食吧，也不知道收拾。看有没有弟弟能吃的，兄弟俩赶紧分分。”姑姑过来看了一眼，确信二哥已经从床上到了床外就满意的离开了。

“哦，对！就是，来！我给你看点好东西！”二哥耷拉着人字拖，从柜子里抽出一个大睡袍罩在身上，后背上居然还印着手拿霜之哀伤的阿尔萨斯。二哥拉开他的冰箱，这是姑姑家里为数不多被迫升级的家电。二哥关上冰箱门回过身，手里多了两根冰棍，包装袋上写的是“老冰棒”。“尝尝！看看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不一样？”

二哥眼里的光芒分外闪耀，让我禁不住扯开包装狠狠咬了一口。确实，十几年前的记忆在一瞬间被唤醒，那时我们总说这冰棒就是糖精配水，可如今的雪糕，又何尝不会怀疑是不是过期牛奶制作的。相比之下，还是糖精更健康吧？

“大冬天吃雪糕，真是个神经病！就不能给弟弟拿点别的好吃的？你买的什么锅巴、豆干、咸鸡蛋都放哪了？”姑姑在厨房里不知道切着什么，而火上的高压锅早已放完了热气。“这个胡萝卜也是切成丁？”

“姑姑，有排骨就行了，吃点肉，汤倒进大米里，就够了！”

“那可不行，今天你姑姑生日，我得表现一下了吧。”二哥把冰棍叼在嘴里走进厨房，看了看一案板切好的黄瓜丁、胡萝卜丁、花生米和鸡块。

我尾随其后走进来，“姑姑生日快乐！哥你咋不早说，我啥也没准备，空手就来了。”

“没事，孩子，这不是给小雪买了裙子了，这就够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过什么生日了。你哥说的好听，说是今天非要给我炒个菜表示一下，结果，蒜也不剥，葱也不洗，菜还得我给人家切好。瞧这架势，最后洗锅还得是我。人家就是上火给我把菜扒拉两下，就说是给我做饭呢。这两下我还用他？你说说，有意思没有？”我还没笑，姑姑自己倒先笑起来了。

“唉，话说到这了，长短今天中午我把锅给洗了。”二哥从姑姑身上解下了围裙，系到自己身上。

“不要了，今年母亲节的时候也说是让我好好休息，结果打碎了一个盘子、磕坏了一个碗。”姑姑指指装着切好的鸡块的那个碗，果然碗沿上有一个豁口。“这碗还怎么用，老话说了，有豁口的碗都是给杀头的人行刑前用的，你这给谁用也不合适啊。”

虽然我并不迷信老话说的那些讲究，但是看那尖锐的豁口我也担心不留神在嘴上留下疤痕。“姑姑你出去吧，我给我哥打个下手，就当是给您过生日献礼了。”

二哥检查了一遍，突然发现少了什么。“妈，我昨天买的那个调料你放哪了？”

“我怎么知道？还能什么也问我？给你照顾孩子就累死我了，我可不管不了那么多。”姑姑说归说，赶紧蹲下去在柜子里翻倒着。

“哥，你这做什么菜呢？需要什么调料？不用不行？”我看着窗台上油盐酱醋一个不缺，不知道二哥有什么神秘配方。

“做个宫保鸡丁。我昨天在超市买了一袋宫保鸡丁的调料，就是等油烧热了以后，把所有的都扔进去，然后把调料一撒就能出锅了，其他什么也不用放，特别简单，还好吃。”

我觉得二哥真不像我的哥哥，倒是像老四那样的90后。“找不见算了，又不是特别麻烦的菜，简单放点酱油和盐就行了。姑姑吃不吃辣？要不放点豆瓣酱？”

“不吃，我吃不了那东西，现在肠胃不好。”姑姑翻了一圈没有收获，转身出去了。

“那咋做啊？”二哥把锅架上了火，还没热锅就倒了不少油，我真担心锅上万一沾了水珠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没事，你做吧，这个菜我以前学过，我教你。这个花生米是生的还是熟的？要不要先炸一遍？”

“不知道啊，你等我一下，我拿手机上网查查。”

二哥扔下锅铲就要去卧室，得亏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你把围裙给我吧，我做。”

“行喽，我站你旁边学习学习，陪你唠嗑。”二哥解围裙和系围裙这两下倒是熟练的很，不禁又让我想起小时候，站在祖母身后。当她满手都沾着面粉不想蹭脏衣服时，就会喊我过去帮忙。

“哥，我发现你的床就没装护栏，那小雪咋睡啊？你俩一左一右护着？”

“谁费那个劲儿呢！往你姑父的书房里塞进去一张小床，平时你嫂子和雪儿在那个家睡，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家睡。你嫂子也说了，我晚上打呼噜，吵得孩子也睡不好。半夜孩子哭，我也睡不好。两头顾不了干脆只顾一头，我睡个痛快算了。”

我不得不再次羡慕起二哥了，当真是有福之人啊！相比之下，我半夜还得冲奶倒尿，简直是天差地别。

“找见了，是不是这个？”姑姑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半透明塑料袋进来，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佐料，有些我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算了吧，三儿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下次再用吧，下次我亲自做！”

“叫弟弟来家里吃饭，怎么让弟弟做饭了？你呀你，简直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