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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我的第四年(十六)
2001年8月18日 晴
连长醉了
考核顺利通过,明天告别厦门,返回漳州。
今晚加餐。
炊事班烧了好菜,有海鲜、有啤酒,更有气氛。
姜连长端起酒杯喝开了,敬完领导敬排长,敬完排长又敬班长,一杯接一杯,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喜事,给他兴奋的。
喝到他自个趴到桌子上,一动也不动。
我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喊他起来,他搂着我说:“好兄弟,再来一瓶。”
钟排长和我协力扶着姜连长进房间睡觉,他硬撑在门口说,誓不入内。
耗了一小会儿,只听得“哇”的一声,酒和菜从姜连长嘴里喷涌而出,吐了一地的饭菜,那种味道,闻起来真不是个滋味。
我俩将他靠墙稳住,钟排长拿起垃圾斗,到操场上装了些沙子洒在地上。我用扫把将姜连长吐的东西打扫干净,又搬了一把椅子,让姜连长坐上去休息,钟排长拿水给姜连长漱口、醒酒。
“叮呤呤”连队的电话响了,姜连长猛然抬头,一把夺过钟排长手里拿的矿泉水瓶,立正站好,右手将矿泉水瓶紧贴住自己的耳朵说:“喂,你好!这里是榴炮一连,请问您找那位?我是连值日姜校军。”
他睁大眼睛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姜连长的这一套标准且连贯的连值日动作,是他当着全连人员亲自示范过的,也难怪他做得这么娴熟。
钟排长和我看得是哭笑不得,我附在姜连长的耳边说:“连长,对方打错电话,已经挂机了。”
姜连长闭上了眼睛,头慢慢地低垂下来。
钟排长和我抱着他的胳膊、搂着腿,抬着他上床,脱了鞋子。我去打来一盆水,给他抹了把脸和嘴。
顷刻之间,姜连长鼾声响起,好似“战斗机”一般。
酒后的连长如此活泼,太可爱了。
2001年8月21日 晴
郑耀调走
团政治处下了一纸调令,调走了郑耀。
下午,姚指导员带着全连给郑耀送行的时候,他动情地说:“郑耀同志在连队除了训练和上课之外,其它的休息时间,全部拿来看书和写作了。海训出去之前,他将写好的部分文章,分别寄给了《人民前线服》、《漳州日报》和《读者》等报刊杂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一篇文章,被《读者》收录发表了。虽然说,稿费才二十三块钱,但是我们在乎的并不是钱多、钱少。《读者》,那可是全国顶尖的杂志,这一篇文章的发表,是对郑耀同志写作水平的充分肯定。团政治处在得知消息后,果断向连队要人才,充实到团报道组。遇到这种情况,连队没有办法推辞,只能服从命令。希望郑耀同志你不管到了什么单位,都要牢记‘见第一就争,见红旗就扛’的一连连训,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干出优异的成绩。”
郑耀走的时候,满口的溃疡还没有好。
昨天晚上看完新闻,他让我带他去食堂找徐爱军弄点盐巴,给口腔的溃疡杀菌。回来时,我对他说:“这些都是你熬夜加班学习,给整出来的毛病。”
他乐观地回复我:“老梁啊老梁,只要头、手、脚是好的,不影响训练,不影响写作,一点小毛病,对我来讲,都不叫事儿。”
这是一个有梦想的年青人。
今天你走了,到了机关,它不同于基层连队,你自己要机灵点,好好干,多写稿子,多出精品。
我们等着你回连队,探望我们的那一天。
2001年8月26日 晴
钟排长上学
24日,姜连长通知一则“重磅消息”:钟排长提干上级审核通过了,26日他将出发前往广州体育学院报到。
钟汝林,我的老班长,终于在当兵的第六年,顺利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姚指导员因为家中有事,在22日回安徽老家探亲了。不然的话,今天钟排长要走,肯定他俩抱在一起,哭得又是泪如雨下。
我写了一篇小短文,感谢部队四年以来,我的老班长对我的言传声教。
致班长
是你,接我下的车、帮我提的包、给我端的面,带我洗的澡,陪伴我迈开军旅生涯的第一步;
是你,让我知道了,在部队里战友情的珍贵。打,能打出真感情;骂,也能骂出亲兄弟;
是你,让我明白了军人的价值,体现在默默地奉献上;
是你,教会了我正确面对成败得失,荣誉是个“符号”而已;
是你的坚持,让我见识到了“天道酬勤”的不变真理;
是你的“霸道”,让我面对困难时,不敢懦弱地说放弃。
你说,一连在你的心中是神圣的;
那么,你在我的心中,是备受尊敬的。
退役,是战友一别,可能难再相见;
而你这一别,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或许,等你归来,我已不在;
彼时,你若盛开,清风徐来。
献给我的老班长----钟汝林。
祝你:学业有成,一帆风顺。
2001年9月3日 晴
下埔洗澡
九月漳州的天气,炎热依旧。
白天和夜里,黑压压的乌云在老虎山顶悬着,风不管怎么吹,也没见它吹出一阵雨过来。
都半个月没下雨了,操场的沙地,连值日员用大竹拖把轻轻一拖,后面的细沙会腾起来老高,跟着就是灰尘滚滚。
雨呀!你能不能下那么一小阵?!
全连进入连协同训练,每天连副带着两个炮排,拉着火炮上训练场,展开炮阵地的侦察、占领与撤出训练。一般情况下,上午两次,下午只有一次,因为要留出一个小时搞菜地生产。
这个天气,你坐在房间里开着电风扇,身体一动不动,都会哗哗地流汗。
我们的迷彩服从早上穿在身上开始,它就一直没有干过。
中午休息的时候,战友们不敢晒,怕晒了下午穿的时候,衣服贴着“烫肉”。
下午训练集合之前,班里的几个新兵,将水壶装满水了,又跑到洗漱间,故意把迷彩服用水打湿。这么做,刚开始会凉快些,等衣服干了,照样热。
五点钟,搞完生产上来,听到洗澡间里有人喊“停水了”。
董夫勤急忙跑过去一看,水池的水见底了,水龙头的水断断续续的,也快断流了。正在洗澡的人,又赶紧跑到三楼去洗。
凌排长把停水的事情,报告给了姜连长。
过了一会儿,营里派人检查,原来是抽水的水泵坏了,营部的文书打电话到团营房股,让他们叫水电工来维修。
连队临时通知:晚上不搞训练,各班排有组织的带队出去打水洗澡,今晚特殊情况,推迟半小时熄灯,九点钟准时晚点名。
等天快黑了,请示了黄排长,我和叶智才拿了手电筒,带着一班去了下埔。
这地方我熟悉,当兵第一年的时候,班长带我们四班砍草木灰,经常会经过这里。五月份董夫勤砍草被蛇咬的地方,离这里也没有多远。
干旱了这么久,河水受了些影响,相较以前水流小了很多。水刚好淹过小腿的位置,河够宽、水够清,河底都是大石头,脚踩在石头上,好像足底按摩一样的。这里晚上更不会有人来,所以既方便洗澡,又方便洗衣服。
七个人脱的身上只剩下一条大马裤,抹过肥皂相互搓着背,一边洗、一边神侃。我听到小路上有人说话,原来是孙爱斌和徐晓伟带着二班的叶晓峰、刘中洲等几个也来洗澡了。河里人一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了起来。
我们洗完澡,又洗好衣服,还是舍不得走,站在河里往身上淋着水,降温。
李德龙和叶晓峰俩人提议说:时间还早,要不咱们在河里摸摸鱼,明天让炊事班的陆金龙加工了,给一连的兄弟们“打打牙祭”。
董夫勤一盆凉水浇下来,他说:“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们,这河边上有蛇,而且还不止一条,我刚刚都看到了的。”
话刚一说完,只见河里的人嘴里“啊啊啊”地叫着,一个个“触电式”地蹦上了岸。
河里有蛇出没,谁还敢摸鱼?
2001年9月10日
连副授渔
晚上,自由活动时间。
阅览室开放。
我正找书看,连副径直向我走来。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我微笑着请示,可否借我一看?征得同意后,接过来一瞧《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报告》。
翻开书,第一页的右下角,用蓝笔写着:“购于南昌陆军学院----朱子铭”。
研读一本好书,犹如交一好友。
上个月从厦门集训回来,我在阅览室看了好几本《名人传记》,这类书大多是千篇一律的主人公历经磨难,终成大器,看得我有些乏味和麻木了。
去年,拜读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觉得与书中的人物有共鸣。后来,又找别的战友借到完整版的《路遥文集》,那段时间除去训练,就是看书。孙少安、孙少平、高加林和马建强四个人的命运吸引着我,甚至在梦里,我把静儿幻想成了孙少安贤良淑德的老婆贺秀莲,真是入书太深。
连副大方地将书赠送给我,让我有空好好看看。
干部在部队工作稳定、长久,不用操心短期内转业回到地方,面对复杂的社会。我们当战士的,二年、五年、八年,就得离开部队,步入社会,一切从零开始。
研究好这本书,认清形势、准确定位自己,终究是一件好事。
我谢过了连副,手摸着封面凸起的书名,想起姚指导员上课讲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句话。那么,连副送我这本书,是不是属于“授我以渔”的那个人呢?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老师,属于“授人以渔”的人,今天是教师节,祝全中国的老师们: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