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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回都
固棠城中,原本已经是短暂风平浪静的日子突然被一个消息打破。
而这个消息的诉说者,正是来自于北郊皇陵之中,几乎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消息的蜀皇陛下。
这次是蜀皇陛下的亲笔诏书,没有经过任何人,直接便是交给禁宫方面执行。
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所有的贵胄上流所知晓,这一次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因此也是刻意为之。
时间上定在了后天夜里,陛下的车辇会缓缓回到皇宫之中,没有任何仪仗,只是禁卫军一路上护卫。
全城宵禁之后,就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随意走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官员们会被秘密召集在皇宫大殿之中。
这则消息几乎是在短短一天的工夫就被广为流传,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也都在准备着。
在这其中,自然是包括三皇子姜笙。
三皇子府上,姜笙正左右渡步,也不知是在做什么,就只是这么一副急躁的模样。
“先生何时过来,问过了没有?”
下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是知道应该如何去做,小心的跪在地上,“回禀殿下,已经派人过去了,只是先生说会稍稍晚些,让殿下不比这般着急,来了自会来找您。”
这种话可完全没有办法平复姜笙此刻急躁的心情,但是却一时之间又无可奈何。
心里有气,却是发不出来,这样的憋屈感,实在是让他身上万般难受。
而且尤其是自己现在身处于自己府邸之中,外边的任何消息都一概不得而知,这种就好像被困在笼子里的感受让他觉得有一种憋屈感。
平日里最得宠的女人,此刻也只能够远远的望着,不敢靠上前来。
就在这一切都好像陷入到了死循环之中的时候,突然之间,门外的几声急促响动瞬间让姜笙在这一瞬间仿佛推开了一扇窗户一般,急步带跑的向着外边赶去。
“殿下,外边儿冷,您倒是把袄子披着啊。”跪在地上的下人急忙站起身来,手中拿着刚从衣柜之中拿出来的厚袄,急声说道。
姜笙不耐烦的将衣服披在身上,径直走到大门那边儿,抓住座师的手急声问道:“如何?究竟如何了?”
“殿下怎的这般就出来了?”老者睁大眼望着。
“我听说事情有了变故,所以这才急忙过来,快些告诉我,可急死我了先生。”
老者抬起手来,止住姜笙的话,“走,咱们到里屋去说。”
“恩。”
刚刚的下人急忙在前边开路,他是三皇子府上的亲信,不需要回避。
关上屋门,老者这才脱下身上沉重的袄子,长吁一口气道:“事情确实是出了问题,不过倒是与原先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偏离,还在掌握之中。”
“外边儿情况究竟如何?舅舅是怎么说的?消息又是怎么传的?”姜笙急了,“先生倒是快说啊。”
老者端起一旁的茶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这才不缓不慢的说道:“殿下别急,容我慢说。”
姜笙急切的点头。
“陛下很快就会回到固棠之中,这个殿下应当已经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什么,殿下记住,虽说陛下很快就会回来,但是殿下要知道,为什么陛下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又偏偏要在夜里,大多数人并不知晓的时候回来?这些殿下可有想过?”
这话一说,姜笙突然觉得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仔细想了想,“父皇身子骨一直不好,此刻回来,难道是........”
“正是,陛下的身子......已经......”老者微微摇了摇头。
“那.......”
“回来应当也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但是目的,定然是想要回来稳住朝政,陛下时日不多,不会忘记这个隐患,这是肯定的。”
“那舅舅那边是怎么说的?”
“公爷的意思,是觉得着这件事情有好也有坏。”
“哦?”
“好的一面是,我们早就已经将固棠城中安排妥当,所有事情就等着一个时机而已,至于坏的一方面,就是听到初公公说起。”老者低声说道:“陛下打算召大皇子回来......”
姜笙听得此言,心底里突然之间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喉咙微动,却是始终无法将这种感觉丝毫的缓解。
一直以来虽说自己做的事都并非是明面上的,但是心中却是中保存着一丝侥幸,或许这位父皇多多少少之中都会给自己一些机会。
亦或者说.........
但是现在,这样的一丝丝侥幸,也是在收到消息之后,瞬间被碾压成渣。
“殿下......殿下.......”
姜笙猛的从沉思中醒过来,看到老者关切的目光。
“其实,就好像公爷说的,有些东西本身就是需要去争取,殿下明白这个意思?”
“明白!”
“那老夫就放心了,殿下这几日无需理会其他消息,这几天很快就会流言四起,殿下只需要知道这些事情都会有我们来安排,你只需正常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
“我知道了。”
“殿下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要知道禁宫之中有初公公,本身就已经是万无一失,再说这几日也已经将皇宫之中的守卫换上公爷的人,纵然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也不会有任何差池!”
姜笙沉默了,他内心里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好了,老夫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不在这里久待了,殿下早些歇着,不必理会其他。”
“我送先生。”
老者自然是看得出来这位皇子身上的慌张,自然也就没有拒绝,拱拱手,便是向外走去。
姜笙一路上一言不发,一直将老者送到门口,这才回到自己屋中。
想起以往,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开始,应当要有所改变。
深深的看了一眼一旁那个自己一直宠幸着的女子,淡淡的扭过头,朝着自己的书房而去。
独剩下那受宠的伉俪,落寞的低头回到自己房中。
.........
时间很快就过去,几乎没几天功夫,在一个普通的夜里,一个华贵的车辇突然之间出现在固棠大道上。
禁卫军显甲齐备,手中的武器在黑夜之中明光闪闪,步伐并不算快,但是也只是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抵达了城门。
一切早就已经安排妥当,城门缓缓打开,一对对守城兵马紧忙伫立在两侧,丝毫不敢有一丁点儿的马虎。
“下官见过大人!”一个尖嘴猴腮的城门司守赶忙跪下,头也不敢抬。
禁卫军左护卫林峰淡淡的看了一眼,压低着声音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回禀大人,都安排妥当,此行过去一路畅通无阻,小的已经严令沿途各家各户不得喧哗,以免扰了圣驾。”
林峰点了点头,“很好,你下去吧。”
“诺。”
一切安顿妥当之后,林峰走到车辇跟前儿,小心的躬下身子,低声冲着里边儿道:“陛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可以走了。”
这时候突然从里边走出一位老者,玉面无须,小声道:“陛下睡了,这一路上就请大人自己看着就好。”
林峰赶忙低下头来,“诺,还请初公公多多费心。”
“老奴应该做的。”
说罢,便是回到了车辇上。
车辇之中,此刻因着暖炉的缘故,仿佛置身于春日之中。
若是呆的时间长了,甚至于身上还会出些细密的汗渍。
“怎么了.......到了?”
蜀皇此刻看上去很是虚弱,即使是抬手这样的简单动作也是需要初公公的帮助。
“陛下,已经到固棠城了,再有几刻钟,就到皇宫,您多歇着。”
蜀皇此刻脸色白的吓人,即使是说了这么一小会儿的话,状态上就已经稍显不好。
初公公自然上前一步,将蜀皇重新放置妥当,让这位帝王回到自己的卧榻之上。
一切都是如此的娴熟,看来这位帝王的身体已经是大不如以前,甚至于已经开始恶化。
蜀皇点了点头,又是继续昏睡过去,这过程之中不过一小会儿,就好像让这位身体又添了几分负荷。
车辇开始缓缓动弹,初公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微微叹了口气,眼角就已经湿润起来。
曾几何时,自己这位主子怎么会成为现在这幅样子,一直以来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帝王永远都是不倒的,结果现在却是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深受着疾病的迫害。
队伍开始继续向前走去,在这样的夜色之下,没有多少嘈杂声响。
皇宫远处的灯火越来越近,众人脚步并不算快,但是也只是用了短暂的时间就抵达了皇宫外宫之地。
远远就可以看到皇宫之中的侍卫急忙打开了宫门,缓慢而沉重,透着一丝古朴。
队伍渐渐进去,人数不算太多,大部分的随驾军队都已经被安置在了城外,只有禁卫军才会有权限进来。
所以没用多久,皇宫大门就又紧紧地关上,就好像并没有打开一般。
留宫之中,一众官员已经静静地在那里等候多时,因为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所以这些人一早就在这儿等着。
为首三人自然是大相公鲍旭,杨煜和齐蕴。
焦急的等待之后,终于是看到了一位小太监进来,看了一眼群臣之后,走到鲍旭身边儿,小声地说了几句。
鲍旭正色拱手,赶忙朝着御书房而去。
“诸位大人稍等,陛下此番路上受了些风寒,圣体有恙,诸位大人就不一一见过,只杨大人,齐大人留下,诸位大人先行回去,明日早朝在大殿议事。”
众臣子相互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开始向外走去,相互之间议论纷纷,不过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东西。
大殿之中很快就剩下杨煜和齐蕴二人,再有便是忙上忙下照料的小太监。
“杨大人,坐下等吧,估摸着陛下得对大相公说下很久,您这一天这般劳累,还是要多加注意才是。”
杨煜点了点头,烦躁的挥退一旁侍候的太监。
“看来消息是真的,陛下的身子果然有恙,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单独会见我等三人。”
齐蕴一直以来都是谨小慎微的做事,对于不关自己的事情向来是不多过问,对于杨煜的猜测,也是笑而不语,不说任何。
杨煜烦躁的喝了口茶,却是不想这个茶水乃是刚刚端上来的,一碰到嘴唇,就是一阵刺痛。
手中一抖,就是将茶杯摔在了地上,茶水四处飞溅,险些烫到一旁的齐蕴。
“杨大人小心!”
杨煜挥了挥手,也顾不得地上的水渍,径直就是开始自己平日里思虑时候的样子,来回渡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不一会儿功夫就是子时已过。
半个时辰的等候,纵然是一直以来养气功夫极佳的杨煜,也是有些站不住了。
“陛下到底是说什么事情?现在老夫肚子里一大堆的话想说,却是要老夫在这里空等......”
“老大人别这般心急,陛下这不是回来了嘛,有什么事情一会儿见了陛下尽可随意。”
“唉。”
这是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
杨煜大喜的上前,“怎么?陛下要见我?”
那小太监脸上略显尴尬,小声道:“大人,此刻已是子时过后,宫门之内禁止喧哗,大人......”
“去去去,老夫知道!”杨煜瞪大了眼,不耐烦的将太监向外推去。
从来对于太监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杨煜,却是在这小太监身上破了例,结果就得了这么一个消息。
齐蕴忍着笑,小声说道:“杨大人平日里可不是这般呐,怎么今日突然这般反常?还是坐下吧,陛下说不定很快就会召见,急又能有什么用?”
杨煜恨恨的叹了口气,“三边之地又有新消息过来,你可看到?”
“看到了....”齐蕴低叹一声。
“你说,老夫能不急?”
“唉....”
这时,刚刚那个小太监又是走了过来。
齐蕴连忙住嘴,免得又受一番责备。
“杨大人,陛下召见,快些去吧。”
杨煜点了点头,此刻反倒是不急了,随在这位太监身后,向着御书房方向而去。
一切突然之间已经变得很是生疏,就好像这御书房一般,很久不曾过来,此刻已经陌生了许多。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初公公挥退一旁的太监,走到杨煜跟前儿,“陛下叫您老过去,陛下身子不好,要是有什么事儿,唤我一声便是。”
原本杨煜与这初公公有着过节,每每相见都是以阉宦相称,不过看着这个老太监突然之间变得这般憔悴,原本在心底的话语突然之间便是又收了回去。
径直向里走去,便是看到一个苍老年迈的身影。
满头的白发,憔悴的面容,这.......这是蜀皇陛下?
“呵呵,来了?来来来,坐那儿。”
杨煜霎时间泪水就要涌出,心疼的望着眼前的蜀皇,“陛下....陛下您这是.......”
蜀皇虚弱的摆了摆手,轻咳一声,“咳咳......老了老了,原以为还能撑上些日子,现在看来......只怕是连三边那边儿的事情都撑不到了.......”
“陛下莫要说这玩笑话,说的臣痛心呐!”杨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戚的说道。
蜀皇撇撇嘴,“起来!非要朕发火吗?”
这一声之中的威严,这才像那执政了五十余年的帝王。
杨煜乖乖坐下,盯视着眼前。
“朕不在的这几日,倒是苦了你了......”
“本就是臣之职责,谈何辛苦二字。”
“我指的不是你司农令上边儿的事,是你遇刺那件事!”蜀皇淡淡的说道。
杨煜一时之间愣住了,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
“朕知道,自从你亲自开始主持税政之事以后,不少暗流都在朝着你涌动,朕也知道你很不容易,你放心......”蜀皇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摆了摆手,止住杨煜过来搀扶的动作,挣扎着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赫然,杨煜已经清楚的可以看到手帕上边存在的显眼血迹。
心中微微一叹,脸上又是忍不住哀痛不已。
“陛下身子要紧,其他事情日后再说,舟车劳顿还是早些休息吧陛下。”
蜀皇强忍着胸口将要咳嗽出来的冲动,涨红着脸,“日后?你们都别来安慰朕了,五十知天命,朕早已过了那个年纪,对于生死之事比你们更是清楚,朕......只怕是没有几个日子了。”
这落寞的声音,完全不曾在这位帝王身上出现过。
“陛下!”杨煜跪在地上,脑袋已是忍不住紧紧磕在地上。
“唉,想当年,年少轻狂不知事,意气风发多少年,现在临了临了,却是没有多少成就拿的出手来,日后史书之上,只怕也是庸俗之流.....咳咳.......”
“陛下英成之主,岂是那等史官赶去编排?当年若不是陛下痛下决心,只怕当时的蜀国......就已经大乱了!”
蜀皇摆摆手,重新仰躺回自己的座位上,长吁口气儿,“无关痛痒的事情就不说了,朕叫你进来,是有事情要嘱托给你,你仔细的听,记在心里,日后好好的想。”
“诺。”
“太子日后主国,朕心中放心,至少你等臣工皆在,又会有多少偏颇?只是你这里,朕终究.......终究还是不放心呐。”
“陛下放心,担心的事情定然不会在我这里发生,老臣纵然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定然要从那些个无良之人手上,敲出点血肉出来!”杨煜正襟说道。
“你啊你,总是这般......咳咳......也不知道求曲行事,朕若是日后不在,难保不会再出现行刺之事!”
“臣不怕,已是死过一次,何足道哉,臣身为司农令主司,他人不敢做的,臣也不敢做?那在这位置上还如何待的了?若是所有人都不去做此事,我大蜀莫非年年府库空虚,甚至于经受大战,也要喘息数年?”
一提到这里。蜀皇心中也是多多少少些许无奈,曾经自己正值壮年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要整顿这些氏族商会之事,之时因着本身兹事体大,便一直只能眼睁睁的搁置着。
却是不想,这一搁置,竟然是过了这么多年,一直到现在,也是束手不得。
“唉.....既然如此,朕会交代他人,此事绝非你一人便可成事,朕不希望动乱,更不希望你......出任何事情。”
杨煜跪在地上,“臣万死不辞!”
“起来吧....”
“诺。”
灯烛摇曳,暖炉还在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