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渡人（3）

于菲发现林中尧的妻子是如此秀美，穿着一身月白绣油绿色缠枝纹裙子，身披丁香色色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蝉翼纱。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千娇百媚。光芒中，看起来美轮美奂。

“中尧。”

“小秀。”

中尧的妻子原本是长坝城人氏，孤儿。不，准确的说，她的妻字是明朝年间员外郎的女儿。因为枉死，这才成为阴阳安度使。

谁知道遇见林中尧，便弃了阴间的身份。

世界一切的所有生物都在循环渐进，郭秀秀使用了禁术抢夺她人的身体。自然最后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可惜却让林中尧误入了歧途。

“你好好劝劝他吧。”

于菲说完就走到了一边。她靠在石像后，看着林中尧痴迷的朝着聚魂灯走近。他想触及郭秀秀的身体，可是这聚魂而来的身体只是形体。

“秀秀，你回来了。”

“中尧，这些年我从来未离开。我虽然魂飞魄散，可是我的意识还残留在你的身边。我看不见你，摸不到你，像一阵风一样随着飘荡。”

林中尧看着自己的妻子，激动的说：“秀秀，很快我就能让你复活了。”

“不要！”

郭秀秀大叫了起来。娇美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悲伤，说：“不管你杀在再多的人，我就是没办法复活的。我的意识在灯内燃烧，我拼了命想见你最后一面。此后，我就彻底消失了。”

“不会的！”

林中尧听郭秀秀这么说显然接受不了。他发眼里烧着一丝疯狂，吼道：“我查过一些书籍。书上说这么做，绝对能让死人复活的。”

“中尧。”郭秀秀悲痛的说道：“真的无法复活。你不要再执迷，你眼前还有能复活那些人的办法。”

“秀秀！”

林中尧的身体顿时软了下去。捂着脸，悲痛的嚎啕哭了起来。聚魂灯的光芒，在林中尧的面前越渐弱了下来。

郭秀秀的长发飘扬，拼着聚魂灯会随时熄灭的危险伸出了手掌心，她将一样东西递给了林中尧。

“中尧，放那些人的魂魄离开，就能减轻你的罪孽。”

“秀秀！”林中尧一只诡异的红眼落了泪。“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为你而活。我只要想着能复活你我就努力活着，现在……”

“她还有转世为人的机会。”

于菲在一旁开口说道。

林中尧的面色一震，扭头看着于菲。

“什么意思？”

于菲慢慢的开口说道：“虽然她的魂魄已经散了，可是她的意识还存在聚魂灯内。世间讲究因果，若是你能为你犯下的罪孽赎罪。等到一天，功德圆满，她就有转世为人的机会。”

“真的？”

林中尧听于菲这么说显然很激动，看着眼前的郭秀秀。

“那，我该怎么做？”

随后，林中尧问于菲。

“按照你妻子说的做，放那些人的魂魄进轮回。我带着你的妻子做满功德，保她转世为人。”

“秀秀……”

林中尧扭头看着郭秀秀。他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再见自己的妻子一面，其实在他心里也曾想过长生丹药万一不能复活郭秀秀该怎么办。可是一旦有这一份希望，他就一定要继续下去。

这就是他的偏执，支撑他这么多年活下去的理由。

林中尧的身体慢慢软在了地上。

此刻，官兵的步伐逼近。于菲透过远处的光芒而来，想来是单薄的兵马。只是现在，她不能让单薄对林中尧做些什么。

“来抓我了。”

林中尧看着远处的火光。他似乎很清楚，将来要的事情。随后，林中尧淡定的拿起了地上的聚魂灯。

“秀秀，我带着你去解放那些人的魂魄。我为你积功德，但愿你转世之后还能记得我的样子。”

于菲跟着林中尧进了暗室。

暗室里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地上的男女好像脱了力一样一动不动。郭秀秀看着这个场面，眼神中闪过沉重的愧疚。

林中尧将聚魂灯放在了台上，随后瓶子里面的水全部倒在了地上。令人诡谲的是地上的这些人似乎有面孔，顺着阶梯而上那些面孔在水里面不停的挣扎。

“……”

林中尧的嘴巴里喃喃不停着一些咒骂。

这样，水里面的面孔似乎得到了解放。从水里面飞了出来，在于菲的面前化作漫天白色的光球。于菲伸出手，将他们抓在了手掌心。

“一共死了一百人。”

林中尧面不改色的说道：“你带着他们回去吧，让我和秀秀单独再相处一遍吧。”

说完，林中尧握着聚魂灯就朝着暗室门口走去。于菲看着众多的魂魄，这样带着他们停在人间也不是办法，要是产生留恋之情对她来说更加难为带回冥界。

随后，于菲先行回了一趟冥界。

还是那座宫殿，师父在宝殿里面候着于菲。

“师父，这些魂魄。”

于菲是第一次担任阴阳安度使的职务。自然是不知道 这些魂魄该去放什么地方，看着自己的师父，于菲不解的问。

“放出来。”

师父说。

随后于菲松开了手掌心，漫天的魂魄就这样聚集在了宝殿里面。满满当当的，罗列着百人的队伍。

师父挥了手，出现众多的金色魂魄。一个一个带着那些魂魄走了，于菲困惑的问：“师父它们是什么？”

“引路魂。带着这些枉死的人进枉死城，判过罪名，喝下一碗孟婆汤。在世，为人或者为畜。”

“师父，我先回去了。”

于菲心里担心林中尧和郭秀秀，随后说道。

“等等。”

师父又拿出了一块黑色的玉诀交给了于菲，说道：“以后不必这么麻烦。用这块玉诀打开通往冥间的路，冥间会有记载何人何时该死，何人何时该进。”

“谢谢师父。”

于菲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师父长什么样子，可是通过师父说话的语气来看。她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女子，只是，于菲忽然有些好奇自己的师父再世为人的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于菲回去的时候，只见林中尧已经被单薄带来的大军团团围住。

单薄已经有了详细的罪名，从马上跨下，说道：“林中尧，你涉嫌谋害长坝城中百人罪名。我现在奉命逮捕你！”

“哈哈哈！”

林中尧握着聚魂灯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随后扭头看着于菲，将聚魂灯放在了于菲的脚下。

“你可有话要我带给什么人？”

于菲的心头一震。

看着林中尧浑身散解的煞气，他的眸光与于菲第一次见到的模样柔和了不少。那种红色的眼睛渐渐淡下。

白马上的王者身穿黑色绣金龙长袍，玉冠挽起。面容俊秀，望着林中尧的方向压低了眉头。潋着一丝沉思的光，久久在想什么。

于菲微微笑着说：“麻烦帮我告知白马上的男人，望他珍重。”

林中尧看向了叶楠陌。说道：“身为阴阳安度使，总有想回人间的执念。”

叶楠陌皱紧了眉，看着林中尧对着空气说话的模样。在外人眼里，他仿佛已经疯癫。只是在他眼里，他似乎能感觉到什么。在他看不到的那一头……

阴阳安度使。

“当初我榜眼高中，你赐我钦差巡按江南。我欠你一份恩惠，如今我替我身旁的女子告知你。她无过多话，让我嘱你珍重。”

黑色的曈光微微一紧。

“你说什么？”

“你虽是九五之尊，仍旧是看不穿不过阴阳。”林中尧左眼的红色渐渐淡下，于菲的影子也在他的眼里越来越淡。

落下话之后，扭头看着于菲。

“你只有这一句话？”

马上的男人大步跃下马背，朝着林中尧这边走来。单薄警惕林中尧会对叶楠陌做什么，随以长剑保护。

叶楠陌看着眼前的这一扇红色门墙，眼里似乎要将这门墙看穿。眼里紧紧锁着，却什么也触摸不到。

可他清楚，于菲就在这头。

“是你对不对？”

“王，她就在这里。你看不到也摸不到。”

叶楠陌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说道：“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和我解释清楚。”

“王，她让我告知总有一天你们会有相见的时候。只是现在，阴阳两隔，你们无法相见。”

“她还让我告知您，她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曦儿！”

叶楠陌多想抓住哪怕一丝影子。

可是终究是隔绝了一个阴阳，他看不到于菲，也抓不到于菲的影子。

“王，莫要听林中尧胡说。来人，将林中尧抓起来。”

单薄一声令下。

林中尧却狂笑了起来，红眸渐渐变为黑眸。

“王，她让我告诉您。她要带我走，不能把我交给您。”

林中尧话落，于菲扬起手。一阵狂风肆起，于菲就带着林中尧飞向了远方。按理说，他该让林中尧接受法律的制裁。只是古代的法律，太过残忍。林中尧本就时日无多，于菲只想他灵魂安息。

落进了林子，头顶的树影将光芒遮去了大半。林中尧的身体落在地上，就跟一滩烂泥一样动也不动。躺着，双眸定定的看着树叶间的光影。

“我快死了。”

“我知道。”

林中尧却是笑了。说：“不过我很满足。我见到了秀秀，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你也不愿意做一个杀人魔头吧。”

林中尧的眼里看穿不了息怒，他只是自顾自的说：“身体里面的另外一个人终于走了。”

那个杀人成狂的林中尧。

于菲心里为他哀叹。真当一个人发了狂的时候，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于菲就站在他的身边，看着林中尧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里十分的安静，只有头顶的几只鸟儿在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风婆娑过头顶的叶子，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林中尧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非常淡漠。

“我满足了。”

这是林中尧彻底消失前说的话。

他已经放下了，所以满足的变成了泥土上的一杯土。于菲成功的渡过了一个人，可是林中尧的身上却都是悲伤。

为了复活自己的妻子误入歧途。

魂飞魄散，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惩罚。

于菲叹了口气。将聚魂灯拖在手上，她知道手上的女人在灯内也感知到了一切。光芒很暗，从聚魂灯强硬的飞了出来。

魂体恍惚，郭秀秀随时都会爆开的危险。

“你！”

于菲震惊的看着郭秀秀。

“你不打算转世为人吗？”

郭秀秀笑的凄美，说道：“我这辈子作孽深重。就算转世为人，没了中尧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倒是愿意随他成为一杯土，长眠在这片山坡上，一生相守。”

“郭秀秀！”

于菲紧张的要将她抓回聚魂灯。

只是下一刻，郭秀秀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影子就这样分崩离析。她不愿意转世为人，宁愿和林中尧一起魂飞魄散。

于菲感叹这一场孽债。

于菲微林中尧和郭秀秀立了墓碑。回到营帐里面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单薄正在恳求叶楠陌。

“王，我们可以拔营了。”

叶楠陌的剑眉压低。

他望着帐子，似乎在等什么人。一阵风扬起的时候，舒开了眉头。

“拔营。”

单薄只觉得奇怪，他刚才几次恳求叶楠陌均是无动于衷。现在，叶楠陌又主动说拔营了。

“我的营帐里面习惯有风的存在。”

叶楠陌说了一句令单薄听不懂的话。

单薄只能下去准备拔营的事情。

于菲就站在他的身边，听见这句话笑了起来。一阵风轻抚过叶楠陌的脸，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你回来是不是？”

叶楠陌看到帐子里面的于菲。可是这段时间来，他的帐子里面都有风的存在。到现在，他才知晓这风是于菲的存在。

“是啊。”

于菲应了话。

只是他却听不见，能回应的就是掀起一阵风。墙上的画像发出呼呼的作响，这就是对他的回应。

叶楠陌满足的笑了。

“那就跟着我回宫吧。”

大军拔营。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大军终于回到王都。闵兰蔻带着一众大臣来接，叶楠陌从马上跨下。

“恭迎王凯旋而归。”

他驻守边疆三年，终于保得了一方百姓平安。回到王都，昔日光影只觉得陌生了许多。换上龙袍，重登大殿。于菲站在他的身边，日日听着他上朝的恢弘声音。深夜的时候，御花园里里面总会有一个影子。叶楠陌背手赏月，静谧的夜里，总有风在花丛中作响。

“比起从前的日子，我已经满足了。”

于菲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笑了起来。

比起从前相互误解的日子。现在的确好了不少，至少他们一心相偎。只是她仍需要渡满百人，只有这样才能换回自己的还阳之身。

她不能让眼前的男人久等。

人都是有生命，若是他身死，对于菲来说还有什么意思呢。于菲从他的身边离开，感知风的走向。

叶楠陌的瞳孔一时间变得幽深。

“我信你还会回来的。”

身为阴阳安度使，于菲感应到周围有魂魄的味道。纵身飞跃停下的时候，竟然是在宰相府里面。

一缕黑色的孤魂在不停的游荡。

人死后，魂魄均应都是白色的。像他这样黑色的魂魄只能说是怨念过身，好在身上并无染着煞气。

于菲停在他的身边。

只见这是容貌清秀的男子。在宰相府里面来回游荡，他的曈光很涣散。好像在寻找什么，又无法确定方向。

看见于菲的时候，他的神色迷惘。

“你是谁？”

于菲慢慢降落在他的身边。

“你猜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想找我的仇人，我要报仇。”

他呆呆的说着，叙述的没有丝毫的感情。

于菲拦着他问。

“我是阴阳安度使，我带你走吧。”

这人摇了摇头，说道：“我有大仇未报。”

“什么大仇？”

这人慢慢说。

于菲才知道这人竟然是不久前高中的状元。上任途中，他经过北良县。竟然被倭寇杀死，倭寇带着他的上任文书前去上任。他的魂魄飘荡了很久，不小心在这里迷路了。后来，他怎么也找不到离开的路途。

于菲见他迷迷蒙蒙的说着，整个人是出于呆滞状态。

“我带你走吧，这个仇我会帮你的。”

“真的吗？”

“真的。”

于菲没等他反应过来，将他带出了丞相府。于菲将他装在了聚魂灯内，作为灯芯洗去他身上的怨气。于菲连夜飞去了穗丰县，果然如这个状元所说。她进了状元府邸的时候，就听见了声音。

“啊——”

女子的叫声从厢房里面传来。

于菲追过去的时候，正见一男子欺身将女子压在身下。狞笑着，将这个女人死死的压在身下。撕开衣衣裙，顶入了这个女人的身体。

“你的丈夫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我才是这县令的大人，你这小娘子自然要从我。”

“不！”

身下的女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可是身上的贼寇却不停的索要着她的身体。

聚魂灯内发出了嗡嗡作响的叫声。于菲根本没办法压制，只见这状元郎冲了出来。直接冲着这贼寇的身上冲去，当即，这贼窝一头倒在了床头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