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渡人（1）

“王的身体怎么样了？”

于菲走到了叶楠陌的身边，询问了刚刚为他把脉过的军医。

军医摇了摇头，说道：“药方应是有效的。只是王吃了总是不见好，我怕这是心结气郁，有心事没解。”

心事。

自从于菲离开之后，叶楠陌就经常拿着她留下来的书信出神。现在更是，靠在树边，手中握着一样东西一言不发。

“我去看看。”

“老刘三，你什么医术我还不清楚啊。你还是算了吧，省的过去晃悠惹王心烦。”

“得。我不跟你扯，我过去看看。”

于菲走过去。

叶楠陌正此刻出神的眺望着远处蔚蓝色的天空，神绪游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捂着嘴偶尔咳嗽了几声。

“你这身体怎么不安心休息？”

于菲走近，叶楠陌抬眼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半老垂垂的军医。面善目慈，正笑意冉冉的望着他。

“见过王。”

“刘军医不必客气。”

“王不介意我坐在你的身边？”

叶楠陌点了点头。

只是平时这个老刘头看见他都喜欢绕道走，没想到竟然喜欢主动靠近他。叶楠陌倒是也不排斥，允许老刘三坐在他的身边。

“王，可否让我为你把脉？”

叶楠陌咳嗽了一声，将手伸出去。声音多了一丝沙哑无力，说道：“他们都说孤这身体撑不回皇都了是不是？”

于菲把脉，笑着说：“不会。你这身体调养调养就好，王不必担心。”

“你在骗我。”

叶楠陌失笑。

“不必因为孤是王，就如此忌讳说话。”

“我并没因为您是王，就对你说话忌讳。我说是实话，你这身体无碍。只是这心里，有块新病。”

叶楠陌的眼神微微暗了暗。

“王这心里是否有什么跨不去的坎？”

叶楠陌抿唇不说话。

于菲觉得这样问也是冒昧，毕竟刘老三只是军营里面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军医。能和他说得上已经是非常难得，更何况是追问叶楠陌的心事。

于菲想了一下说道：“听说天下有个女子神医。我前不久正见她，家人来过家书说是她在山泉太平安出现过。”

“你说什么？！”

叶楠陌眉眼间的性质忽然高涨。抓住刘老三的手就问道：“那个女子神医，在山泉太平安？”

他的眼里多少有了些精神，于菲继续说：“没错。那个女子神医游历天下，王可是对那个女子神医感兴趣？”

“她没死……”

叶楠陌低声呢喃。

虽然声音很轻，于菲还是听见了。

“王，不如我家书一封。询问一下关于女子神医在山泉太平安的事迹？”

“好。”

叶楠陌点了点头。

他眼里闪烁着喜色的光彩，只是渐渐的，又淡了下去。

“孤想见她，是否可以代问？”

“当然可以代问。”

于菲起身，随手将刘老三怀里的一块玉诀塞进了叶楠陌的手中。说道：“这是女子神医在山泉太平安留下的东西，每过三年，她就会回去自己留下玉诀的地方行医救人。”

“刘军医，以前从未听你说过。今日，你怎如何健谈？”

叶楠陌疑惑的眸光盯着老刘三。

于菲已经想到了借口，说道：“身为医生，自然讲究的济世救人。王这心里有结，您又是天下的王。我自然要想办法解开王心中的结，只有这样王才能释然心里的心结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结？！”

此刻，于菲已经脱离了老刘三的身体。老刘三昏了过去，于菲摔在了地上。

人的肩膀上有三把火，于菲进入老刘三的身体时老刘三头上的一把火会熄灭。只是随着时间会慢慢涨起来，所以一旦涨起来就会把于菲从身体里面逼出来。

于菲话都没说完。

哎。

叹了口气，于菲只能抱着手站在了叶楠陌的身边。

回皇都的路途漫长。

为了暂时能让叶楠陌的身体喘口气，大军于长坝城外五十厘扎营。叶楠陌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于菲在他的身边飘来飘去，不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在沉默些什么。

“王，帐中有风，加件衣服吧。”

单薄递了件叶楠陌的外套过来。

叶楠陌低低的笑了。

“今日这风倒是稀奇，没在帐外闹腾竟然卷入了帐中。”

于菲微微一怔。

她忘记了件事情。就是于菲现在是魂体，她一走动或者一飘动就会刮起一阵风。停在原地，于菲听着叶楠陌和单薄在交谈。

“也是。臣一进王这营帐，只觉得有股冷风铺面而来。”

叶楠陌垂眸，说道：“就像有人存在一样。”

于菲的心头一震。

单薄倒是笑了，说：“王是九五之尊，自然这非是正常人能够与之相比。说不定，是王身上的福星护佑所致。”

叶楠陌勾起了唇边的笑容。

“王！”

忽然间，外面跑进了一个年轻的士兵。

站在帐子外面，声音高亢的说道：“有人请求伸冤！”

单薄倒是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你说什么？”

“王，营帐外来了一个五十岁的妇人。牵着自己的孙子希望王能为他们一家人做主！”

披着外袍，叶楠陌走了出来。问道：“所为何事？”

“老妇说县官征税，结果把人抓去做了壮丁。老妇迟迟不见儿子回家便寻思去衙门要人，谁知道竟然被县官不由分说的轰了出来。”

叶楠陌的眉头渐渐压了下来。

“竟然有这种事情。”

“王，这件事情不如交由属下？”

单薄主动请缨道。

“也好。”

话落，单薄就朝着帐子外走去。于菲随后跟着单薄一同出去，此刻大帐外面，正跪着一个年迈的妇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

单薄走过去，搀扶他们起身。

老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请大人做主！”

“来人，数兵百名，进城！”

单薄随后对着身后的下属说道。

于菲先一步单薄飞进了城中。这夜色中，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于菲寻匿着进了这县官的府衙，刚进门，就听见细细索索的脚步声。

“快点，要是被人发现那还了得！”

“快点啊！”

这催促声一声急切过一声。于菲跟着声音找了过去，赫然发现一个身影高大的男子扛着两个麻袋进了柴房。

轰隆隆的声音响了起来，于菲随之跟着进去。

没想到这柴房里面别有洞天，于菲发现这高大的男子扛进去两个麻袋进了一个暗室。里面红色的火焰高涨，将最里面的房间照的通明。

“大人，这是新人。”

男子将麻袋给除下的时候。于菲震惊的发现这麻袋里面装的竟然是活生生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城里的女子！

“怎么才两个？”

“大人，属下得知王扎营在长坝城外五十厘。属下已经命人将口风严禁，只是现在咱们还需收敛些。”

坐在蒲团上的中年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有只眼睛是诡异的血红色，令于菲不由震惊。一个普通人，为何有这样的眼睛。

“我早晨听说，有人去城外起告诉了？”

“是这样没错。”

“哼！”

蒲团上的男人将身子坐直，在左边的眼睛上面戴上了一个眼罩。只不过他这浑身的煞气，却让人觉得叹为观止。通常，只有一个人身上的杀孽太重时才会这样。于菲惊觉，这些男子和女子肯定是被这男人杀害了。就算没有，也一定是做了些什么不得见人的事情。

“没用的东西。我早就说过留下那妇人就是个祸害！”

“可是大人，我们已经抓了不少人。这样人聚集起来，够练一颗长生不老仙丹了。”

仙丹！

于菲皱起了眉头。

原来失踪的男人与女人。竟然是被这些人抓起来，练不老仙丹！可这根本就是荒谬之论，这个世界上存在鬼神之说，却无法存在永恒的不老长生。

“你赶紧把这两个人丢进地牢里面，记住。一定要好好款待他们，务必让他们每天都吃下蛇胆！”

“是。”

这高健的男子领命之后，就扛着两个麻袋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于菲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看样子他应该就是这城中的县令了。只是，这县令怎么会一身的煞气。

那只红色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于菲皱起了眉头。

看来就算单薄的兵马到了，也不可能将这件事情调查的水落石出的。

单薄的兵马已经到了，县衙外面响起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这个县令正了正衣服，笑道：“看样子接下来可是有的忙了。”

这笑容，扭曲的令于菲觉得可怕。

县令用极大的阵仗接待了单薄。含蓄低调，和刚才于菲在暗室里面见到的样子浑然不同。这个县令，越令于菲觉得匪夷所思。

到底在搞什么鬼。

单薄坐在位置上的时候，这个县令命人送上了茶水。自己则低调的站在原地，说：“不知道白马将军驾到有失远迎。”

“来人。”

单薄没看这个县令。

直接命刚才的老妇和她的孙子走进了大堂。随后，这个夫人就 和她的孙子跪在了地上。

单薄严肃的说道：“把你刚才在路上和本将军说的事情重述一遍！”

“是！”

老妇恐惧了看 一眼县令，说道：“他们说，县令是妖怪！一开始是借着征税的名义抓了壮丁，可是接连下来又有人失踪不见。有人说，在县令的家里听见了女人惨叫的声音。”

单薄凌厉的眼刀飞向了这个县令。

这个县令很淡定，他知道单薄在听自己的解释。不紧不慢的弯下腰，不卑不吭的说道：“将军切莫听这个妇人胡说，小人为官清廉，做的正行的端。”

“那你为何迟迟不放那些征税的人回家？”

“启禀将军。小人一开始征税，是因为这些刁民拒不配合官府。无奈之下，小人只能抓着他们去修补堤坝。谁知道这些刁民中途逃跑，小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不可能！”

老妇忽然激动了起来。说道：“阿亮可是老实人，他不可能抛弃家里人走的。一定是你，你把他杀了对不对？”

“将军明鉴。”

于菲倒是配合这县令面不改色的本事。

而且，说话还振振有词。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圆不过谎来。他们这些人不知道失踪的人去了哪里，可是于菲知道。这里有间暗室，只是现在还不到指引白薄去暗室的时候。于菲总要搞懂这个县官要干什么，只有这样才能定下这个人的罪名。

单薄沉思了一会，说道：“你们说的措辞有出入。本将军需要时间调查，只是，如果有人话不属实，这尚方宝剑就会令那个人人头落地！”

“将军明鉴！”

县官再一次弯下腰，说的面不改色。

随后，白薄搀扶起了地上的妇人。说道：“你先带着孩子回家。这段时间本将军会在住在城中，一定插个水落石出还你们清白！”

“谢谢将军！”

老妇感动的跪在了地上。

既然在这个地方也了解的不多，单薄就率着兵马走出去了。于菲只是觉得奇怪，，单薄为何这么大张旗鼓。按照他的为人，他该是满满调查这件事情的。于菲没走，留在了这个县官的家里。

在单薄走后，这县令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大人，有惊无险。”

县官点了点头。

“有惊无险。只是我们需要加快计划，这妇人留着个也是祸害。去杀了她，这白马将军查不到任何任何蛛丝马迹自己就会走的。”

“是。”

于菲没想到这个县官空有一副正经皮囊。

随后，于菲跟着县官派出去的手下。月黑风高，这杀手疾驰在马上。他自然是不会注意到魂体的于菲，到了郊外长桥的时候。于菲一阵阴风，林子里的树叶不断的飒飒作响。马儿觉得不对，一声嘶鸣停在了原地。

“畜生走！”

这杀手不断扬着马鞭。

马儿嘶鸣声阵阵。因为忍耐不了疼痛直接将这个杀手从背上甩了下来。杀手哎呦一声，掉在了地上。

于菲对着马儿扬手，这马儿直接朝着远处跑去。

大人看不到于菲，可是这畜生和小孩子都是能看到于菲的。

“真是畜生！”

杀手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后走步没入夜色中。于菲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得逞的，捡起一边的大石头就朝着这杀手的后脑勺砸去。

高大的身影暴怒的转过身。

“谁？”

这怒吼声惊起了宿在捎上的飞鸟。

只可惜这男人就是看不见她的身影。于菲站在这个杀手的跟前，扬起路边的树枝就朝着这杀手的身上打去。

“叫你这么不人道！”

于菲抽打着，这杀手因为看不见无形中的手觉得十分诡异。身上挨了于菲的鞭打之后就抽出了刀子，唰唰两下的将树枝全部砍断。

“有两下子啊！”

“到底是谁？不要给我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见真章！”

于菲抱着手。

“见真章，省力啊。就是你别后悔！”

作为魂体的于菲现在是有了阴阳之前的本事。一脚踢中路边的大石头，裹着呼呼作响的阴风直接朝着那杀手的脑袋上面飞去。

头破血流自然不用说。

于菲只见这杀手躺在了地上，随后卷起一阵风将他送回了县官的府衙上。

做完这件事情于菲就回了军营，叶楠陌躺在榻上。苍白的神色中，正望着挂在墙上的画像。是于菲前世的画像，慕若礼曦。

于菲走过去在叶楠陌的身边坐下。

“你到底在哪里？”

叶楠陌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玉诀。

这正是于菲早上随手从老刘三手里拿的。没想到他真的信了，还这么宝贝的放在手上。

于菲托着腮帮子。

叶楠陌出神的凝望着这块玉诀良久，最近放进了怀中。此时，单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抱拳说道：“王。调查清楚了。”

袍子抚过榻，叶楠陌起身说：“如何？”

“是五年前开始，这里的人说林中尧的本性大改。每次出门要围着自己的右眼，不仅如此，作为县令这个大人可是闭门不出。”

“这么奇怪。”

叶楠陌微微皱起了眉头。

“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个县令特别的防备其他人。府中基本上没有丫鬟，衣食住行都是由这个县令身边一个叫坦白的男人来完成的。听说坦白是这个县令的亲戚，从关外来的。”

“那失踪的人找到了没有？”

单薄的眉头凝重了起来。

“怪就怪在这里。他们都说这些人进了县令府衙，打草惊蛇之前我曾秘密去过这个县令府衙。一番暗访却也找不到被关押的人到底在哪里。还有一事，王，就是他们说城中开始出现女子失踪了。”

“特性。”

“全部都是未婚女子，失踪男子全部都是已婚男子。臣有一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微臣曾听人说过。女子属阴，男子属阳。没有出阁的女子最阴，而男子，则是在成人之后身上的阳气则更旺盛。微臣担心，这个失踪的人，会 不会被林中尧给……”

于菲一开始还以为单薄打草惊蛇是缺根筋。没想到这个单薄竟然有自己的计划，而且他在叶楠陌面前的推理说的八九不离十。

于菲摸着下巴。

虽然很想提醒，可是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王，却允许微臣……”

“报！”

此刻，帐外来了人。

叶楠陌沉声道：“进来。”

士兵走了进来，抱拳说道：“王，那个老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