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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曾经如今
虞国皇宫。
大殿之上,一人双膝跪地,俯首在地,他并未抬头去见坐在龙椅上的人。
殿内一片寂静,半晌,上方的人开口说道:“你打算如何做?”
伏在地上的人沉声道:“臣以为陛下应让陈国国君陈萧即可擒住苏丞相。”
“那么,苏衡遭擒之事便是成真。”
“那又有何不可。”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隐着阴险,轻声道,“反正虞陈两国开战在即,苏丞相是否真的被擒与此事并无冲突。”
虞珑的视线落在跪地的人的身上,嘴角扯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楚爱卿,朕从不知你对苏丞相是这般憎恶。”
楚愠跪在地上,瑟瑟地抖着身子,“陛下,臣追随陛下多年,自是一心为陛下着想。苏丞相在朝中虽未表明过他之立场,但是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他的心思早已放在了大皇子与三皇子身上,倘若让他做出选择,必然是决定在这两人之间。”
虞珑向后仰去,后背靠在龙椅上,身后是温暖的绒毯。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爱卿此言是在告诉朕,当年对苏丞相怀有期盼的朕,其实是个盲眼人。”
当初他想要拉拢苏衡,即使是知道苏衡对他一直处于疏离的状态,他也想要与苏衡交好。那时他想,倘若能够结交苏衡,那么他所要走的路或许就不会有太多阻碍。
但结交苏衡这一点,却是从来就未成功过。
他不明白苏衡为何对他一直平平淡淡。在众多兄弟中,苏衡唯对他客气拘束,将他隔离在外。
在皇宫之中,他曾多次看见这名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丞相在面对其他兄弟时,脸上都会浮现温和的笑容,虽然一如既往淡漠,但漠然之中依稀可感受到亲和。
可是,一旦他出现在了苏衡面前,苏衡淡漠的笑容里,就只有淡漠。或者说,是客套。
他想苏衡或许并不想要与他同行。
为何都是父皇的儿子,他却从不以友与自己相交?
他心中甚是不解,想到自己的母亲,心下冷了几分。
苏衡的地位,是他曾经一直想要拉拢的,那时他想着或许自己需要一名朋友一般的大臣,这样才能为他尽心尽力,不遭背叛。
但是后来他才发现,王者之路,孤独寂寥,怎会有人肯相陪,又怎会有人会一直相陪。
即便到了最后,成功了,或许早已物是人非。
世间真假如何判断,背叛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当然,这些都是他自作多情的想法。
给了苏衡很多次机会,苏衡都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总是客客气气地拒绝他。数次婉拒,无需细思,便可明了他的想法。
于是,他不再决定拉拢苏衡。
兀自在朝廷内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后来,他做了一件事,顺利将苏衡引到陈国。
楚愠听了虞珑的话,连忙说道:“臣并非这等意思。只是苏丞相从来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无论陛下如何对他示意,他都视而不见。即便离开了皇城,也不知使得什么法子,竟是让言蒙将军如何也不愿顺服陛下。此等乱臣贼子,实该灭之,以除后患!”
“以除后患吗……”虞珑轻声喃喃着。
楚愠没有抬头看虞珑,低着脑袋,眼神被额前的碎发挡住,脸上映着一片剪影。“陛下惜才,臣甚是知晓,但不为己所用之才,绝不能留。望陛下三思。”
“嗯——”虞珑拉长了尾音,若有所思似的盯着楚愠,半晌后,他轻笑道:“楚爱卿, 你可知你现在这般,就犹如危言耸听,让朕杀害良臣的奸臣。”
一字轻轻落下,砸在楚愠心上,他立即往地面上重重磕头,发出一声响亮亮的声音。“臣跟随陛下多年,一心只为陛下着想。”
“好了好了。”虞珑抬手示意着他停止,缓声道,“朕知晓。朕的一切都是由爱卿扶持而来,又怎么会不知道爱卿对朕的期许。如若没有爱卿,朕或许就无法如此顺利地走到今日。朕之辉煌,亦是有爱卿之照耀。爱卿不必如此着急地表明心意。再者——”
稳重的脚步声自空荡荡的殿内响起,坐在上方的人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自台阶上走下,走到楚愠身前,不及楚愠做出反应,便一手扶起了他。
“陛下?”
楚愠抬眸看了虞珑一眼,眼神之中,含有不解。
“爱卿乃是我二皇姐之婿,你我之间,可谓是一家人。”虞珑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即便朕闭着眼,也是能够感应到爱卿之真心实意。”
“陛下……”楚愠似是惶恐一般,身形颤颤,垂下眼眸,低声道,“臣之心,日月可鉴。”
“哈!”虞珑放下手,背在身后,“既然你认为朕应该除掉苏丞相,那么,便去作罢。”
楚愠退后两步,跪地磕头,高声道:“是,臣遵旨!臣告退。”
语落,他转身离开。
虞珑望着他离开,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龙椅上。
大殿肃然寂静,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主上。”祝敛不知从何处出现,他缓步走到虞珑面前,单膝跪地。
“情况如何?”虞珑闭着眼,冷冷地问道。
“言将军与其三子已抵达壑平关。”
“那么其他的人呢?”
祝敛道:“言家大公子与二公子也已离开皇城,约莫时日,也该抵达。”
“嗯。”
一声应答后,沉默弥漫着整个大殿。
虞珑的眼并未睁开,他知道祝敛仍跪在自己面前,尚未离开,便出声问道:“还有何事?”
祝敛低声道:“主上为何还要纵容楚愠?”
楚愠的野心并不小。
虞珑应该知道才是。
三年前,虞珑宴请苏衡至宫中做客,苏衡以朝中事务繁忙为由不给丝毫机会拒绝了虞珑。
此事只有虞珑与祝敛两人知晓。
但正是那时,楚愠主动找到了虞珑,并向他表示了自己的意图。
他想跟随虞珑,助他一争天下。
如此明目张胆的举动,让虞珑不由地对其正目以待。
楚愠道,他有办法助他夺嫡为皇。
那么自信的话出自楚愠之口,虞珑心中倍感震撼,却是平静地问他,你所求为何?
当时楚愠已然成为虞珂的驸马,荣华富贵,也算是尽操在手。更何况,他是右丞相楚闫之长子,身份地位自是尊贵显赫。
他追随于他,又是为了什么?
“臣之父亲,性情温和,内敛忠诚。然而,他所忠之人,唯有陛下而已。其为老臣,在朝中也待不了多久。迟早会退位让贤,辞官回乡。而在我父亲走后,又会有谁是右丞相之候选?”
楚愠道:“左右丞相,扶持陛下,各揽半片天。我父不如苏丞相年轻,年岁少自是吃亏,待我父离朝后,其位或许便是由苏丞相之人顶上,届时,整个朝廷,尽在苏丞相之手。苏丞相为人刚正清廉,他亦是得陛下之宠爱。想来陛下在立太子方面,必会多加询问他之意见。”
虞珑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楚愠说着。
“殿下心中必然也是明了。”楚愠抬眸看了虞珑一眼,“苏丞相之心思,乃是在大皇子与三皇子之上。大皇子久病不愈,苏丞相费心费力寻法医治,又时常入宫辅佐大皇子,说他大皇子之太傅亦非不可。而此点,是陛下所认可的。嫡长子继承皇位,乃是虞国之大统。即便大皇子身体抱恙,陛下必然也会想想方设法治好他。暂且不论其为嫡长子,就是他乃温皇后之子,即可看出陛下对其之爱护。”
温若兰皇后,曾在年轻时救过父皇一命,两人也正是因此相识。虞珑对此自是清楚。从前听母妃说过,父皇对这皇后并没有动心几分,但因为这皇后深得皇祖父与皇祖母之喜爱,又多次帮助父皇,在皇祖父与皇祖母之命令下,两人终成眷属。
相比动心,父皇对其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与感激。
这也是后来温若兰皇后离开皇宫的原因之一。
皇后出身江湖,为皇宫所困,本是不甘不愿,但因她爱着父皇,故而甘愿留在此地。后又生有大皇兄,更无了离开的意思。
但因为父皇对其并无爱意,不过是尽了照顾之事,让皇后心中渐渐明了。后两人极少见面。再后来,皇后因温雅夫人之死,心痛万分,日渐憔悴,不久便不离后宫事,只念佛经语了。
当然,这些都是自宫中宫女口中胡乱听闻的。
是真是假,他亦不清楚。
只知晓父皇对大皇兄的的确确非常看重,即便他只是一个病秧子。
“再者,即使大皇子无能继位,那么接下来的,自然也便是三皇子。苏丞相向来与三皇子交好,两人情谊明眼可见。三皇子在陛下心中亦是有着分量。若是殿下无法让苏丞相与那两位皇子断绝往来,那么殿下必然是无法获得苏丞相之帮助,倒不如另寻良才,自成一脉,将来若要一行,尚可一搏。”
三皇子虞玹,是莲妃之子。而莲妃,才是虞辰最爱的人。
若是虞珉最后仍是无法痊愈,那么虞玹便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
他就算是比得过一个药罐子,也比不过身体安康文武双全的虞玹。
虞珑心中明白的一清二楚。
于是那一刻,他收纳了楚愠的追随,以及,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