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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边关之役

作者:青笛 | 发布时间 | 2018-06-12 | 字数:3075

寒风凛冽,边远的城镇外弥漫着一股无声的悲凉,此景与皇城之内的繁华昌盛截然不同,萧条荒芜,危机四伏,隐约蕴含着风雨欲来之势。

黑云黄草,枯木寒鸦,无言话凄凉。

路上的行人几乎都是老人,低垂着脑袋,将头埋在宽大的大氅斗篷里,似乎这样子就能够抵御寒气。但事实上,大氅斗篷淡薄无比,风吹过身体,衣物贴着身子,仍能看到他们骨瘦嶙峋的样子。

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算身上的暖意再如何增加,也无法温热心上的寒颤。

言蒙骑着马儿踏上这片土地,哒哒的马蹄声自僻静的山路里响起,他站在高峰之上,放眼过去,目之所及,毫无一处可与皇城之中的繁华安逸相比拟,他低下头,不禁一声空叹。

身侧的李将军李城瞥了看了一眼言蒙,低声提醒地轻唤道:“将军。”

言蒙抬起头看着自己身边这名年轻的将领,摇头道:“无事,继续前进吧。”

“是。”

一支队伍浩浩荡荡朝着前方行去。

新皇虞珑登基,改国策,立新法,雷厉风行,不允他们有丝毫反驳喘息之机。

在众人尚未自这场转变之下回过神来,便有一道新的旨意颁下。

出兵征讨陈国!

此事在朝堂之上引起轰然大波,很快,分为两派,各执己见,争执不下。

两派不同的争论声在朝堂上响了七日。

但到了最后,也不得不服从于帝王的命令。

出兵。

仅仅是这二字而已。

于是言蒙带领将士离开了皇城。

他是虞国的大将军,一切以虞国为重。

本该劝新皇不该如此鲁莽行事,在局势尚未安稳下来,理应处理国内之事,安抚民心,之后再行打算。

但虞珑却是缓缓说道:“陈国蠢蠢欲动许久,其野心昭然若揭,若是避而不战,岂非落了面子,被敌国笑之为懦夫。”

这话对言蒙的态度并不起任何作用,言蒙本欲以他言相劝,但谁知当下便有一道消息传来。

虞国左丞相苏衡被陈国所擒。

这消息来得好不凑巧。

但又因为是由边境的雁王派人所告知,众人对此自是深信不疑。

故而,战与不战,一眼即明。

在众人眼里,苏衡久未上朝早已启人疑窦,如今又听闻此事,自是心下有了答案。

苏衡当日离开皇城,只道是前往边关巡查,并未说明具体事情。而他所前往之地即是雁王管辖,知晓苏衡行踪者,也就只有雁王一人。再加上只有此地是与陈国有通商往来,苏衡若是在那儿被擒,亦可想象。

言蒙虽是知晓此事,但眼下也不好说出。若是说出,就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挑拨,进而引起国中乱局。无奈之下,只得让他们一群人误会去。

主战派在听闻此事后,更是以此说服另一方。说是苏丞相在朝中地位如何,在国中地位声名又是如何,众人皆是心里有数。

这般重要的官员被陈国擒去,若他们毫无动静,那么想来那陈国必然是会愈发胆大妄为,迟早有一天也会夺走虞国的领地,届时他们难道还要以和为贵吗?那岂不是灭了自己威风,折了自身面子?倒不如一战,孰胜孰败,尚未有所定论。

若是成了,还能自陈国手中救回丞相,了却多年前战役,收了陈国之地,扩虞国之业,有利可图。

他们并没有提及假若战败之事,言蒙也没有。

他默然扫过众人,察觉支持此役者已过半数,便知此事已无转机。

既是如此,那战便战矣。

于是半月后,他便来到了此处。

此地名唤壑平关,乃是陈国与虞国之间的必经之地,由此可以不经过雁王所管辖的那片海。

但此处鲜有人往。

因为当年虞陈战役中,就有一部分就是在此进行。

此地成为虞陈两国之间的战场后,就极少有人久居于此,留在此地的,也就只剩下那些留恋土地,如何也不愿离开的年迈居民。

军队停在一座小山丘上,也在此安营扎寨,在这里可以将壑平关内外瞧得一清二楚。

幽幽的火把在深夜里燃起,四周是呼啸猖狂的冷风,士兵们四处巡逻着,时刻警惕着,不敢轻易松懈。

哪怕现在战争尚未真正开始。

言弦跟着言蒙一道来此,他年纪轻轻,身量拔高,体格精壮,身着一银白战甲,衬得整个人意气勃发。

“父亲,你在担心弭儿吗?”他走到言蒙身边,神情严肃,眉宇之间是可以见得的忧虑。

言蒙远眺着前方茫茫黄沙,在听见儿子的问话时,他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沉默无声。

言弦微微一愣,顺着言蒙的视线看去,那一大片荒凉,便是数次战争下造成的景色。

这场战役,又会持续多久呢。

言家世代为将,他跟随父亲出征并非头一次,自十三岁那年,他便上了战场,十五岁那年独自一人站下敌军将领头颅,十八岁那年,已然可以领到众军御敌。

他们言家男儿虽并非屡次上战场,但皆是身经百战不在话下。

此次战役,他随父亲而来,大哥与二哥则是另往他处。

虞珑的命令,他心中也是明白的。父亲并未真正表明过自己的立场,始终坚持中立而为,一心只为了国家。

而他也知晓父亲坚持的原因,其中有一点便是来自苏衡的请求,以及弭儿对他的信任。

对于弭儿,父亲心中仍是尚存愧疚。

或许是每一次见到弭儿,他都会想起从前未能好好照顾她的那些日子,再见弭儿如今这般沉稳懂事,更是愧于当时没将她放在心上。

有一日,弭儿与弗儿一并练武,他陪同父亲走到院子内,却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走过去。

他见弭儿练得认真极了,与第一次拿不稳手里的刀截然不同,她已经能够接下弗儿三两招。

尽管那时候是弗儿放了一点点水。

他望着那两个满头大汗却仍然没有停下休息的少女,莞尔一笑。

却闻身旁父亲幽幽一叹:“若是当年好好教导,此时当不是只有如此了吧。”

他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父亲的视线落在弭儿的身上,在说完这句话时,他见父亲背过手,转身离开。

那身形好不孤寂。

他回头看了那两道勤奋的倩影,随后跟上父亲的脚步。

但他并没有走近,而是远远地看着,然后他停下脚步了。

他看见父亲走到那片玉兰树林里。

他没有再跟进去。

因为他知道,父亲想起了温雅夫人。

言弦思及于此,微微垂下眼眸,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抬头道:“言将军,属下去那边巡视,告退。”

在军中,他是下属,父亲是他的上司,他对父亲自是改了称谓。

转身时,他看见远处枯叶如蝶随风而起,飘飘然落在泥土上,不知为何,心下竟是有些烦闷。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后的言蒙开口道:“我不担心。她是我言蒙的女儿,自有能力担起自己的一切。言家的子孙,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来担心。”

言弦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回头去看言蒙,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低声应道:“是。”

然后转身离开了。

“言家的子孙,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来担心。”

这句话勾起了言弦当年一次战役中他击杀敌军将领时的事情。

那时候他深陷危境之中,当时同行的将军为其陷入出兵与否的两难局面。

若是出兵的话,就会中了敌军的奸计,若是不出兵,那么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了父亲曾经对他们所说的话,于是以燃烟示意,暂时按兵不动。

将军虽是担忧他之安危,但在深思熟虑之后,同意了他的做法。于是就只能等待着他自己突破险境。

他心中念着言蒙对他说过的话,在三天三夜的反抗中,终于寻得一丝生机,最后与将军互相配合,逃出生天,并斩杀了敌军一名将领。

言弦离开了言蒙所在的位置,踩着军靴一路往下,他所巡视的地方是城墙周遭。

即使眼下暂无风波,也该小心为上。

他走得很快,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风如同利刃一般刮在他的脸上,他的觉得脸上有些刺痛。但是他并不在意。

从前听言弭说过,凡是都应该往好的方面想。否则就是在思考的过程中折磨自己。

他想起言弭的这句话,轻轻地吐了口气,并非是因为走得太快而感到呼吸不过来,而是因为他想让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似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而他也希望如此。

自言弭从虞国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接收到任何关于言弭的消息。

他忧心忡忡数日,但在听到言蒙的话,忽然想着自己也应该如此。

或许言弭在陈国与苏衡相遇,或许他们正在返回的途中。

言弦心中如此想着,坚定着颔首,只道,无论如何,眼下,他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守住这个地。

只有守住此地,他才能保护国内百姓,才能守护住家人和江乔,才会有再次见到言弭的那一日。

言弦走到城墙之下,与军中将士碰面,在黑夜中行礼,继续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