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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化为云烟
三天后,白芸嫣终是从存放着易卿辞棺木的房间走了出来。
明晃晃的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缓了好半天,才从这种强光中适应过来。这三天里,她就如同在冰火里挣扎,脱了几层皮后,才算是又重新活过来。不经一翻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虽然这三天里她很煎熬很痛苦,却也是悟出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她清醒了,她可以面对现实了。
“清怡!”看着她苍白而憔悴地从屋里走出来,即墨羽忙走了过去,扶住了她。
她缓缓抬眸,眸光柔和而平静地看着即墨羽,
“即墨大哥,我没事,看到你们都在,真好。”她微微移目看向大家,“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对我不离不弃,谢谢你们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说着,她便缓缓走向沐婉清,“婉清,我想把卿辞葬在蔓草别苑的后花园里,可以吗?”
沐婉清微怔,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莫说是她,就连她都无法有这翻勇气。
卿辞并没有像逝世中的人那样相貌变形走样,甚就如同睡着了一般,要让他入土为安,无论如何她都狠下不心。没有下葬,她还能时时地看看他,一旦入土为安,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况且如此不舍,更何况白芸嫣,她相信她亦与她有一样的感受。
可是逝者为大,入土这安才是对逝者的最大尊敬。
“嗯,现在就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同为女人,白芸嫣知道沐婉清对易卿辞的爱并不比她少。同为女人,她真的很佩服沐婉清,可以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任何事情,不管受多少委屈,她都只是默默地容忍付出。
倘若是她,或许都不能做到如此地步。
沐婉清眉心紧拧,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我想,卿辞他应该会很满意的。”她千里迢迢所来为何,为的不就是圆了卿辞的一个愿望吗?
“嗯,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吧。”白芸嫣蓦地握紧了沐婉清的手,“走,跟我去后花园看看去。”
后花园的荷园里,有一座汉白玉雕像,那是易卿辞为她而建造的,倘若将卿辞葬在那座雕像旁,那么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白芸嫣带着沐婉清来到了后花园的荷园里,沐婉清一眼便看到了那座汉白玉附雕像,她的心不由咯噔一跳,
“那是你?”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易卿辞对这丫头会如此的用心良苦。
白芸嫣知道,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很伤内心的事,可是她不得不承认,
“对,我想把卿辞葬在那里。”她不由指着那座雕像旁,“这样,他就不会孤独了。”
而沐婉清又怎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呢?虽然她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可是一想想,这也是易卿辞的愿望,她也就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吞进肚子里了。
但是,玉石雕像在水中,可她们总不能把卿辞葬在水底吧。因此,她们只能挨着玉石雕像造一座亭台。想来,工期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你想把卿辞葬进水底?”沐婉清讶异道。
白芸嫣微微点了点头,
“不,我已经想好了,请工匠在雕像旁建造一座亭台,专门存放卿辞的棺木,而且我已经为这座亭台想好了名字,名为连理台。”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那我就等着卿辞安定了,再行起程回陵都吧。”……
那天,两人聊了很久很久,从早时到傍晚,从夜里,到第二天早上。
不管是误会也好,心结也罢,全在那一夜说开了。从此以后,两人之间再无任何芥蒂。
在即墨羽跟伊卓的帮助下,半个月后,那座连理台终是完工了。
整座台子依着玉石雕像而造,亭台内建造了一座同样质地的玉石雕像,而这座雕像正是易卿辞的,与白芸嫣的雕像同样大小,而雕像的大小与真人无异,远远地看去,白芸嫣的雕像与易卿辞的雕像就如同他们本尊一般,彼此眉目深情。
雕像旁侧便是存放易卿辞棺木的地方。
看着这座完美的连理亭台,白芸嫣心中满是感激,
“谢谢你,即墨大哥,谢谢你,伊卓大哥,”伊卓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眸,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这个称呼原本只属于即墨羽的,可是现在她却这么叫他了,这算不算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呢?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管怎么样,我们之间也经历过生死,算是患难之交了,我这一声大哥真的是发自肺腑的,希望你能接受。”白芸嫣眸光恳切而真诚地看着他。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眸光,至少在她身上从未见过。
“我,我接受。”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他又怎能拒绝她,答应她的同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旁边的即墨羽,他眸光淡淡,眼睛里除了白芸嫣,别无其他。
虽然他从来不知道白芸嫣跟易卿辞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可是即墨羽对白芸嫣的心,他敢肯定,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过他。
但,即便这样,也未能得到白芸嫣的心。
更何况是他呢?
“谢谢你,”白芸嫣微微扬了扬唇角,“即墨大哥,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什么麻不麻烦的,卿辞也是我的挚友。”……
将易卿辞的棺木移往连理台,并下放到特制的坟茔里去,盖了棺,一切进行完毕后。
白芸嫣让人弄了好酒好菜,摆桌于连理台旁。
当她领着大家伙儿来到此处时,不禁意外极了。
尤其是伊卓,
“你这,这怎么还多了一双碗筷跟一只酒杯呢?”
白芸嫣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多啊,你是不是把卿辞给忘记了。”说着,她便将空位上的那只空酒盏斟满了,“卿辞,”她边说边举起那只空酒盏面向易卿辞的棺冢,“我先敬你一杯。”说罢,她便将杯中一饮而尽,“我再敬各位一杯,”接着,她又将所有人的酒杯倒满,“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无限地包容我,今天过后,或许就再无此刻了。”并举起自己面前倒酒的酒杯,“毕竟,天下无不散这筵席,但,各位若是愿意留下来,我也会从一而终地对待。”
荷风阵阵,满湖的荷花随风而舞,散着淡淡的清香。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知道,易卿辞的死对白芸嫣是何种打击。他们也知道,白芸嫣并不似她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真的放下了,真的可以坦然面对了。
“芸嫣,我的心一直都没有变,我说过的话也一直都算数。”即墨羽缓缓举杯,说着那些只有他跟白芸嫣懂的话。
刹那间,白芸嫣的眼泪喷涌而出,这辈子她最亏欠的人就是即墨大哥了。
她已经亏欠了卿辞,不能再亏欠即墨大哥了,想来,这也是卿辞想对她说的话吧,
“今天,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白芸嫣忽然正了正脸色道,“大家都知道,即墨大哥视我如亲人般无微不至地照顾,毫无度较地付出,他就像是我的亲人一般,不求回报地为我付出,所以,今天我就借此机会,与即墨大哥结拜为兄妹,从此不离不弃,相依为命,直到他找到另一半至爱为止。”
语毕,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伊卓,原以为易卿辞死了,那么即墨羽就会有机会了,可是没想到白芸嫣居然做了这么个决定。
可是,当所有人都讶异地看着即墨羽时,却发现他异常的平静,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会是这么个结果一般,眸光淡淡,波澜无惊。
“白芸嫣,你做这个决定,就不问问即墨兄同不同意吗?”伊卓不由替即墨羽愤愤不平着。
“伊卓兄,你别说了,我尊重芸嫣的决定,而且,我觉得她这么做是对的,最起码,她尊重我。”他一直都知道白芸嫣的心里只有易卿辞,就算是跟他在一起,也只是勉强而为。
他不想她勉强,而她亦不想欺骗他,更不想用这种虚假的感情来报他对她的恩情。
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她说直至他找到另外一半,否则不会离他而去,其实,也正是给了他一个一生一世的承诺,她能待他如此,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那天过后的第二天,沐婉清便离开了锦城,而伊卓也在几天后悄然离去。
只有即墨羽,陪她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
来年春天的第一天,他们一起去了后花园,来到了连理台。
这天,风和日丽,尽管刚刚入春,却是出奇的暖和。
白芸嫣摆了祭品燃了香,轻轻伏跪在易卿辞的坟茔前,双手合十,微微仰面……就在香燃至一半时,一道异样的亮光骤然倾泻而下,照射在她的头顶跟易卿辞的坟茔上,刹那间,周围所有的花忽然都开了,引来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蝴蝶在周围翩翩起舞……旁边的人全都惊呆了。
包括即墨羽在内。
他只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猝不及防。
而且,他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那就是这道光会带走白芸嫣。
不得不说,他的感觉真的很准,还未等他飞过去抓住白芸嫣,白芸嫣便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再睁眼看去时,徒留下那些祭品跟淡淡的轻烟……芸嫣,你不是说过,若是我没有找到另一半的话,就不会离我而去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失落的即墨羽呆呆地站在湖边,凝望着连理台许久,才暗然转身,缓缓离去……他想,芸嫣是随易卿辞而去了。
此时此刻的她,化作了一缕轻烟,飘然而去,飘向有易卿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