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绝地反击（三）

北荒大军撤出玉水城时的狼狈，墨卿烟并没能亲眼瞧见。

接连的苦战，早已让墨卿烟伤痕累累，再加上体力的透支，等到胡弓胡玉带着东墨残兵，冲到面前保护墨卿烟时，墨卿烟只觉得抬起头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是那么的困难。

还未来得及同胡玉说上半句话，墨卿烟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与墨卿烟相同的还有不少之前浴血奋战的枫炎骑将士。

当他们瞧见北荒大军开始匆忙撤退时，那根一直紧绷的心弦瞬间便松懈开来。

疲惫的目光一扫四周那尸山血海铸就的修罗场，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随着北荒大军的撤退，胡玉带领的东墨残兵很快便重新接管了战场，玉水城的城门也随之破开。

东墨大军如潮水般的涌入城中，墨渊指挥着援军迅速有效的清扫城中残敌，将这座城池重新纳入东墨掌管之下。

值得一提的是，这数万援军尽管是齐心协力的破开玉水城城门，可进城后却意外的分兵而立。

其中一支是由墨渊率领的由其它城池里抽调而来的守城士兵，而另一支则是由秦书竹掌控的精锐——墨京城中负责保卫皇城的精锐。

是的，当秦书竹配合朝中大部分官员控制住墨京后，他也没有忘记驻守皇城的那支精锐部队。

并且当他得知北荒大军压境，沧澜关告急后，便毫不犹豫的带领着这支部队奔赴沧澜关。

只可惜，他并没有在沧澜关内找到墨卿烟，反倒是与外出集结援军的墨渊撞在一块儿。

势如水火的两人险些就在沧澜关内大打出手，好在守城副将及时告知了墨卿烟孤身前往玉水城查探一事，这才让他们暂时放下个人恩怨，一同赶往玉水城。

当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二人意见一致，不过是目的相同罢了。

秦书竹担心墨卿烟在玉水城会有危险，故而一刻也不愿意耽搁；而墨渊则是知道皇城禁卫的战力极为强大，便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转守为攻。

在北荒立足未稳之际，重新夺回玉水城！

若非如此，墨渊倒更愿意带兵死守玉水城，反正墨卿烟是生是死，他并不怎么在意。

于是便有了数万大军强攻玉水城的一幕。

墨卿烟也的确如秦书竹所担忧的那般，面临着生死危机。

只是他以及墨渊都没有料到，把墨卿烟逼入绝境，北荒大军究竟付出了怎样沉重的代价。

以至于他们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硬仗的攻城战，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了下来。

甚至都没有遭遇北荒大军哪怕一丁点有组织的抵抗。

如此反常的事情，甚至一度让墨渊驻足城外，以为他担心这是敌人诱敌深入的计策。

直到他的目光透过破烂城门，看到里面那炼狱般的场景。

“天哪！”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堆积如山的尸首几乎拦住了整个长街，蔓延的血水遮盖住了地面原本的面貌。

每一步，都有一个血色脚印出现，然后再被随之而来的血水重新抹去痕迹。

墨渊曾不止一次跟随墨逸轩领兵作战。

他也不止一次见识过两军交战的血腥与残酷，可即便把他之前见过的所有战场加在一块儿，恐怕都远远比不上此刻眼前的可怕。

有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墨渊一人，几乎每一个踏进玉水城，看到眼前这一幕的东墨士兵，心里都会极为震惊的想到四个字——人间炼狱！

好在此番前来支援的，不是训练有素的老兵便是皇城禁卫这样的精锐士兵。

虽然有些震惊，但很快便恢复如常，迅速接替了城中东墨残兵打扫战场的任务。

与此同时，秦书竹也带着士兵找到了早已经昏迷不醒的墨卿烟。

“卿烟！”

看着墨卿烟浑身是血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刻，秦书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空白。

他下意识的冲过去，颤抖着伸出手，却又在半空中僵住。

因为他害怕指尖触及到的会是可怕的冰凉，那种失去的感觉他曾经经历过一次，以至于他再也不想触碰第二次。

就在此刻，墨渊也发现了异样并走了过来。

“墨卿烟？！”墨渊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自己帝位最大的阻碍毫无生气的躺在血泊之中，他心里竟没有半点喜悦与庆幸。

“她怎么样？！”

墨渊缓缓蹲下，伸出手探了探墨卿烟的呼吸，感觉到仍有一股微弱的气息后，立刻起身对着身旁的士兵喊道，“立刻让军医过来！”

回过头墨渊瞧见一旁秦书竹一脸呆滞，六神无主的模样，下意识便是一脚踹上去，“你之前的冷静都被狗吃了？还不快带她去处理伤势！”

秦书竹一个趔趄坐在地上，随即反应过来道，“卿烟没事？！”

墨渊冷冷扫了他一眼，“暂时死不了，不过你再在此处耽搁一会儿，估计就快了。”

秦书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墨卿烟小心翼翼抱起，动作轻柔至极，迅速的赶往军医那里。

“哼，真是命大！”

看着秦书竹离开，墨渊冷哼一声，面露不悦，眼睛里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不过墨卿烟的命既然保住了，接下来就该好好教训一下北荒了！”

墨渊一边想着，一边低头看了看脚下几乎没过鞋面的血水，眼睛里寒光骤起，杀意心生。

招了招手，不远处便有一名身着将领服饰的人走了过来。

“夏杰！朕吩咐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秦书竹带来的人马，已经有一半左右愿意听从陛下号令！”

夏杰扫了一眼四周，随即小声而又恭敬的回答道。

“陛下打算现在动手吗？”

“不……”，墨渊摆了摆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北荒历来与我东墨不和，此番又趁我内乱之际大举入侵，若不给他们一些惨痛的教训，即便朕重新执掌大权，东墨也会永无宁日！”

“传朕命令，大军继续追击北荒残兵，务必将他们堵在衡关！”

墨渊看着西北方向，忽然间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据探子回报，此番耶律长思亲自率兵出征。

我看这玉水城中战况如此惨烈，想必墨卿烟与他已经交过手了。”

“陛下打算……”，夏杰微微一愣。

“既然耶律长思如此惦记我东墨的土地，那就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吧！”墨渊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先带着朕集结的兵马出城追击，一路上小心提防北荒的埋伏。

至于秦书竹那边，先不着急，朕得先看看，他在仇恨与东墨两者间，究竟会如何选择。”

“末将领命！”夏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目送夏杰离开，墨渊注视着眼前的炼狱，良久，才深吸一口气，轻笑道，“耶律长思东进的路已经阻断，接下来就看西面有没有人来关上这个大门了！”

与此同时，衡关往西近百里处，西华边境。

一支大军正浩浩荡荡的进入东墨，直奔衡关而去。

大军之中，一人一骑，白马蓝衫，在无数士兵森然寒甲中，格外显眼。

“丞相大人，我们已经离开西华，前面就是东墨境内了。”

斥候向陆风辰简洁明了的汇报了大军行进的情况。

尽管在萧寒轩失踪后，陆风辰已经掌管了西华国内的一切，与帝王无异，可他却并不希望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或许，权力对他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诱惑力。

“我知道了！”

陆风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斥候退下。

抬头望向东南方向的天空，深邃的眸子里映着一片昏暗的天空。

如果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话，陆风辰差不多可以肯定，此刻耶律长思应该还被挡在沧澜关外。

毕竟，这场请君入瓮的戏可是他亲自策划，目的就是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北荒这个隐患，自然不会给耶律长思任何反客为主的机会。

更何况，驻守沧澜关的那个女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连陆炎都奈何不了的地方，他相信耶律长思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不过，虽是为了解决掉这个共同的敌人，可这一次却是把墨卿烟连着整个东墨都给算计了进去。

若是见了面，恐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一想到墨卿烟，陆风辰反倒觉着有些头痛。

毕竟他与她有约在先，而他也并不喜欢失信于人。

好在一旦解决了耶律长思，对东墨与西华两国而言，都有着莫大的好处，从大局的角度来看，陆风辰倒也相信墨卿烟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陆风辰轻笑一声，夹杂着一丝无奈。

“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务必在明日午时之前赶到衡关城下。

另外，沿途留意附近是否有异动，若遇东墨军队，尽量避开；若是北荒的军队，一个不留！”

在陆风辰看来，他设下的局，那么自然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中。

明日午时前赶到东墨衡关，切断耶律长思的退路，阻截北荒援军，再与沧澜关的墨卿烟一同夹击，将耶律长思永远留在东墨，再调转枪头，一举摧毁北荒边境大军。

以此来让北荒数年乃至数十年内无力南下进犯。

这便是陆风辰所想的完美计划。

毕竟他很清楚，他与萧寒轩这场君臣之争，给西华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虽然陆风辰有绝对的把握让西华从创伤中恢复过来，可那需要不少的时间。

在那之前，他必须给西华创造出一个安定的环境！

而事情的发展，也如陆风辰所料，耶律长思的进犯，东墨的反击……

唯一让陆风辰没有料到的是，东墨反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以至于他没能即时切断耶律长思退路之前，东墨反击的力量就已经将耶律长思逼退到了衡关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