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骨紫纹
骨紫纹放下信纸，再重新阅读，然后又放下，如此重复两次后她把信纸倒扣在桌上，走到侍从程盛坤的附近，亲自为他到了杯酒，程盛坤个子不高未过一米七，肩宽体硕，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因武艺高强机灵果断而受到江湍公的器重，他是江国军机重臣，但更喜欢‘侍从’这个外号，他是江国的侍从“王后大人亲自倒酒，小人甚是受宠若惊”程盛坤礼貌性点头，但话语中有一种傲慢，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骨紫纹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她重新坐回位子上“父亲派你来，想必是他也知道了信的内容。”
程盛坤是江湍公的亲信，如果非找一个代表人，实在是想不出来比他更合适的“尊义殿下遗传了其父延希的鲁莽和不谨慎，这不让人意外”
她低着头搓着手指听完这话，接着以警告的目光抬头盯着中年侍从“这是圣都，即使是父亲，在这里出言不逊也是很危险的。”她一些东西学得很快。
侍从若有所思地低了下头。
“圣战军我无权调动，天子殿下不在的期间济世然实则掌权。”她思索着说“对雪灵领主的信件无动于衷的也是他。”
“观天客或许会有一些隐瞒”
“我不是傻子”她简短地说“我明白王朝的规矩，王后无权干涉朝政。”这桌上的信送过来有好长时间了，她每天都看，终日又要回归阴影的感觉令她内心焦灼不安“父亲派你来让我感到欣慰，这件事情的确——非同小可”用非同小可来说太轻描淡写了，这是王朝大事。
“我们直切主题怎么样？”程盛坤靠近，随意道。
骨紫纹一语不发地看着他，良久后才开口“父亲允许你在狂齿城不被礼数约束，但这里是圣都——”
“我很抱歉”他叹了口气“常年以来我都跟龙渊家的人接触，南蛮的恶习~”那嘴角诙谐一笑。
“或许这种事情让那帮纹身狂徒来做最合适不过，礼数可救不了我丈夫。”温柔的王后露出难得一见的刚毅“圣军死心塌地听着济世然的使唤，那老家伙我不喜欢”她坦白，程盛坤虽说无礼但仍然比圣都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值得信任百倍“在他治理下死了两任天子，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问题很明显”侍从轻声说“但我们没有办法去干涉爱诺希，即使连尊义也没有办法。”
“我就不该——”【我不该让他去~哦···不对，我也根本没法去阻止他的行为，他痛恨被约束，傻瓜，我是傻瓜他也同样】骨紫纹把话咽回肚子，转问“父上做了些什么决定？”
“一支五十人的小队在一周前就已经向着冰魂高原去了。”
骨紫纹一惊“五十人？才五十人？能有什么用。”
“队伍要陆陆续续派去，其他诸侯国不会允许别国军队浩浩荡荡地走进国界线。”
“这是为了周天共主”【我的丈夫】
程盛坤摇了摇头“殷文氏是个血淋漓的教训，九鼎坛、叶文公，又把整个天下闹得水深火热，现在可不是过去。”
她想要发表什么意见，但自知徒劳，“国君大人派我来还有一件事”他深吸口气，早说晚说都得说“关于——你的”
“是什么”她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只想如实阐述您父亲的意思，如有冒犯我很遗憾”丑话说完后他立刻道“我们不能排除尊义陛下死亡的可能。”，骨紫纹小嘴颤抖一张，双眸黯淡，一语未发。
“你与他现在只是婚约状态，并未举办婚礼，按照律法，如果他遭遇不幸，你也不算寡妇。”
【这人是真的不会说话，寡妇这词太难听了】她眉头狠狠一皱，差点要骂人。
“但爱诺希人会把你视作不详之兆，当然这只是您父亲的推测。”
“他很顽固”【但想得也很周全】
“是的，对你的爱，他向来很顽固。”程盛坤继续“所以他最先考虑的不是天子的安危，而是女儿。”
“这种话你很不适合也不擅长说”她轻轻尬笑“太突兀了。”
“我也在学习”
“嗯~···”稍稍的思索就能抹掉她嘴角的微笑“现在我不想讨论这种话题”【他不会有事···他不可能有事，我给了他妈妈的护身符，他在诸神面前发过誓会还给我】
“这不是讨论”程盛坤越来越随意，他回味着刚才喝的那口酒，自己又倒了一杯“不得不说爱诺希很会享受，好酒”一饮而尽又是一杯“这是你父亲直接的意思，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有很多不错的其他候选人，百落、龙渊、窦、秦还有空农，这些家族···”
“我不希望别人看见江国重臣醉醺醺地从王后房间里出去”她说
程盛坤竟然胆大到不以为然“我酒量很不错”
“放下杯子”这是命令
他短暂犹豫后照做，“我——”骨紫纹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一切一直以来都是父亲的安排~但是我爱尊义，他也爱我】“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现在还为时过早。”
“早说总胜于晚说”
“那你——”她唯唯诺诺“那你对雪灵有什么了解？”
“贵族那边没有什么了解，但我常听说他们倒卖存灵的‘光荣事迹’，允许雪灵从商根本就是个馊主意，这帮异类就没干过什么好事。”
“北国国君，天独城城主北冥白在信中说会给一个交代。”
“不过——也有可能这个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骨紫纹不确定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想了解下他们贵族到底~是怎样的，但凡有基本的尊敬和廉耻都不会···”
“现在怎么说也没用，静等结果。”
“我讨厌等待”那是段很不好的回忆
“嗯”程盛坤意味深长地看着骨紫纹，几息沉默后轻吐道“但你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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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盛坤走后，安诗元不久就走了进来，表面上安诗元是她的书琴女侍，实际上两人情同姐妹，几年前一位来自晋灵的中年小贵族将私生女带到了知音，在机缘巧合下，当时八岁的安诗元就此落在了紫纹的府邸，如今五年过去，安诗元不知不觉中成为她最好的玩伴与闺蜜。
她现在回到骨紫纹身边没几天，因为要处理一下晋灵的私事，她请了近一年的假，骨紫纹甚是想念，在安诗元进来后，她露出了久违的愉悦，眼前一亮，但又很快黯淡下去，尊义的事让她很难高兴起来。
安诗元知道发生了什么，骨紫纹几天前告诉了她“还是没有消息么？”她皱起眉，站到姐姐旁边，轻抚她的手。
“可能雪灵领主的信正在路上，这封信写出来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送过来需要很多时间。”她自我安慰。
安诗元想了想去，除了说“不要担心”之类的宽慰之语外，没有任何其他方法。
圣都的气候不如晋灵空幽深邃，少了一点灵性，但晋灵那边有一些不好的回忆，她诞生于灯红酒绿的歌舞楼，母亲的身份下作低贱，父亲则是个当地的小贵族，这个故事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在母亲意外死后，她被父亲安置到了这里，她明白父亲的意思——‘有私生女太丢人，别让人们知道她是我女儿。’
因此打心里，她是不喜欢贵族的，但骨紫纹是个例外，她对姐妹没有一点架子，曾经有一次安诗元在知音城的紫纹府中因为一件小事儿和骨紫纹大吵了一架，她一气之下弄断了骨紫纹珍贵的古筝琴其中的一根线，在怒气过后，她越想越怕，那可是与天子有婚约的少女，是江国公爵的女儿【我怎么敢···】
不料事后骨紫纹非但没有找她麻烦，还主动承认了错误，希望妹妹不要记恨在心，自此以后两人的关系就非比寻常。
因此，有些东西她想说，虽然是有冒犯的可能，但这是为了姐姐好“我觉得，相随一生的话，就应该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骨紫纹略有一愣，不太明白地看向她“我，很喜欢尊义。”
“姐姐，你自己说跟他接触的还太少”【不要和我妈妈一样蠢】
“他是天子，他——很忙”骨紫纹双眸有所黯淡
“是的正因为他是天子”安诗元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喜欢的是天子，不是他。”，骨紫纹脸上抽搐着愤怒，但平息了“我觉得他——很不错，即使抛去天子的身份，他也是可以的。”
“圣都和知音明明很近~”
“那是因为之前他没认识我，他不喜欢任人安排”【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安诗元想给自己倒杯酒，但终究停手，现在不是时候“我希望姐姐能够幸福”她小声说“其他都不重要，人生只有一次，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骨紫纹露出欣慰的笑，面目很快又陷入疲倦“其实我很多时候，也是蛮羡慕你的。”
安诗元怀疑自己听错了“我？”
骨紫纹点头“对”
“为什么？”
“出身越高越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哪怕一点小小的自私都有可能引发无法挽回的后果，牵连很多人···”，不知道安诗元能不能听懂，她思索性地看着骨紫纹，眼神中渐变出同情。
“而你”骨紫纹轻声道“你自由自在，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安诗元看着骨紫纹，良久没有发言，最后她还是决定小饮一口“我要的很简单，一个我爱、也爱我的人就好，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