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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千骑过境
时任宣德郎的新科状元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山脉,愁眉不展。这个被老学究赞誉可取天下一斗学问的青年,前阵子才与各司同僚混了个眼熟,平常时候就是看看书,与同僚把酒言欢,清闲的紧。哪知道当朝皇帝,就是那个亲自为自己正衣冠的九五至尊怎么想的,凭白把自己就调来了尔是山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跟随着一行近千人的轻骑秘密从冀中道北垂灵秀府朔州一路来到了尔是山。
这只装备精良的骑队不走大道,专捡小路而行,甚至过州县城镇都不入,日夜兼程七个日夜就赶到了尔是山脚下,聚集在一处密林中休整。
被从宣德郎新晋升任为随军参议的状元郎自然是温咏言了,自打那日祈天结束,前脚才进了租来的宅邸大门,后脚就来人把才掩好的院门叩响。已是正六品随军参议的温咏言看向一路同行而来的传旨太监,那日打开院门,就看见这白面无须约莫六十岁样子的老太监奉着旨意在四个白衣人的簇拥下进了院子。老太监看见温咏言投过来的目光,笑着走过来问道,温参议有事?
温咏言看着这个笑起来比哭好不到哪儿去却意外很是和善的老太监,摇摇头说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好奇这尔是山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老太监又笑了笑,“温参议放心便是,这次上尔是山,温参议只需在后面吃功劳就是,其他的就交给我们。”
“我们?”温咏言朝那四个在千骑中很是特立独行的白衣白帽和二十个红衣红帽看去,又看看这个瘦弱的传旨太监,“公公也要一并上山?”
老太监低头揉搓着左手中指关节,“咱家不比温参议,上面有贵人照抚。我们这些贱骨头啊,要是不做出点什么让上头看着,谁知道你呢?你说是不是?”
温咏言长吸口气,“公公不必妄自菲薄。”
老太监抬起头,“各人自有各人的际遇,咱家看的很明白,温参议不用多想。说句交心话,我朝自打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仅仅几个月就从什么都没干的正七品上跳过从六品升到正六品。这次回安蓟城,温参议八成还要往上调动调动,到时还希望温参议不要忘了咱家就好。虽然说还在正四品以下,但上面兴许早就留心起温参议了。咱家年轻时候也有幸读过几本书,认得几个字,有一句话我一直觉得还不错,‘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咱家是阉人提不上什么君子,温参议是读书人,认为这句话怎么样?”
温咏言长稽一礼,由衷说道:“温岚瑾念张公公教诲。”
花甲年纪的张德义摆摆手说道:“什么教诲不教诲的。”
老人双手拢着袖子转身,迎着寒风眯眼看去。远处一个黑点由远及近,与张德义,温咏言稍近的四个白衣白帽男女齐齐起身站在老人身旁,其中一男一女分别左右拱卫着温咏言。
张德义伸出手虚按,示意四人不必如此,转头对温咏言笑道:“咱们该动身了。”
被一男一女拱卫着的温岚学着老人的样子双手拢袖,左右各有一根白衣卫雪白绒毛飘荡。
由此山崖看去,正好可以一览大半个狮驼寨。狮驼寨地处尔是山西北方一处叫做狮背峰的山峰阳面中垂,地势大都陡峭且曲折,只有南面还算平坦,何众带着聂旧符上山便是从这南面缓坡上的山。传说中这狮背峰本来并不存在,乃是异兽九头狮子从天陨落而下的脊背所化,一度引得各方修士探查窥伺,却都一无所获,久而久之,九头狮子脊柱所化的山峰也淹没在了时间里,无人问津。
刘余逸这一队算上刘余逸一共八南五女十三个人,除了领队的镇岳派尤杨云、刘余逸,剩下十一人有一人出自乌雨派,三人出自冲虚派,中隆派、流江派各两人,三位年轻散修。
尤扬云看上去三十多岁,身后背负着一柄修真界很少见到的长柄阔剑,他转头看了一眼刘余逸,嗓音有些沙哑的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站在一块岩石上眺望的刘余逸摇摇头。尤扬云转身对周围人说道:“虽然行使安排了我来带队,但各位有什么疑虑权可说出来,不瞒各位,虽然我修为略胜一筹,但对阵法占卜全然不在行,这狮驼寨既然有魔教蛰伏经营,肯定会有阵法邪术存在,虽有行使差我领队打头阵,但我们也要多多提防才好。”
唯一一个乌雨派弟子祝严宣盘坐在岩石上,手里摆弄着一块龟壳,他出声说道:“这个大殿有古怪。”
“什么古怪?”尤扬云问道。
祝严宣伸伸舌头,“不知道。”
尤扬云叹口气,“大家休整一下,等待行使信号吧。”
祝严宣皱着眉头,“肯定有什么古怪的。”说着手里摆弄着龟壳,嘴里念念有词。刘余逸左右看去,三位散修中的一名清秀男子倪欣铎耸耸肩,“随他去吧。”
安蓟城十里长街熙熙攘攘不绝,在这个三纵四横共计七条主街里,王公郡候有之;官衙宅邸有之;高门望族有之;豪商富殷有之,自然也少不了为了讨生活的走马贩卒,桑麻人家。
柳条巷是由春晴街延伸出来的一条狭窄小巷子,春晴街是三纵四横街道中最南的一条横街,柳叶巷还要再往南一些,以至于柳条巷的人出了门就可以仰视近在咫尺的安蓟城南城墙。巷子里大多都是早些年涌入安蓟城讨生活的穷苦人家,因而总是做些小生意的居多。柳叶巷北侧第三家住着一家四口,家里有个卧病在床的老人,还有一个刚刚过了豆蔻年华的闺女。男人与妻子本是隐幽道人,泸沽历五十九年赶着一波兵荒马乱从家来到了冀中道,机缘巧合下来到了整个繁境的中枢,姜虞王朝的国都安蓟城。
从小在安蓟城长大的刘初容并没有见识过父母家乡的风光,父亲口中手掌大小的雪花;憨态蠢笨的狍子;寒封十里的冰河,这些刘初容都没有经历过,在南城墙下长大的,见识过最壮观的也就是这个冲记事起就每天都能看到的安蓟城墙了。
食指中指灵巧的挽上一个结,刘初容附身咬断绣线,左右端详着自己刚刚绣好的新鞋。
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手艺让她早早的就靠缝补衣服贴补起了家用,奶奶常年卧床,家里几乎一半的支出都用在了买药上,可孝顺的父亲从来也没在奶奶面前露出过一丝愁容,母亲也贤惠的紧,所以她并没有觉得卧病在床的奶奶是个累赘,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包好新鞋,起身打开院门,搬出小凳坐在自家门前,正是未时三刻,都是靠着小买卖营生的街坊邻里都还在忙碌,整个巷子也就很难看见一个人。刘初容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前阵子春晴街正街绣店的老板拜访过自家父母,言语中像是看中了自己的手艺,想让自己去他店里帮忙。这让淳朴的父母很是欣喜,但刘初容却不太想去,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总感觉那身穿锦缎的店老板看着自己时总让自己觉得不舒服,以至于到现在还拖着父母迟迟没给那边答复。再就是更早些时候在街头贩卖布鞋时遇到过一个谈吐修养都得体极了的公子哥,帮自己解围,并在自己这里订做了一双绣鞋,却迟迟没了动静。
她何尝不知那公子哥可能从来也没想过再回来取鞋,只是看自己当时窘迫,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刘初容揉揉脸,我们这些穷苦人家什么时候在乎过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