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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2012年,1月1日
七点钟准时睁开了双眼,没有一点的不自然。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准备好的黑米、红豆、绿豆、糯米、红枣、葡萄干、桂圆、莲子,准备熬制属于我独创的腊八粥。谁叫今年赶得这么凑巧,元旦和腊八节重叠了。
刘一其实是反对我把食材存放在冰箱里的,因为岳母常说,放进冰箱里的食物细胞就停止活动了,吃的是“死物”。母亲的道理也很有趣,冰箱要是不好的话,那还发明它干嘛,国家早就取缔了。
原材料从冷藏柜里拿出来混在一起淘洗了两遍后,一股脑倒进了电饭锅,按照刻度线的提醒添注过滤水。和平这几年的水质越来越差,自来水用电热壶烧,每次用完都有一次薄薄的水垢,就像冬天里窗户上结的霜,如果不及时清洗,水壶都会烧坏的。有人说这一切和自来水管的老化有关,又有人说这和煤矿的胡乱开采破坏了水脉有关。但是老百姓知道不知道又如何,还不是等着政府擦屁股,难道还敢绝食游街不成?
洗漱完毕,看见刘一还躺在床上熟睡,忍不住轻轻的推了她两下。“吃不吃早饭?”
“不吃不吃,让我再睡会儿。”刘一撅着嘴用被子把脑袋蒙起来,也不怕憋死。这不上班的人,积极性就是差,没了压力,就是没动力。还是应该抽个时间,催促一下父亲,看看刘一的工作,安排的怎么样了。
我回到厨房,在柜子里来回翻腾,这才从角落里寻出一个饭盒。这还是结婚后第二天父亲送来的一堆厨房用具的其中一件,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用暖壶里的开水烫了两遍后,静静的等待电饭锅的报警声。打开电视,却没什么赏心的节目,靠着沙发打起了盹。
“滴!滴!滴!”把我从沙发上唤起,打开盖子,正是,凝寒迫清祀,有酒宴嘉平;宿心何所道,藉此慰中情。我给自己盛了一碗,又加了一勺白糖,颇有点沾沾自喜。
端着丰硕的成果跑进卧室,又推了推刘一,“赶紧起,饭好了。”
刘一的脑袋早就从被子里钻出来,头发胡乱的遮着眼睛。“老公我有点不舒服,好像是发烧呢,你带我去医院看看吧。”说出来的话就像嘴里含着米糊挤出来的。
我把手背贴在刘一的脑门上,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不烧啊!别老想着去医院,适当的抗一抗对身体的免疫力有好处。”
“难受的不行嘛!谁愿意没事去医院啊!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生气起来倒是比平时还要利索许多,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冲刚才这几下动作,哪里看得出发烧的征兆。我把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几乎连碗都不用洗。既然要去医院,那就保持空腹,万一需要抽血呢。
趁着这个功夫,我也把饭盒装了个满腾腾。“你先去医院,我去给爷爷送点粥,完了去找你。”
“砰!”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我的话就带上了门。不然她开车是对的,医院这几年来不及大规模扩建,停车场车位的增长速度远远比不上病人的买车速度。医院周围那一圈收停车费的,倒是沾了不少光,赚了不少“灾难财”。
而我踏进祖父的门,已经是上午十点。奶奶又被她的孩子接走了,祖父一人冷冷清清的看着新闻。如今,他似乎很难在书桌前久坐了,后背也显得有些佝偻。看见茶几上像是被雕刻过的半个苹果,我不禁猜测,“我哥过来了?”
“带着雪儿来转了一圈,走了。”祖父没什么兴致的向我介绍。
我把粥给祖父盛了一碗,稍加了半勺白糖,老年人还是吃的清淡一点为好。“咋不多坐会儿了,我带的粥多,想的就是,万一谁过来了,一起喝点。”
“唉呀,快让人家早点回吧。雪儿哭的太怕,进了门就开始哭,而且怎么哄也不行,抱就更不用提了。你哥也急了,抬手就要打孩子。我说算了吧,有些东西,不能勉强,孩子懂个什么,都是天性。唉!小刘怎么没来?”
我又想起了刘一的说法,虽然有些迷信,但是正常人也受不了一个孩子在耳边哭哭啼啼个没完吧?记得当初开儿科的课程时,清一色的女老师,因为男人的火爆脾气,一般都干不了这个科室。“哦,有点感冒,去医院了。咋样,爷爷,味儿怎么样?”
祖父已经喝了五六勺,“不错,很不错!你自己熬的?太辛苦啊!”突然放下碗,迈着两条已经有些微微向外展的罗圈腿,向书房走去。我只是觉得,该给祖父买点老年人吃的钙片了。
“给你,把这个拿去。”祖父递给我一本《老年健康》杂志。
我打开后,才发现里面粘满了为我裁剪下来的新闻段落,什么《备孕期间男女双方如何注意饮食健康》,什么《如何让孩子从出生就赢在起跑线》,还有《求人不如求己,这样吃有效预防冬季感冒》,这样的文章单单标题就让我哭笑不得。祖父似乎忘了我的本科学历,这样的东西,我还真的是“不用求人”。
“这段时间感冒的人特别多,要特别注意,不要学的像街上的小年轻一样,大冬天的还吃雪糕,太不健康!你妈这几天没有难受吧,要特别小心啊!”
“我知道,爷爷,有我爸呢,没问题。以前看不出来,没想到自从我妈病了,人家比我和我媳妇两人照顾的还好。”
“你爸那个人,其实心很细,但就是那个嘴太毒。你瞧瞧每次吃饭,把你哥说的,头都抬不起来,这样不好。倒是一片好心,但我觉得有点不合适。”
“爷爷,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您就说他呗。要是您也默认了,那谁还能管得住他。”
“算了吧,人家也是快当爷爷的年纪了,再说,人家的脸往哪搁。你们几个,到了这个年纪就懂了。中午呢?留在我这吃饭吧?你哥带过来不少你姑姑包的饺子,开了水煮上就能吃。打电话让小刘也过来,咱俩捣点蒜泥,和点香油。”
想想也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了。“喂,怎么样,检查完了没有,没事吧?”
“完了。老公,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你说吧,我在爷爷家呢,爷爷叫你中午过来吃饺子,你来不来?”
“我不去了。”我听到刘一在那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怀孕了。”
但愿刘一有气无力的声音没有让祖父听到,我第一次觉得老年人有点耳背是一件幸运的事。我立刻侧过身,假装她病的很严重的样子。“那你别过来了,我赶紧过去,咱们见了面再说。”立刻挂断了电话,“爷爷,刘一难受的厉害,我先过去,有事您给我打电话。”
“严重了?适当的也得吃点药,输点液,年轻人正是奋斗的时候,身体很关键。”
我也不寒暄,抓起外套就往楼下的车里跑去,心里就像倒进了一锅滚油。他妈的,我明明采取了措施,怎么会这样?我觉得这比我中五百万的彩票概率还低才对,可是彩票我连五块钱都中不了,这个怎么就成功了?
钻进车里,不急于发动,赶紧又拨打了刘一的电话。“你在哪了?”
“我打上车了,妈说是给我买了条围巾,让我过去试试。”
“你去了别乱说啊,等我过去。”赶紧发动了车,也不管猛踩油门对发动机有没有伤害,有些伤害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此刻我最大的担心,就是刘一将这个消息偷偷告诉母亲,那可真的就是覆水难收了。但是,我也很矛盾,都已经怀上了,还能怎么样?堕胎吗?姑且不论堕胎的危害,手术操作不当会造成子宫穿孔,特别是会造成内分泌失调,严重者直接影响再次生育。
虽然从来不信因果报应,但我从生物学角度上,也承认受精卵形成的一刻,那就是一个生命体,我们有没有权力做那个刽子手?可是,我觉得此刻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在他人和自己之间,我又该如何选择,我能不能自私一点?
猛地一脚刹车避免让我压上斑马线,我的头险些撞上了方向盘。我在心里不断的盘算,避孕药的有效期通常只有四十八小时,现在明显已经没用了。上学的时候,老师也不怎么讲这种不道德的课程,此刻我才知道,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
“媳妇啊,新年第一天,你咋给我送了这么大一个礼物啊!”我只希望,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我会很感激医院这次的误诊。但是,这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