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所得讯息

楚牧推着苏衡回到苏衡的房间，在房内言弭正仰躺在床上啃着从船员那儿拿来的青枣。

听到拉门的声音，她手也抖，把半个青枣砸了脸上。

“哎哟！”

“怎么了？”苏衡进来后，见到言弭随手拿起一旁的锦布使劲地擦着脸。

言弭见到他咧嘴一笑：“你回来了，还有楚少爷啊。”

楚牧轻声应答：“嗯。”

言弭从床上爬下来，一头乌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在她的身后，看起来十分柔顺。

她走到苏衡身后，从楚牧手里接过轮椅，把他推到一旁的桌子边，拿起放在桌上的青枣问道：“你要吃吗？方才从船员那儿拿来的，还挺新鲜。”

苏衡摇了摇头。

言弭回头又问了一下楚牧，没等楚牧回答，兀自回答道：“算了，你肯定也不迟，反正都是你家的，你应该也吃过很多次了。”

她说完之后，想起楚牧进来之后既没开口说话，也没转身离开，想着可能是有话要跟苏衡单独说，于是叼着一颗青枣，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我出去走走，待会回来啊。”

苏衡知道言弭此举是为何意，于是点了点头，就见着言弭拉开门，走到外边去，并将门带上。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苏衡与楚牧两人。

苏衡看着站着一动不动的楚牧，说道：“楚少爷为何不坐下？”

楚牧的眸中似有迟疑，他顿了一下，这才坐在苏衡对面。

“方才多谢你了。”苏衡道谢道。

楚牧摇了摇头：“是你自己有本事。若你无法根治风姑……”他停了一下，改口道，“风少爷的病症的话，那么，也不过是自寻死路。但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你这般信任我？”

楚牧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不简单。”

短短四字，却使整个房间充满了沉默。半晌后，苏衡自嘴里发出一声轻笑，他微微弯起嘴角弧度，问道：“你想先告诉我哪个人的讯息？”

楚牧抿了抿嘴：“就先宁小王爷吧。他是当今圣上胞弟平王之子，因平王早逝，故而圣上提早给这名小王爷封了爵位。因太后疼惜他，所以圣上并未赐其封地，而是将他留在了皇城内。他乐得自在，只做个逍遥小王爷，终日四方游玩，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起宁小王爷的时候眉头轻轻蹙起，但片刻后就松展开了，似乎并不怎么想谈论宁小王爷。

说来也是，苏衡盯着他的眉宇，想到先前发生的种种，认为他此刻会告知自己这些事，也算是难为他了。

以楚牧的性子，若是遇见了不喜欢的人，自然是不愿意与他多说半句话，更不会在他人面前提及。

好在苏衡也只是要了解个大概而已。楚牧也并未前往皇城，对皇都的贵族并不了解，能说出这些，想来也是平常人家都了解的。

“至于裘逸……”楚牧提及此人时，眉宇浮现一丝不耐，轻轻“啧”了一声。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想要怎么说。

苏衡见他神情，有些意外他竟然对裘逸反感至此，这种情绪可比方才说起宁小王爷还要显著。

可是裘逸不是也帮助楚牧几次了吗？

苏衡沉思片刻，心道，或许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裘逸惹得楚牧不悦的地方吧。

“听说他是当朝大将军裘燃的小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这句话。苏衡听到时的第一反应是：果然！

“我并未听过裘大将军有胞弟。”

“他们并非一母同出。”楚牧摇头道，解释道：“裘大将军是裘老将军的长子，而裘逸则是裘老将军小妾所诞下之庶子。”

“原来如此。”

“关于裘逸，我知晓的并不多。”

苏衡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觉得他并没有在说谎，或许是因为他不想与裘逸此人打交道，所以对他之了解也就比较少吧。

正当苏衡这样想着，又闻楚牧低声说道：“总之，他与宁小王爷的感情甚好，在皇城之中也算是有着靠山。听闻不久后，他也会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

“嗯。”楚牧颔首，又顿一下，“准确些也不该这么说吧。”

楚牧道：“现今陈国局势并不安稳，随时都会与虞国开战，正是人才武将之际。裘逸作为裘老将军之子，自然会参与其中。依其过往功绩，应会担任军中将领之职。”

“过往功绩？他曾立下功劳？”

楚牧道：“早年陈国并非太平之地，各地贼寇盛起，奸淫掳掠，扰乱民生，他曾独自一人扫平国内五分之二的贼寇，在民间声名远扬，本该受封领赏，但他声称自己惯于闲云野鹤，不愿入朝为官，只道是将来若国有难，必亲而往之。”

苏衡闻言，颇感意外，没想到这番话会出自那名看似放浪不羁的少年身上。

楚牧对此似乎也不相信，末了补上一句，“这些自然是我从楚管家那儿听来的，是真是假，谁又知晓。”他撇过头，似乎无声地嘲讽着方才自己告诉苏衡的这番话。

苏衡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嗯，这点苏某自会考量。那么那名风少爷呢？”

提到风儿，楚牧忽然一滞，他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没有方才提及宁小王爷和裘逸的那股不悦，他轻起唇齿说道：“那是佟贵妃姊妹家的小女儿，前些年刚封为郡主，深受陛下喜爱。陛下膝下无女，对风郡主自是当做亲身女儿。说她是郡主，但更像是一名公主。总之，也是身份显赫。”

对于那三人的身份，苏衡大致清楚明了。楚牧将自己知晓的一一告知苏衡之后，就离开了。

苏衡坐在屋子里好一会儿，言弭两手空空进了屋子，她见到苏衡似是在沉思一般，问道：“问清楚了吗？”

苏衡回头看她：“差不多。”

“我刚刚在外面的时候，遇到那个裘逸了。”言弭坐在苏衡的面前，身后摸了摸苏衡的脸，感觉他的面很是温热，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然后道：“外面可冷了。”

苏衡握住言弭的手，将她的手裹在两掌间，轻轻揉搓。

“你在哪里遇见的？”

“就在长廊尽头，他没走过来，没听到你们在谈什么。”

苏衡笑道：“无妨，有剑哲在，我并不担心会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剑哲在哪里？”言弭左顾右盼也没有瞧见个人影，外面也不曾有见到人。

苏衡轻声道：“暗处。”

言弭一愣，笑了笑：“原来他武功高到会隐身啊。”

隐蔽在暗处的剑哲一脸沉默，连多余的表情也不想做出来。

原本言弭在外闲逛了一圈，河面上冷风如冰，她自外面回来全身都沾着寒气，手也有些僵硬，在苏衡的揉搓下，慢慢恢复了原来的温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与苏衡的手，然后说道：“不过他在那里站了挺久的。”

“嗯？”

“我说那个裘逸。”言弭抬眼看着苏衡，“我从船头绕到船尾回来仍见到他在那里等着。”

“你认为他在等人？”

“是啊。”言弭点了点头，纳闷道，“不过我觉得这船上除了那个宁小王爷和风少爷，好像没有谁跟他聊得来的吧？”

楚牧不喜欢这三人，所以暗中吩咐了下人只要伺候他们就可以，其他不必要的事情都不要牵扯出来。

所以船上的下人都尽量避免着那三人。

“不过没有见到那宁小王爷和风少爷，大概是他被他们挤出屋子了吧，哈，那也挺惨的。”

言弭不关心这些，只是想着告诉苏衡用以打发打发时间。她伸手拿过桌上摆放在果盘里的青枣，又咬了一口：“我真觉得这青枣好吃。清脆可口。”

苏衡望着她，淡淡地笑了笑，“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是啊，不够了，我再找楚管家拿吧。”

言弭说到楚管家的时候，咬青枣的动作停了下来，苏衡轻声问道：“怎么了？”

“苏衡，那楚少爷几时离开这房间的？”

言弭这个问题问得太突然，但苏衡在听言弭说起方才裘逸好似在等人的时候已有了疑惑，所以在言弭问起时，立即回答道：“半炷香之前。”

言弭张了张嘴，似有迟疑，然后咬了一口青枣：“那可能那裘逸等的人就是楚少爷吧。”

苏衡沉默下来，反问道：“裘逸何时离开？”

“我来的时候离开，我们谈话之间，差不多半炷香吧。”

此话一落，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言弭试探地问：“应该没事吧？我觉得他们两个不是很对盘。”

苏衡抬眸见她好似有些担心，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你认为楚少爷与裘逸比较不对盘，还是和宁小王爷。”

言弭想了想，“我觉得是裘逸。”

“为何？”

“楚少爷看宁小王爷和裘逸的眼神里都有一种厌，但看裘逸的时候，多了一种烦。”她慢慢回忆了一下自己脑子里对他们三个人不多的印象，“楚牧还会对宁小王爷动动怒，但对裘逸根本就是不想跟他搭话。”

苏衡点了点头，看似随意地抬了一下手，然后轻轻拍了拍言弭的手背：“似乎是如此。”

“要过去看看吗？”

苏衡摇头：“不用了，剑哲已经过去了。”

一间安静的舱房里，楚牧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翘着腿，将脚放在桌面上，坐在自己面前的裘逸，他冷着脸问道：“你随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裘逸笑道：“当然，否则我又何必来找你呢。”

“那么请直言。”他撇过头，没有看着裘逸。

“啧啧。”裘逸摇头道，“楚公子，你这般实在失了礼数。”

楚牧道：“对于无礼之人，我自是不会给予多少礼数。”

“无礼？”裘逸用脚重重地踹了一下桌子，桌子“砰”地一声发出巨响，楚牧被这一举动惊到，身体微微一颤，而后就听见裘逸的嬉笑声，他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回头看着裘逸，却是一言不发。

“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方才我那一脚下去，才是无礼。”

裘逸一改先前在众人面前慵懒的姿态，他的眼里满是阴戾，让楚牧心下有些不安。

楚牧到底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商人，不曾学过武，若是与裘逸争斗起来，必输无疑。

“你在害怕吗？”裘逸嗤笑一声。

“没有。”楚牧皱着眉头，“你究竟想做什么？”

裘逸一边摇头一边收了脚，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楚牧走了过去。楚牧直了直背，手心里竟是冒了些许汗来。

“我啊，就是有问题要问你而已。”

裘逸走到楚牧身后，慢慢伏在身子，将手搭在楚牧的肩膀上，一如两人第一次相遇那样，低声在楚牧耳畔道：“你是不是喜欢风儿？”

楚牧挺直的背在听到裘逸的话时瞬间僵硬紧绷。

裘逸搭在他肩上的手十分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变化。他凑近他耳边，嘲讽似的轻笑一声，“你啊，还是不要企图吃天鹅肉好了。”

他说完这句话，直起后背，挪来了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嗯，你可不要以为我在骂你，我可没说你是癞蛤蟆哦。”

他微微侧着头，嘴角勾起先前一贯懒散的笑容。

楚牧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就是过了跟我说这件事的吗？”

裘逸折返回自己的位子，又开始先前的姿势，但多了一个双手抱臂。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

“是啊。”他点了点头，“因为我觉得你看风儿的眼神太过露骨了。”

“我没有！”

楚牧听到“露骨”两字立即反驳否认道。他轻喘了两下，调整自己的状态，深深吐了口气，站了起来：“裘公子，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我对风少爷，不，应该是说风姑娘，并没有任何心思与想法。”

“当真？”

“是。”

裘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笑一声，又站了起来，走到楚牧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楚牧的肩膀，侧过头，露出一个一如既往散漫的笑容。

“好吧，其实我刚刚是在逗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