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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潼关之战(四)
李弘益笑了笑,他没办法告诉李存孝,这帮党项人百余年后建立了西夏,然后萧关以西,不复为汉家领土数百年。只是说:“党项桀骜不驯,飞虎将军在彼处数年,难道还看不出来么?彼与我不同心,值此国战,不可不防!”
李存孝点了点头,说:“黄河连月结冰,人马不可渡,不知何时能解冻啊!”去年冬天天寒,自延州到华州风陵渡,河面结了一层薄冰,却把李弘益另一个进攻的方向给困住了。
李弘益说:“听闻这一次晋王举河东全部之兵,猛攻潞州,朱温大军十二万余,被拖在那里动弹不得。且晋王世子李存勖勇猛无匹,数次败康怀英,我看朱温是打算换将了!”
这却是军情司从开封探得的消息,毕竟朱温虽然搞了“白马驿之祸”,还是有不少世家子弟在伪梁为官,这些人是最惯于狡兔三窟的,况且朱温为人残暴,有李柷这个正统在,不知道有多少伪梁官员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李存孝神色突然有些哀愁:“闻晋王殿下身体有恙,军权渐交给世子,咱们请求从慈、隰二州借道过河,现在还不曾有回信啊!”
李弘益叹了口气:“吴王杨行密病死,上个月袁州钟传亦卒,天下英雄、枭雄,都老了啊!”李存孝微叹了口气,这一次大唐出兵讨伐朱温,也曾派人与杨渥联系,但杨渥只接受了朝廷对他父亲的追封,却无意参与讨伐伪梁,而是继续攻打镇南军的地盘。
而钟传的长子钟匡时自立为镇南军节度观察使留后,其弟钟匡范为江州刺史,心怀怨望,居然举州投了淮南。
李弘益也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和三个哥哥的关系一向很好,毕竟是从四面环敌的归义军出来的,兄弟感情好,而且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兴扶大唐。
想起了曾经的李思谏三兄弟,现在卢龙的刘守文、刘守光兄弟,以及钟匡时兄弟,李弘益突然觉得很是自豪,至少在兄弟亲情方面,他可比这些人强完了。
大哥李弘愿爱权,李弘益就抬举他入内阁为宰相;二哥李弘定为人淡泊,驻守敦煌,他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三哥李弘谏是个认真负责的性子,对于升官的欲望也不是很强烈,所以李弘益请他去成都,也算是各有安排了。
至于另外一个堂哥李弘信,却是个倔脾气,从来不向李弘益求官,甚至李弘益成了大唐的摄政,他与李弘益一家的来往都少了。有时候李弘益在想,若是自己当初真的杀了张承奉,这个耿直的堂哥,会不会跟他断绝关系。
李弘益不再去想这些事,李克用不愿意借出道路,并且举全部兵力攻打朱温,很显然,他是想要在灭亡伪梁的战事上占据主动,从而获得主导地位。以李弘益的猜想,只怕李克用是打了占据灭梁的头功,从而将河东独立藩镇的地位继续保持下去的心思。
如果李克用真的这么坚持,恐怕未来大唐和晋藩之间,少不得要打一仗了。他看了李存孝一眼,敏锐地觉得,恐怕李存孝也有类似的预感,否则也不会说出刚才的话来了。
就在李弘益忙碌地调运物资、为曹用行做好军事保障的时候,远在江陵的全师朗,意气风发地向襄州而去,他对前来送行的冯行袭说:“侯爷,荆州守备,就要看你老了!下官便去襄阳,会一会杨师厚!”
冯行袭大笑:“全总管且去,此处自有吾在。”当初全师朗是他的部将,如今已经成了河南南道行军总管,负责大唐在襄州方向的攻略。
但是冯行袭却并不嫉恨全师朗,一来全师朗对自己恭敬有加,二来他爵位和官职都比全师朗要高,最主要的,是李弘益向他保证了,只要他能练出一支纵横长江的水军来,未来攻打南方,少不了要他出任统帅的。
不管怎样,李弘益这个人说话还是很有信用的,冯行袭也觉得水军在南方征战最为有用,因此很是尽心尽力。
全师朗动身并不快,他已经听说在潼关方向,曹用行已经推进了四五十里,朱友宁快要坚持不住了。他之所以现在才出发去襄州,因为耿平文已经拿下了峡州,将雷彦恭赶到了朗州,仅存一州之地。
襄州目前尚有一小部分落在杨师厚手里,蒋守光正在白水侧与之对峙。蒋守光不愧名字中间带个“守”字,他的雄捷军进攻不显得犀利,防守却做得极好,很显然,李弘益从玉门关时代就留他守城,他已经守出经验来了!
原本杨师厚是打算反攻入襄州,进而威胁大唐所占据的山南东道,但是他却碰到了个硬钉子,雄捷军进攻力度很是一般,但是防守实在让人觉得恶心,似乎蒋守光以及雄捷军将士,把所欲的心思都放在了防御上面。
杨师厚数次进攻都被挫败,他很快就受到了开封的命令,要求他稳固现如今的伪梁防线,若事有不谐,立即退守邓、唐、随等州。
这让杨师厚很是郁闷,以他的军事指挥才能,怎么可能被襄州死死拖住?然而现实就是这般反转,他还真的被蒋守光给死死拦住了。
朱温在河东潞州放了十二万,在虢、陕二州放了八万余,而且随时可以再增派两三万人,杨师厚这里领了近五万人,再加上其他州县地方的守军,只朱温的兵力就有差不多五十万,这是个让李弘益都浑身一抖的数字!
阌乡县西外十余里,朱友宁冷眼看着就坐的诸将。不到一个半月,大唐军队推进了近五十里,彻底摧毁了朱友宁辛辛苦苦布设的三道防线。
朱友宁一共布设了五道防线,以他的设想,按照最坏的打算,即便不能完全阻挡唐军的行进速度,至少能够造成万余的伤亡。这五道防线,可以说是集伪梁国曾见识过火炮威力的所有官员的智力,打造出来的坚固防线。
从潼关到阌乡,一路上北临黄河,南靠秦岭余脉,大军行进只有这么一条路。朱友宁到处挖沟、巩固,吸收了当年原州血战时李茂贞的战术,拿出了一套他们认为的最有可能进行防范的措施。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沉痛,朱友宁费劲心血布设的前三道防线,被他一向觉得是幸进之辈的曹用行,挥师连克,仿佛对面的大唐军队,多长了一只眼睛。
朱友宁此刻盯着手下众将,他找不出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大唐的攻击力天下无双,但是他至少推断出来了:现如今帐内坐的诸将,很有可能其中出了大唐的奸细!
被朱友宁目光扫了一遍,众将莫不战战兢兢,蒋玄晖的脑袋埋得跟其他官员一样低。朱友宁面目狰狞,仿佛戴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面具。
朱友宁已经派出了斥候、巡营官员等,又派心腹暗中调查,监视军营中众将的一举一动,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出那个“叛徒”!
他现在看着帐内的任何一个人,都觉得十分可疑,目光一一扫过,朱友宁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到了蒋玄晖身上,他犹豫了一下,便向下一个人看了过去。
蒋玄晖自跟随大军负责粮草调配以来,身边一直有两个名为侍卫实则监视的士兵跟着,朱友宁想了一想,觉得除非蒋玄晖和李弘益都傻了,才会一个投降一个接纳,对蒋玄晖稍稍放宽了心。
蒋玄晖偷偷看了朱友宁一眼,一颗心砰砰乱跳,他看着朱友宁因为休息不足再加上战事不利而布满血丝的红眼,只觉得帐篷里又闷又热,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最终朱友宁也没有找到怀疑的对象,他手下诸将及官员,都是朱温派来的,绝大多数属于朱温发迹时就跟随身边的人,这些人的利益早已经与伪梁国绑在了一起,实在找不到任何动机,会去出卖伪梁。
朱友宁挥了挥手,于是一帮将领官员如释重负般地退了下去,尽管如何布防,朱友宁并未下达命令,这些惯于察言观色的文武官员们,都知道,在这个当口,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为好。
倒是伪梁国膳部郎中杜晓请求入见,朱温为了安抚朱友宁及部下,以御食赐之,于是杜晓这位前大唐宰相杜让能次子、第一个入仕伪梁的大唐翰林学士就被派到了虢州前线。
杜晓兴致冲冲带着人赶来,他已经收到消息,伪梁在潞州方向打的还不错,原本想着虢州方向也应该如此,哪知却是被大唐打的一路败退,连一点儿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杜晓笑着安慰说:“殿下武略过人,现如今一时小退,曹用行之辈何足惧也?”他不懂军事,虽然被掌握了舆论散步权的大唐四处宣扬,他还是希望朱温能赢,否则他这样恬不知耻投靠朱温的原大唐官员该如何自处呢?
朱友宁瞪着看了他一眼,把杜晓看得浑身发毛,却听得朱友宁嘶哑地说:“你一介酸儒,懂得甚么?”这话说出来还算轻的了,杜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诺诺地不敢说一句话。
朱友宁只觉得头胀痛的厉害,以臂支额,朝杜晓随意挥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